临终翻译2016年第13期

更新时间:2024-01-2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7389 浏览:129019

胡大爷眼看着就要去了,三个儿女有心想了却父亲的心愿.可老爸到底说的些啥,他们竟没一个能听懂的,这可咋办?

叶伯有两儿一女,可儿女们翅膀长硬后都呼啦啦飞走了,到老还是落了个形影相吊.这一回,要不是得到他病重的消息,三个孩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回趟家.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兄妹三人都止不住一阵伤心.大家心里都明白,父亲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就在大家暗自伤神的时候,叶伯忽然动了动手指,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啊、啊、吗、哦等”老大把耳朵凑到叶伯的嘴边,听了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老二伸过头去听了一会儿,也显得毫无办法.三妹急了,愠怒地推开两个哥哥,轻轻握住父亲的手,柔声说:“爸,有啥话尽管说,不要急,慢慢说.”

叶伯艰难地笑了一下,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喔、啊、哟、吗、哦等”一屋子人屏气凝神,生怕有一丝动静打乱了叶伯的发音.可叶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三妹还是沮丧地摇摇头.叶伯失望地合上了嘴,病房顿时陷入可怕的寂静中.

老大打了个出门的手势,兄妹三人轻轻走出病房,来到走廊上.老大叹了口气:“这可咋办,爸说的话咱们听不懂.”老二皱着眉头说:“听说临终的人很多都有这种情况,而且爸得的是脑中风,口齿本来就不清,着急也没办法等”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抱着个大大的记事簿,从楼梯上走了下去.老大一拍脑袋:“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咱们让爸写出来不就得了!”

三人找来纸笔,回到病房.老大坐到父亲跟前,说:“爸,你想说什么就把它写下来,成吗?”叶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老大赶紧把笔放到父亲手里.叶伯颤抖着握住笔,慢慢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写画画了半天,他的手猛地一松,再也握不住笔杆.兄妹三人凑上前一看,纸上已经写了几个字,不过弯弯曲曲,其余的简直比天书还难认.

兄妹三人苦笑了一下,看来,要想不让父亲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这时,一个护士试探着问:“我倒知道有个人能听懂病人的话,不知你们需不需要把她请过来等”一听这话,兄妹三人像捞到了救命稻草,眼睛顿时亮了.

护士说,这人叫兰姨,之前医院有几位老人临终时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后来不知怎么找到了兰姨,她没费多大力,就“听清”了老人的话.她把老人的话“翻译”给家属听,大家没有不满意的.后来,兰姨的名声越来越大,在附近都有了名气,护士们都把这位神奇的阿姨称为“临终翻译”.

听完护士的介绍,性急的三妹连忙抓住她的手:“谢谢了,麻烦你赶快帮我们把她请来吧!”护士点点头,快步到值班室打去了.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个五十岁左右,面目清瘦的妇女来到值班室,她就是兰姨.兄妹三人顾不上跟她客气,领着她径直走到叶伯床前.

听到脚步声,叶伯微微睁开眼,见到兰姨,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兰姨把耳朵凑到叶伯跟前,轻声问:“叶伯,有啥话你尽管说.”叶伯向兰姨投来信任的目光,嘴唇慢慢地翕动着.兰姨很快抬起头,充满自信地问:“你是说‘我要吃糖醋鱼’,对吧?”叶伯高兴地眨了眨眼睛.

糖醋鱼很快就写来了,三妹捧着这盘黄灿灿的鱼跪在叶伯床前,细心地把刺去掉,再小心翼翼地喂到父亲嘴里.叶伯干瘪的嘴一动一动,咕嘟一声把鱼肉吞进肚子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吃了几口,叶伯的眼角忽然流出几滴浑浊的泪水,他摇摇头,示意不吃了.看到这情景,兄妹三人也流泪了,他们知道父亲这是想起母亲了.糖醋鱼是母亲最拿手的一道菜,以前逢上喜庆日子,母亲总会露上一手.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一闻到糖醋鱼的味道就会流泪.

兄妹三人默默地把鱼端出病房,叶伯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半晌,他嘴里又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兰姨凝神听了一会儿,对叶伯说:“叶伯,你要听收音机吗?”叶伯点点头.老大见状,连忙出去写了一台崭新的收音机,把它打开后放到父亲床头,谁知叶伯没有一点儿反应.

老大有些不知所措,满脸疑惑地看着兰姨.兰姨俯下身问叶伯怎么了,叶伯低沉着嗓子,呜呜哇哇嘟囔了几句.兰姨抬起头告诉叶家兄妹,叶伯要的是那台陪了他十几年的老收音机.三妹的双眼马上红了,那收音机是她参加工作后送给父亲的第一件礼物,没想到父亲临终前还惦记着.

三妹马上叫了辆出租车赶了出去,半晌,她打给老大,说找不到父亲的收音机.叶伯年纪虽大,但耳朵还好使,他听到兄妹俩的对话,急得在床上又叫起来.兰姨把他的话翻译出来:“收音机放在枕头底下.”

三妹气喘吁吁地把收音机拿进病房,叶伯伸出枯藤般的手,宝贝一样抚摸着那褪色的黑匣子,伸手就要把开关拧开.三妹连忙伸过手去,打开收音机,一点点调着台.听着听着,叶伯气呼呼地嘟囔起来.兰姨赶忙把叶伯的话“翻译”出来:“我要听戏.”


三妹调好台,收音机里很快传来戏曲的哼唱声.叶伯的双眼有了神采,眯着眼睛跟着哼了起来,还把手放在床单上慢慢地打着拍子.兄妹仨不约而同地用手擦眼泪,他们知道父亲的眼睛不好使,晚上看不了电视,但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父亲是靠这个打发寂寞时光的.

这样听了半小时,叶伯的双眼渐渐闭上了.兄妹三人以为父亲就这样走了,急得马上找医生.医生检查后告诉他们,叶伯只是过度疲劳睡着了,不过看他的情况,估计睡醒后就会进入平常人所说的“回光返照”阶段,家属要做好思想准备.

果然,过了一个多小时,叶伯缓缓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竟泛出红光.他的话语还是含糊不清,不过明显有力多了.他向儿女们招招手,示意他们都过来,病床前顿时围满了人.靠着兰姨的“翻译”,叶伯对儿女逐个交代了自己的心愿.他希望孙子、外孙听话读书;希望三个儿女互相帮助,要永远顾及手足亲情;希望儿子女儿对配偶的缺点多多包涵,共同把家庭搞好等逐个儿嘱咐一番后,叶伯有些累了,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兄妹仨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他们知道父亲还有几万块存款和一处房产,接下来父亲该交代遗产的处置方式了吧.叶伯睁开眼睛,显得很有精神,他冲着兰姨嘟囔了一通,兰姨的脸色显得很尴尬,不停地说:“不行,这样不行!”可叶伯倔得很,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兄妹仨在旁边什么也听不懂,只好充满期待地盯着兰姨.兰姨迟疑了一会儿,总算开始“翻译”了:“至于遗产,就由你们兄妹三人平分.”兄妹仨听了,悲戚之中都露出一丝喜悦.可没想到,叶伯听了这话,忽然“啪”地一下,把收音机扔到了地上.

满屋子人都吃惊地看着叶伯,只见他双眼瞪得老大,狠狠地盯着兰姨,似乎是对兰姨不满,生气她没有把自己的意图“翻译”出来.兄妹仨也不干了,他们要求不管叶伯说了什么,兰姨都务必把它真实地“翻译”出来.兰姨的脸涨得通红,她嗫嚅着说:“叶伯是说:我的财产,全部赠给居委会的‘老人活动中心’,让老伙计们能有一个好去处等”

听完这话,叶伯满意地笑了.兄妹仨却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疑惑地看着兰姨,要求她再翻译一次.兰姨这次抬高了嗓门,一字一顿地“翻译”道:“我的财产,全部赠给居委会的‘老人活动中心’!”叶伯的喉咙里咕噜响了一下,满屋子的人都听清了,他是在说:“对!”

叶伯终于离开了人世,他是带着喜悦的笑容走的.

兄妹三人虽然对父亲的遗嘱不满,但还是尊重他的意愿,把所有财产捐给了居委会的“老人活动中心”.在那里,他们又遇到了兰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兰姨就是“老人活动中心”的负责人.

这下老大和老二火了,什么“临终翻译”,压根儿就是一个骗子!兄弟俩冲上去就要砸活动中心的桌椅,三妹连忙拉住他们,说:“把遗产捐给活动中心是爸的愿望,兰姨不肯‘翻译’,爸还生气呢.何况兰姨又不是专给咱们做‘翻译’,她是医院里的‘老翻译’了.”

兄弟俩住了手,追问兰姨“临终翻译”的神奇本领到底是骗人,还是真有其事.兰姨叹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这“临终翻译”,说穿了就是跟那些老人熟悉,知道他们的兴趣爱好.像叶伯,平时没啥地方去,就爱到“老人活动中心”玩.接触多了,兰姨就知道他喜欢吃糖醋鱼,爱听戏曲,也能从他的口型大概琢磨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之前医院里的好几位老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所以,与其说她是“临终翻译”,还不如说她是老人们的贴心人.至于叶伯执意要把遗产捐给活动中心,这倒是她没料到的.

听完兰姨的解释,兄妹仨惭愧极了:为什么他们这些至亲的儿女听不懂父亲的话,一个外人却能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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