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诗头韵翻译思路

更新时间:2024-02-20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7551 浏览:130303

[摘 要 ]英语诗歌中的头韵具有鲜明的修辞色彩,它的翻译一直是一个令译者颇感头痛的问题.通过总结现行头韵翻译的主要方法,分析联绵字转译英诗头韵的得失,进而提出借助汉字结构优势,“以形化声”,来处理英诗头韵的主张,为头韵的翻译提供一条新路.同时,尝试用汉语的优势再现/补偿英语的优势,为译者处理彼有此无的语言现象提供一定的启示.

[关 键 词 ]诗歌翻译;头韵;以形化声

[作者简介]赵晨辉,常州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江苏常州213164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434(2013)08-0206-04

一、头韵:英诗汉译的难题

英语头韵(alliteration)作为一种古老的音韵模式,可以追溯到英语发展的早年.一提到头韵诗歌,我们首先想到的是《贝奥武甫》,想到文艺复兴前的民谣体这类历史久远的诗歌.一种古旧、神秘的艺术氛围油然而生.头韵的另一大特色与辅音的“语音象征”有关.诗人通过所谓“软”、“硬”辅音的选择和组合,可以使诗歌产生预期的音乐效果,令读者感同身受.此种音乐性是头韵生命力的主要源泉.各个时代的英语诗歌里都能够找到头韵的身影.而英诗头韵的汉译,向来是诗歌翻译的一大难题.首先,汉语中缺乏和它相对应的音韵学范畴,它的内涵“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才与双声重合”;其次,作为格律诗歌主要的音韵模式,尾韵的处理已经让译者们捉襟见肘,而要兼顾次要的头韵,实在勉为其难;再者,头韵发展到今天,具有鲜明的美学特征,要在译诗中表现它们,绝非易事.

二、汉语的一些特殊表现手段翻译英诗头韵的得失

联绵构字是汉语中一类独特的现象.它是通过双声、叠韵和同音联缀的叠字等特殊语音现象而形成.必须两字联缀才能表达一个概念,其中任何一个字单独出来都毫无意义.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中谈到联绵字时,指出:“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响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漉漉’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嘤嘤’学草虫之韵等”.可见,联绵字和英语的头韵类似,具有明显的拟声或摹状作用.另一方面,从刘勰的话中还可看出,联绵字在《诗经》这样的早期诗歌中广泛存在.因此,和英语头韵一样,联绵字在汉语诗歌中的出现也能给诗歌带上古旧的色彩.联绵字和头韵共通的古旧色彩和拟声、摹状作用,让译者们在处理英语头韵时,很自然地求助于汉语的联绵字.但是,头韵和联绵字毕竟分属不同的语言系统,所谓的“共通”往往潜伏着更深层次的矛盾:

例一:

The moall of doves in immemorial elms.

And murmuring of innumerable bees.

古老的榆树林中鸽子的呢喃.

还有成群飞舞的蜜蜂的嗡嗡声.

例二:

The fair breeze blew,the white foam flew,

The furrow followed free;

We were the first that ever burst

Into the silent sea.

清风徐徐吹,白浪翩翩飞,

水花任意随船尾.

我们是第一群人,

闯入那沉寂的海洋领域.

以上两例被作为翻译头韵的成功典范而广泛传播.因此,分析这个典范存在的问题,可以更好地揭示联绵字转译头韵的不足之处.

汉语的联绵字由两个音节构成一个概念,彼此间具有明显的相互限定性,如“呢”只和“喃”互现才具有意义.比如,谁会在汉语中使用“呢喃”来形容鸽子的“咕咕”声?此例中,译者用中性的“嗡嗡”来描绘蜜蜂.却把极富情感色彩的“呢喃”交给鸽子.无非是想通过增加拟声联绵字的使用来再现原诗的音乐效果和恬美意境.可是,在汉语读者看来,鸽子的鸣叫和莺燕的呢喃是根本无法类比的.因此,译者良好的愿望最终由于汉语联绵字的相对匮乏而跌入语义误配的陷阱.

例二中的“徐徐”、“翩翩”严格说来并不算联绵字,因为真正的“叠字”,如“杨柳依依”中的“依依”或者“桃之天天”中的“天天”,都必须合在一起才有意义.而“徐徐”和“翩翩”则是“徐”和“翩”这样语义完整的单字的简单叠加.从发展上看,它们属于“汉语利用同音联缀的重言格式发展出来的一种新的复音字.即便是这样的复音字,其应用场合也是极其有限的.在第三、四行(We were the first that ever burst/Into the silent sea.),频繁出现的/s/音让它们和上面两行(The fair breeze blew,thewhite foam flew,/The furrow followed free)一样.给读者留下“和风细浪、一帆风顺”的行船印象,其音乐效果跃然纸上.但是,这两行的叙事特性却极大地限制了联绵字或复音字的使用,译者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弃了对原作音乐美的传递而力求达意.由此,联绵字(包括复音字)的局限性一目了然.

三、以形化声:英诗头韵翻译的新思路

黄果炘在他的论文《诗歌翻译是否只分坏和次坏两种》中指出,汉字的先天优势之一就是汉语的字除了有音有义外,还有一定的形,而且认为“这方面可以发掘的表达潜力很大”,但是,他对汉字“形的优势”的理解似乎仅限于句法层次上的“以顿代步”以及诗歌整体布局上的所谓“形体诗”.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事实:汉字“形的优势”应该包括汉字字体的结构优势.

以“美化之艺术”而闻名译界的许渊冲先生也极力主张发挥译文语言优势.许氏有关“最优美的译诗作品应该是意美、音美、形美的完美结合”的观点广为流传.需要指出的是,他和黄杲炘先生都没有对汉字字体的结构优势给予足够的重视.在系统论述他的“形美”观时,他先后论及“简练、整齐、句子长短、对偶”等句法层面之“形美”,却唯独对涉及字内结构美的“偏旁相同”只字未提,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漏失,但也为后生留下了进一步研究的空间. 首先,系统论及汉语“字的优势”来自汉语研究领域.这就是近年来在国内引起广泛影响的汉语“字本位”理论.汉语的“字”是“形、音、义”三位一体的基本结构单位.汉字的心理现实性保证了它的“形”牢牢地把“音”和“义”联结起来.对于汉语社群的人而言,汉字的“音”和“义”会在它现“形”的同时涌现.也就是说,见“形”可及“音、义”,而听“音”亦可及“形、义”.汉字“由形及音、及义”的本质是提出“以形化声”来翻译英语头韵的理论依据.

就面临英诗头韵翻译难题的译者而言.最具启发意义的要数形声字的形旁所蕴含的表义优势.形声构字是六书当中最主要的构字方式,它具有明显的形(旁)、声(旁)分立的特点.虽然说早有学者指出声旁也可以表义,但是,形声字“形表义、声表音”的理念对一般读者而言,有着更为稳固的心理预期.共同的形旁通常会赋予一组字以类似或相关的语义,并由此产生相应的审美印象.例如,“魑魅魍魉”、“凄凉冷清”等等,这些形声字通过各自的形旁又沟通了它们和特定象形字、会意字之间的语义联系.因此,在翻译英语头韵时,我们大可发挥汉字内在的结构优势,“以形化声”,在尽量保留原文头韵的音韵美的同时,发挥汉字形美优势来弥补某些不可避免的音美损失,强化读者的审美印象.试比较我们对黄杲炘译作的改译:

例三:

In a summer season,when soft Was the sun

I shaped me into shrouds as though I were a shepherd,

In habit like a hermit,unholy of works,

Went wide in this world,wonders to hear.

But on a May morning,on Malvem Hills,

There befell me a ferly,of fairy methought.

I was warily wandered out,and went me to rest

Under a broad bank bv a brook‘s side.

黄译:

在煦和的夏日里,在喧暄的阳光下

我穿上长袍,成了个牧羊人似的——

穿隐士的衣服,要做的却远非正事——

我徒步走天下,探听各种奇事.

是在五月一个上午,是在莫文山上

我遇上了神奇的事,简直像神话.

我一路上走来,已感到劳累,

便走向溪边,去歇息在宽阔的岸上.

改译:

一个夏日时令,阳光煦然曛照

我更换着装,裹一身羊倌儿衣裳

明明隐士举止,暗下不外无聊勾当

逛遍世间角落,追逐逸闻趣事.

一个暮春早晨,事发曼显山顶

我撞上怪事一件,想来颇为惊惶.

游历让我疲惫,准备停下来憩息,

便走向溪边,身后是坦坦的圩堤

余译:

他用弯手抓在岩际;

傍着落日,在漠漠的荒地,

背负着长空一碧,他危立.

苍皱的大海在他脚下爬;

他从峰壁上悄然俯察,

像一闪霹雳他募地冲下.

改译:

铁钩双手把岩崖紧紧扣上;

他伫倚孤野,依偎太阳,

蔚蓝苍穹是他盘旋的地方.

海水在他爪下逶迤退避;

他在峻峭山壁上把一切睥睨,

霎而下冲,迅若霹雳.

原诗是英国十四世纪诗人兰格伦(William Langland)的长诗《农夫皮尔斯》(Piers Plowman)中的起首片断.黄果圻先生的头韵翻译方法可谓别出心裁,直接利用声母相同的多个汉字来翻译英语头韵,我们姑且称之为“汉字头韵”模式.可是,这样的英汉“头韵一致”模式总让人感觉有点怪异:要说第一行的“煦”和“暄暄”由于遣词、搭配上的陌生化而凸显出“头韵”效果的话,那么第二行中的“穿”、“长”、“成”所构成的“头韵”在读者心中就难以产生相应的审美共鸣,而到了第五行(“是”、“上”、“是”、“山上”),这种斧凿的痕迹愈加明显.原文传达出的古旧文体风格和音乐效果在译文所谓的“头韵”技巧里难以再现.我们在改译该诗时,通过对汉语词汇的选择和结构的适当调整,力图使译作具有原诗的古旧感.诚然,“煦然曛照”、“暮春早晨”、“逛遍,追逐逸闻趣事”等这样的字组音色并不佳,但它们构字方式所提供的“形美”可以让读者“由形而及音、及义”,在感受“形美”的同时通过形似汉字间的语义关联激发美的体验.例如:第一行的“日”旁和“灬”底令读者如置身夏日暖阳之下.而第五行一连串“辶”旁汉字的出现,也会令读者顿觉腿软.由改译的文稿不难发现,“以形化声”所具有的独特优势:首先,汉字大量的形声字为我们提供了比联绵字多得多的选择空间.其次,“以形化声”可以不受许渊冲教授所谓的“偏旁相同”方法的束缚,在语义关联的前提下构建形意俱佳的译文.例如:“追逐逸闻遗事”当然比“追逐逸闻趣事”更具“形”的一致性,但是,前者的“逸闻”和“遗事”意义雷同,用以表述“wonders'’还略显不够;而且过多的同形又颇觉单调,所以我们易“遗”为“趣”,在变通的同时,又沟通“辶”旁和“走”旁汉字在语义上的相关性.同理,第六、七行的“十”旁和“心”底甚至“广”头的某些字都具有很大的相关性,完全可以在翻译中适当加以运用.最后,“以形化声”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涵盖联绵字翻译头韵的优势.我们知道.构成联绵字的汉字多为形声字结构,而且它们通常还具有相同的形旁,如玲珑、逶迤、霹雳等等,不胜枚举.对于此类联绵字,完全可以从“以形化声”这一更宏观的层面上来把握.把它们看成是“以形化声”大原则下“形美”、“声美”兼具的特例.这一点在下面这个例子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例四:

He clasps the crag with crooked hands;

Close to the Still in lonely lands.

Ringed with the azure world he stands.

The wrinkled sea beneath him crawls;

He watches from his mountain walls,

And like a thunderbolt he falls.

这首《鹰》是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名作,它出色的音乐效果得益于诗歌中俯拾皆是的头韵.与《农夫皮尔斯》相对松散的叙事风格不同,这首诗意象密集,毫无废词,而且音乐性就是它最亮的招牌.因此,如何在翻译中平衡密集的意象和突出的音乐性之间的冲突,就成为对译者的最大挑战.这首诗有很多汉译版本,在此不便一一列举.我们仅以余光中大师的译作为参照,意在通过对原作的改译来阐释“以形化声”原则的优势.余氏译诗,对原作的意境把握非常精准,但是,他牺牲了原作的音乐效果.有鉴于此,在改译的文稿中,我们本着“以形化声”的原则,尝试着将相同形旁汉字的“形美”(例如:“亻”旁强化了“lonely”;“辶”旁具有“crawls”的动态;“山”旁有居高临下之感)和联绵字(盘旋、逶迤、霹雳等)的“音、形美”相结合,再适当辅以行内韵(倚/依、蓝/旋、壁,睨)的应用,给读者以全方位的、立体的审美冲击.虽然说这样的翻译仍然很难令人满意.但有意识地使用“以形化声”策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译文的一些美学损失.


四、结语

作为翻译英语头韵的新策略,“以形化声”立足于汉字“音、形、义”三位一体的“字”本位属性,意在发挥汉字作为一种表义文字独特的“形美”.此外,由于它在理论上整合了联绵字翻译头韵的传统优势,从而在继续保留联绵字“音美”特色的同时,弥补了由于联绵字的先天缺陷而导致的美学元素的丢失.作为一个翻译诗歌头韵的一般性原则.“以形化声”一方面为我们提供了广阔的变通空间,弥补了单纯联绵字翻译头韵的缺陷;另一方面,也避免了以汉字“头韵”翻译英语头韵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做法.

[责任编辑:周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