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两封2007年第11期

更新时间:2024-02-22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32498 浏览:154818

做个赫索格式的疯子其实是很幸福的,安安静静地面对自己和他人,无声息地生长,像株草木.遗憾的是我现在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光:信使仍旧,但是写信的日子已经悄然不见了.我非常怀念写信的日子,通过写信和收信,感觉就像身体之外面,还长有秘密的根须,在看不见的时空里生存着另一个我――“他”让我感到安静,受到抚慰.我有种不妙的感觉,我渴望得到抚慰,哪怕是虚检测的.
正是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我恢复了写信的热情,断断续续地写出了不少信.但是收到的回信寥寥无几.这使我再次领悟到――确信――写信的日子真的是远去了.我一厢情愿地想留住它,结果留下的似乎只是一个不舍时宜的笑柄.
人间的疯子很多,有两类疯子我从来不感到恐瞑,甚至充满向往.一类是神仙疯,像“雨人”一样的,不知人情世故,但在某一方面又具备超人的才智;另一类是痴癫疯,日里夜里都在跟臆想中的“某人”或“某物”喃喃自语,倾诉不已.索尔贝娄的《赫索格》里的主人公赫索格有点像这种疯,夜夜都在跟人不停地写信,有始无终.
做个赫索格式的疯子其实是很幸福的,安安静静地面对自己和他人,无声息地生长,像株草木.遗憾的是我现在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光:信使仍旧,但是写信的日子已经悄然不见了.我非常怀念写信的日子,通过写信和收信,感觉就像身体之外面.还长有秘密的根须,在看不见的时空里生存着另一个我――“他”让我感到安静.受到抚慰.我有种不妙的感觉,我渴望得到抚慰.哪怕是虚检测的.
正是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我恢复了写信的热情,断断续续地写出了不少信.但是收到的回信寥寥无几.这使我再次领悟到――确信――写信的日子真的是远去了.我一厢情愿地想留住它,结果留下的似乎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笑柄.
这里收录的都是一些“工作”信件,有私心,但无私事,无家长里短,无私情密事.所以,想从中来探寻我或朋友的私密的,可以不看,因为没有.

致玛丽亚科达玛

当写下“玛丽亚科达玛”几个字后,我有种错觉,以为自己不是在给您写信,因为平时谈论中,我和朋友们一向图方便喊您叫“儿玉”.这称呼像块随身的玉,“有点私底下的感觉”,我怀疑――我希望――它是博尔赫斯给您的情物,所以我想除了博尔赫斯.是没人可以分享,可以这样叫您的.事实上也没人想分享,因为在您和博尔赫斯之间,值得人分享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多得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世界上千奇百怪的婚姻多不胜举,在我看来越是奇奇怪怪的婚姻,总是有一些怪异,有一些世俗的卑劣而令人轻视、嘲笑.惟独您和博尔赫斯,您们的婚姻,要说奇怪是够奇怪的了,但我怎么也没有一点可笑的感觉――感觉就像是又读了博尔赫斯的一篇小说,“小说”通过长时间、一系列诡秘又似是而非的叙述,使简单的故事变得扑朔迷离,使真和检测变得难辨,结局变得神秘莫测.有了这些艺术的铺垫和氛围,再出格、再怪诞的结局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预想之内.所以,将奇怪变得奇而不怪,将荒谬变得荒而不谬,这就是博尔赫斯小说的魅力,也是他人生,包括您们这桩举世少见的婚姻的魅力
作为博尔赫斯的妻子,仅此一点,我就觉得您足以成为当今世上最幸福,也是最美丽的女人.作为博尔赫斯本人,有了您这位妻子,他留在世上的作品便有了最合适也是最忠实的继承者和保护者.你们的婚姻,我想更多的不是出于感情,而是理智,出于对一大堆闪烁着奇光异彩的博氏文字的慎重和尊爱.这是必须的.所以,你们的婚姻是完美的,令人感动的.
作为作家,博尔赫斯是我永远的崇拜者,我喜欢他的小说,也喜欢他的散文、诗歌、随笔、文学批评,以及不经意留下的几则日记.我觉得他和其他伟大作家相比,他的神奇在于仅仅在寥寥几页纸间,我们就领略了他无尽的魅力和不同凡响.博尔赫斯自己说,他是利用哲学问题来进行创作的作家.我认为,利用哲学问题进行文学创作的作家,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在认识博尔赫斯之前,我是个轻信而盲目的读者,是他教会了我用怀疑的态度看书、思考、写作.我的确很喜欢他,感激他.我怀着全部的热情和爱喜欢并感激他留下的每一个思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但博尔赫斯不是没有遗憾,他的遗憾在于因为过分地厌恶“庇隆政权”而犯了一些简单的政治错误,以致瑞典文学院也跟着犯下了错误,没有应该地把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他.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由于博尔赫斯自身的遗憾,促使20也留下了巨大遗憾:一顶最高大的文学礼帽未能戴在一个最伟大的文学家头上.

致贝德西姆

我是个缺乏音乐趣味的人,这使我直接丧失了对音乐界的认知.所以,作为一个大提琴手,虽然您是世界一流的,但依然没有应该地为我所识.要不是传说的您与卡夫卡的神奇关系,您可能永远只是我的一个陌路人,我的一个无知,一个不以为耻的无知.十年前,我在《读者》杂志上看一篇文章说您是卡夫卡的儿子(1921年夏日在苏黎世疗养院与一名叫爱拉的护士小姐一夜间留下的“秘密”),当时我一点也没觉得好奇,只觉得世上可恶的人很多,而制造这个说法的人是可恶人中最可恶的人.换句话说,我不但丝毫不相信,而且气愤至极.这中间充满了我对卡夫卡、包括他作品的理解和崇敬.但是等怎么说呢,坦率地说,我也感到很沮丧,这些年来,每当我想起卡夫卡时,耳边总伴随一丝苦难的大提琴声.我知道那是您的琴声――您的琴声没有欢乐,只有人类失败和绝望的无限意象.我拒绝谈论您与卡夫卡之间或有或无的私秘关系,而且拒绝的程度远远超过十年前.这不但包含着我对卡夫卡的崇敬,也包含了对您的敬重.就我所知,您一向否认这种说法,当您的否认得不到足够的同情和支持时,您索性坚定地沉默了.
面对无聊和无知,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但您的琴声无法沉默.在您的琴声中,我听到了无限的苦难和绝望.也听到了无限的卓越和天才.这与卡夫卡小说给我的感受惊人的相似.我这么说并不是想证明什么,也无法证明什么.谁想以此来证明您和卡夫卡之间的传说,最终证明的只是他的无知和愚蠢.我再说一遍,我拒绝――绝对拒绝――谈论您与卡夫卡传说中的任何是非,我想谈论的是一个存在于文学和艺术界普遍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像卡夫卡,包括您这样卓越的大师,作品和人生总是布满了无限的悲苦和绝望
几年前,《爱乐》杂志上有一篇介绍您生平的文章,洋洋5000字,里面有您的童年,柏林的大街,校园的钟声,您年轻的梦想,您抛弃的女人,还有您钟情的男人等总之,我看到了很多,看到了您公开的一生,也看到了您隐秘的角落,但就是看不到您一丝笑容.晚年的您.孤独地坐在舞台上,掌声响起来,您却泪流满面地走下舞台,消失在黑色的帷幕中.
我不知道您为何落泪,为您天才的琴声,还是为您悲凉的人生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琴声的天才让您人生变得这般悲凉,还是因为您人生的悲凉让琴声变得如此天才您,你们,卡夫卡,茨威格,托尔斯泰,川端康成,海明威,齐克果,兰波,茨维塔耶娃,杰克伦敦,芥川龙之介,叶赛宁等当我把这些名字罗列一起时.我内心的疑问和恐惧都深入到了极致.这不是个完美的世界,这里聚满了天才的光辉,也塞满了死亡和绝望的阴影.艺术和人生为什么不能双赢!我太想看到您一个笑容,太想听到您的大提琴不再哭泣.您会吗我崇敬的老人,您现在在哪里我已经很久没您音讯了,您等一切都好吧祝您等一切都好!
注:事实上就在写此信之前数月,我已痛苦地惊悉老人“用琴弦自缢身亡”的噩耗,我写此信只不过想顽强地欺骗自己,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