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的语法意义词类归属探析

摘 要：本文对现代汉语中的“亏”（表“多亏、幸亏”和“反说”两个义项）进行了考察,分析了它的三种语法意义及其之间的区别联系,并指出单纯地把“亏”归为某一词类有欠妥当,应结合它在不同语法意义中的不同功能及语义去归类.

关 键 词 ：亏；语法意义；词类归属；动词；副词

一、“亏”的语法意义

1.不少辞书都把“亏”的语法意义归纳为三种,例如：

（1） 矿工们都捏了把汗说：亏了张京川,不然小命搭上了!

（2） 也真亏了艾森豪威尔,公开演说起来,总算没有丢丑.

以上例句中,“亏”有“幸亏”、“多亏”的意思,表示具备了所说的条件,才避免某种不好的情况的出现.例（1）中因为“张京川”的原因,才避免了“小命搭上”这种不好情况的出现；例（2）中的不好情况为“丢丑”.

（3） 谈起村里的巨大变化,村民们无不交口称赞：得亏党的政策好!

（4） 小刘写信给所在部队领导,“不用麻烦了,亏地方政府关怀,我已成了万元户”.

在上述例句中,由于具备了“亏”后所说的条件,情况向好的方面发展.如例（3）中因为“党的政策好”,所以村里出现“巨大变化”；例（4）中好的情况为“我已成了万元户”.

因此,我们可以归纳出“亏”的第一个语法意义：表示由于具备了“亏”后所说的条件,才避免了不好的情况的出现或者情况向好的方面发展.在这种语法意义中,“亏”后所带的句式一般可以分为两种：

A. “亏 +了+ 体词性词语NP”,如：“亏了张京川”等.

这种格式中“亏”后一般会带表动作完成的助词“了”.其中NP包括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如例（1）、（2）中“张京川”、“艾森豪威尔”为专有名词.

B. “亏+（了）+谓词性主谓短语”,如： “得亏党的政策好”等.

这种句式中的“亏”后可带可不带“了”,通常会带一个主谓短语.其中主谓短语的主语通常为NP,主谓短语的谓语可以包括形容词性词语和动词性词语.如例（3）中的形容词“好”.例（4）中的动词“关怀”.

2. 再看如下一组例句：

（5） 这么大年纪,亏你还能走那么多路.

（6） 天那么冷,亏他照样坚持游泳.

（7） 同种子队比赛这一关亏他闯过来了.

从以上例句中,我们可以归纳出“亏”的第二种语法意义：即强调某人能做到或经受一般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一般带有赞赏的语气.在这种语法意义中,“亏”后面表示某种结果或状态的持续,前面往往附带出现这种结果的艰难条件.如例（5）中“走那么多路”为不容易做到而终于做到的事,表示一种持续的状态；“这么大年纪”表示不容易做到的前提；同理如例（6）、例（7）.

3. 在“亏”的第三种语法意义中,“亏”后说话人列举了一些关于甲的事实,另一句表示按照情理应该怎样实际上却不怎样,表达了说话人对甲的不满,有责备的语气.“亏”后所带的句式一般可分为两种：

A. “亏+人称代词/表称谓的名词（甲）+ 等还 等”

在A种句法格式中,“亏”后所带的句式也可分为两种：

第一,“亏+人称代词/表称谓的名词（甲）+【（还、也）+（是）+一种身份/职位+（呢/哩/呐）】”,其中“亏”表示说话人对甲的所为不满,认为其身份跟其情理之中应实施的行为不符合.例如：

（8）妻子埋怨他：“亏你还是骨科医生,连自己老婆的病都治不好,真笨!”

（9）“还亏你是民改委员哩,这个还要问.”

在例（8）中,“妻子”按照常理推测“骨科医生”应医术高超,但实际上“连自己老婆的病都治不好”,因此表达了说话人的不满；例（9）亦同理.

第二,“亏+人称代词/表称谓的名词（甲）+ 还 + （动词性词语）”.用“亏”和“还”一起表达说话人对甲的不满.例如：

（10） “亏 你还上过中学当过干部!”

（11）他就向宋燕芳说道：“宋女士, 亏 你还在我们侯家住了这许多年,原来你一点道理也没有懂得,在我们侯家,名要正,言要顺,恩德总是记在正根正本的帐上.”

在例（10）中,说话人列举出了甲“上中学当干部”的事实,省略了甲没有达到说话人标准的行为,整个句子带有讽刺意味.例（11）亦同理.

B. 再看一组例句：

（12） 这种馊主意,也亏了形象思维丰富如格林才想得出.

（13） “鸡毛蒜皮的小事,亏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根据以上例句,我们可以归纳出“亏”表不满嘲讽语气的第二种情况的句式,即：

“亏+人称代词/表称谓的名词（甲）+（动词性词语+等得等）”

在这种句法格式中,整个句子的焦点都不在核心动词上,而是在其后的“得+（补语）+（宾语）”上.如例（12）“想得出”的焦点在补语“得出”上,而非“想”上.同样的如例（13）,焦点在补语“那么清楚”上.因此说话人强调的不是实施这一动作,而是实施这一动作之后的结果,表达了说话人对甲实施某种行为之后的不满、嘲讽.

二、“亏”的词性之辩

在讨论完“亏”的三种语法意义之后,我们很有必要弄清在这些语法意义中“亏”到底应归入哪一类词中.

1.“亏”为介词之说

“亏”是介词一说,从语义和句法两方面来看都难以成立.首先,作为虚词的介词不具有实在意义,它必须先组成介词短语之后才可以充当各种句法成分,单独一个介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单独充当句法成分.但在以下例句中“亏”都单独充当了句法成分,如：

（14） 矿工们都捏了把汗说：“亏了张京川,不然小命搭上了!”

（15） “得亏我没入社,受不着这种肮脏气.” （16） “亏你还上过中学当过干部!”

在例（14）中,“亏”充当了谓语,（15）中“亏”充当了谓语中心,同时在这些句子中“亏”具有实在的词汇意义；例（16）中,“亏”单独充当状语.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亏”绝对不是介词.

2. “亏”为动、副之辩

在排除了“亏”为介词之后,我们需要进一步探究“亏”到底是属于动词还是副词.能不能充当谓语可以看成这两类词的区别特征.在“亏”的第一种语法意义中,它后面可以带两种形式：“亏 +了+ 体词性词语”和“亏+（了）+谓词性主谓短语”.在第一种形式中,“亏”充当谓语,后面可以带“了”,受副词“真”、“全”的修饰,因此应判为动词.例如：

（17） 矿工们都捏了把汗说：（多）亏 了张京川,不然小命搭上了!

在第一种语法意义的第二种形式中,“亏”后的“了”可带可不带,因此不能从这种形式标记上去区分“亏”的词性,而是应从它的语义上去分别.在这类句子中,“亏”通常具有“幸亏”、“多亏”的意思,当它表“幸亏”的意思时,带有一种很幸运的口气,表示因为某种偶然的客观原因而避免了不好的结果,充当状语,因此应判断为语气副词；表“多亏”意思时,常带有感激的语气,主要用于说明某种好的局面是因为别人的帮助,多充当谓语或谓语中心,因此应判其为动词.例如：

（18）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亏前面有个小木屋.

（19）小刘写信给所在部队领导,“不用麻烦了,亏地方政府关怀,我已成了万元户”.

在上述例句中,（18）句的“亏”只能是副词,表示幸运的口气,可以和副词“幸亏”互换.（19）句的“亏”只能是动词,表示感谢的语气,和动词“多亏”类似.

但有的句子中可以同时包含“幸亏”、“多亏”两个词语的含义,即它们都可以用于由于别人的帮助而避免了不好的后果,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两者可以互换.例如：

（20）亏你提醒,不然我又忘了吃药了.

（21）亏他发现得早,才把这落水的孩子救活了.

所以在上述句子中,“亏”同时含有了“多亏”、“幸亏”两词的含义；既可以充当谓语,也可以充当状语；因此它既可以是动词,也可以是副词；可将其看成动副兼类词.

在“亏”的第二、三种语法意义中,它的意义已经完全虚化,不再充当谓语或谓语中心.而是充当状语,修饰后面的小句,表达赞赏、肯定或不满、嘲讽的语气.此时的“亏”应把它看成语气副词.例如：

（22） 天那么冷,亏他能照样坚持游泳.

（23） “这些事哪能随便谈?亏你还是个聪明人哩!”

例（22）中,“亏”充当句首状语,修饰后面的句子“他能照样坚持游泳”,表达了赞赏的语气.同样的还有如例（23）.

三、结语

综上所述,“亏”的词性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应看它在什么样的语言环境具备什么样的功能和语义.“亏”在其三种语法意义中的词性如下表：

[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

（作者单位：暨南大学华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