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教育”

更新时间:2024-01-24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4042 浏览:14966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到现在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已当家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父母身为农民,从小没对我采取过什么特殊的教育措施,自我上小学以后,凡事基本上都由我自己做主.

记忆中母亲打过我一次,那时我还小,居然将布票上的副券当花纸撕下来玩,要知道那张布票当时可是全家人的宝贝啊,它能够兑换几丈布,是一家人穿衣服的保证!不争气的我挨了打后大哭了一场,还赌气不吃晚饭,早早地就爬上了炕头.熄灯之后,父亲以为我睡着了,就悄声对母亲说:“打有什么用?慢慢地他自己就会懂事的.”父亲的话,我听得很真切,记忆中这是唯一一次父母关于如何“教育”我的对话.

其实只有高小文化(编者注:旧时小学教育分为两个阶段,1~4年级称为初小阶段,5~6年级称为高小阶段.受过高小教育的人就算具有高小文化)的父亲未必懂得中国传统的“无为而治”,但他对我的教育方式确实是“无为”.

我出生时父亲才20岁,据奶奶讲,我1岁时,父亲在众人面前抱我还觉得害羞.整个童年时期,父亲并没教我背什么唐诗宋词,他给我写的唯一的玩具是一只花皮球,他总是把花皮球扔在地上让我自己去玩,但我那时感兴趣的是玩泥巴.其实玩泥巴也是受父亲的间接“教育”.父亲是方圆十里非常有名的石匠大师傅,成年累月带着一班匠人给人家砌窑洞.等到合龙口(编者注:窑洞即将修成时,匠人有意在窑拱留下一块石头或一块砖)那天,只见父亲站在窑拱上,在噼噼的鞭炮声中举行庆典,将最后那块石头或砖块小心翼翼地砌上,龙口就算合上了.每一次,父亲都很威风地站在高高的窑拱之上,脚下踩着一条一丈二尺的花红被面.父亲一手提着装满硬币、糖果、五谷等混合物的篮子,一手大把大把地将这些东西撒向场院里仰望的大人和孩子,口中还念念有词:“一撒金,二撒银,三撒聚宝盆.”人们嬉笑着在场院里挤来挤去,抢硬币、抢糖果,好不热闹!龙口一合,丈二红被面就归父亲所有.受此影响,我童年很长一段时间,主要玩的就是泥巴,用它们来砌窑洞.上小学一年级时,我曾和一帮男孩、女孩在学校的院子里砌了长长一排小窑洞,像模像样的,仔细数了一下,整整有20孔.村里的大人看了之后说:“这小子长大以后肯定像他爸一样,是个好匠人.”可惜我没有继承父业.

玩得任性是我童年和少年时期最美好的回忆,父母对我的放任也许是对我最好的教育.

上小学之后,我逐渐对产生了兴趣,还自己摸索着制造.有一天,为造柄,我在家里四处翻找木料,找来找去,只有毛驴驮东西用的木鞍上面一块木板最合适,我二话不说,拿起锯子便锯了起来.父亲说:“好好的鞍子,说不定以后还能用.”我自以为是地说:“有什么用?生产队里不是都有嘛!”父亲再没有吭声,任我在木鞍上锯了一片木板,做成柄.谁知不到两年,就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人民公社解散,分田到户,毛驴驮粪必须用木鞍,父亲找出被我锯坏的木鞍,又找了一块木板修起来.我站在一边看着,父亲对我说:“你不是说没用吗?现在要用的时候还要修.”父亲没责备我,却用行动“教育”了我,自此,我再也不搞类似的“破坏活动”了.

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父亲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嗜好就是在晚上或者下雨天空闲的时候看看书.冬夜里,父亲手捧一本发黄的旧书,凑在昏黄的煤油灯旁津津有味地读着,母亲则坐在一旁纳鞋底,我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看着小油灯的火苗欢快地跳跃,听着母亲纳鞋底时嘶嘶的拉麻绳声,觉得幸福极了.一次,我问父亲书里写些什么,父亲口拙,不能绘声绘色地讲出来,便直接照着书念,都是什么九头怪、赤脚大仙、白骨精之类的故事.我听,母亲也听.父亲念烦了,便说:“长大了自己识字去看.”我刚上小学二年级,晚上便经常和父亲一起,挤在小油灯旁看书,看父亲借回来的各种各样的书,有“批林批孔”的资料,还有小说《金光大道》等.实在没书看了,就看《选集》后面的注释.父亲对我最大的教育莫过于此——让我从小就知道书里有红火闹热、精彩奇异的故事.父亲读的并不是什么名著经典——文化贫瘠时代没有多少书可看,但却养成了我喜欢读书的习惯.


我至今仍然反对电视,里面那些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父母们要想让孩子读书,自己必须先拿起书来认真读.

父母从来没有强求我去学什么、做什么,但时时刻刻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影响着我,我也始终有意无意地在仿效他们.至今,我虽然没有升官发财,成“龙”成“凤”,但因父母的“无为”,使我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享受到了许多孩子无法享受的自由,并因此塑造了我健全的人格、正直善良的品德,以及渴求知识的心理,我常常从心底感激我的父母.

(责编:孙瑞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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