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黎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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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29日,上海鲁迅纪念馆举办了黎烈文诞辰110周年纪念座谈会,“黎烈文纪念展”也在鲁迅纪念馆同步展出,展览以照片、书籍以及其他大量的文献和实物展现了黎烈文的一生.

黎烈文1904年5月18日(农历四月初四)出生在湖南湘潭,今年是他的110周年冥诞.黎烈文广为中国大陆读者所知,主要由于他在“自由谈”主持笔政期间跟鲁迅关系密切.黎烈文与鲁迅相识相交是在1933年至1936年.据《鲁迅日记》统计,在这三年中,他跟鲁迅的交往多达200余次,黎烈文致鲁迅信73封,鲁迅致黎烈文信80封(现存32封).黎烈文主编《申报自由谈》时,鲁迅共投稿135篇,平均每月7篇.可以说,鲁迅的杂文集《伪自由书》、《准风月谈》就是他们友谊的见证.

黎烈文1932年12月出任《申报》副刊“自由谈”主编时,忙于写作和编务,疏于关照家庭.同年12月25日,长子黎念之出生,两周后夫人因产褥热病逝.黎烈文给儿子取名“念之”,希望孩子终身纪念为他而失去生命的母亲.黎烈文于1933年1月25日在《申报自由谈》发表书信体散文《写给一个在另一世界的人》,深切悼念亡妻.

黎烈文的爱妻叫严冰之,两人在法国留学五载,相识相知相恋,于1931年结婚.黎烈文在文章中认为婴儿失母是一个“终身莫补的缺陷”,并表示:“等到孩子能够说话时,我便会教他每天早上起来对着你(指妻子严冰之)的照片叫一声:‘Bonjour,Petitemaman!’(早安,亲爱的妈妈!)每天晚上临睡时叫一声:‘Bonne nuit,Petitemaman!’(晚安,亲爱的妈妈!)我要教他思念你,教他爱你.”黎烈文特意给孩子取名为“念之”,就是要他终身怀念母亲.

1946年,13岁的黎念之跟随赴台大任教的父亲去了台湾.4年后,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台湾大学,攻读化学工程专业.1955年,黎念之大学毕业准备去美国密歇根韦恩州立大学化工系深造,当时他虽然考取了全额奖学金,可父亲黎烈文却为凑不齐他的旅费而心焦.为了资助长子念之赴美国留学,黎烈文在盛夏翻译法国文学名著《红与黑》,手下垫了一沓纸,汗从上面渗透到底部.黎烈文的好友巴金在《怀念烈文》(巴金《随想录》)中叙述道:黎烈文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教授,在台湾大学教书,并不受重视,生活也不宽裕等他在给我的一封信中说,“我也穷得厉害”那时,他在家里默默地埋头工作,还要照顾他那无母的孩子.巴金说:“我在一九四七年初夏,到过台北,去过黎家.黎的夫人,他前妻的儿子都是我的熟人.黎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教授,在台湾大学教书,并不受重视,生活也不宽裕.我同他闲谈半天,雨田(黎太太)也参加我们的谈话,他并未发表过反动的意见.”


黎烈文教育子女要爱国自尊,“见了洋人不能腿软”,“要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在事业上则要追求卓越.黎烈文在书房挂了一副对联,上书“射虎身犹健,闻鸡意未忘”十个大字,表达自己的老骥伏枥之志.又用古代格言教育子女:“四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激励他们不断上进.如今长子黎念之先生82岁,已是一位著名的化工专家,曾参与阿波罗号登月工程.他发明的液体膜技术已被广泛应用于医药、石油化工、环保、太空技术领域,现任美国恩理化学技术公司总裁,先后被美国国家工程学院、中国科学院和台湾研究院聘为院士.长女黎慰之女士今年69岁,曾留学美国波士顿大学,是一位医务工作者.次子黎忍之今年68岁,在美国做内科医生.子女事业有成,实现了黎烈文生前的夙愿.

1946年,黎烈文应当时台湾省省长陈仪之邀赴台,担任了台湾《新生报》的副社长兼总主笔.与此时赴台的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黎烈文被建设“新台湾”的热情所感召,他受邀去担任台湾最大报社《新生报》的副主编,始终坚持“中国本位立场”,大力肃清日本“皇民化”的消极影响.

黎烈文从1946年春在《新生报》任职到秋季离开,前后不过短短几个月.1947年,经鲁迅挚友许寿裳推荐,黎烈文应聘至台湾大学,任教于外文系,教授法文课,前后长达20余年.

与黎烈文同时来到台湾的知识分子非常多,尤其是1949年之后,黎烈文只是其中的一位,但他可能是其中最受争议、误解和漠视的一位.国民党视他为“左翼作家”,称他是“反动文人”.在相当长时期里,台湾不了解黎烈文1946年赴台前在大陆的情况,大陆也对黎烈文在台湾的活动一无所知.1958年《鲁迅全集》出版时,在注释里把黎烈文定罪为“反动文人”,从此大陆文化界不再有人提起黎烈文.而在台湾,黎烈文因为在1930年代的进步身份以及与鲁迅的亲密关系,在白色恐怖时期的台湾也同样处于危险中,多次被,不敢谈及政治.

在朋友们和学生的印象中,黎烈文始终是个认真、坚持原则的人,有着多年编辑生涯的严谨作风.在台湾大学,黎烈文吸引了很多学生的注意,因为这些学生中很多人都读过他早年翻译的《冰岛渔夫》.黎烈文自1930年便在上海开始了自己的翻译生涯,他对日本文学和法国文学研究颇深,翻译过《红与黑》、《法国短篇小说集》、《梅里美选集》、《红萝卜须》、《两兄弟》等法国文学名著,其中影响较大的是《冰岛渔夫》.在台湾大学教学工作之余黎烈文仍坚持翻译和创作.2011年,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许俊雅教授整理的十五卷《黎烈文全集》首次在大陆出版,全集包括黎烈文创作的小说、散文集,以及他翻译的大量法国小说、历史、文学研究等学术著作,填补了现代文学史上的一大空白.

1969年11月,黎烈文积劳成疾,因高血压引发脑血管阻塞,瘫痪卧床3年之久.1972年10月31日,黎烈文在台北病逝,终年69岁.

好友巴金在《怀念烈文》中最后说:“黎先生就这样走了,平日里他埋头写作,不求闻达;死了以后仍然是冷冷静静地走上他最后一段路程.我不能不想起那位在遥远地方死去的亡友.我没有向他的遗体告别,但是他的言行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埋头写作,不求闻达,‘不多取一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应当是他的遗言吧.”

2011年年初,上海鲁迅纪念馆黄源专库的库主后代黄明明、洪蓉芳夫妇,去美国看望了黎烈文夫人、百岁高龄的许粤华女士.因为那次拜访,促成了黎烈文文献、遗物为鲁迅纪念馆一事.上海鲁迅纪念馆的许多文库的库主,都是黎烈文的好朋友,如许广平、黄源、靳以、唐等.今年即将上映的电影《黄金时代》中,许粤华也是电影璀璨群星中的一颗.2011年,作为那个“黄金时代”最后的见证者,许粤华去世.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