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相思”词的经典化进程

更新时间:2023-12-27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3220 浏览:106193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一剪梅》

九十年代流行的一首《月满西楼》,曾拨动过无数听者的心弦,歌词正是取自千年前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新妇相思”词《一剪梅》,哀婉深情的旋律,既赋予了它新的艺术生命,也使人们驻足回望古典,重新审视这首经历了时间淘洗的经典之作的价值.沈曾植在《菌阁琐谈》中谈李清照词时说,“自明以来,堕情者醉其芬馨,飞想者赏其神骏.”《一剪梅》作为新妇相思的经典,后人或赏其风格用语,或论其在词史中的地位价值,或沿用其句式语意以借易安之语倾一己之悲愁,直至现代仍被赋新曲,焕发出新的生命光彩,形成了绵延千年的接受史.

一、曲尽相思在在难消

――旨意的阐释史

关于《一剪梅》的题旨古人多认定其为写离别之情的代表作,宋人胡仔即将此词作为别情词的代表而着意拈出:“近时妇人能文词者,如赵明诚之妻李易安长于词,有《漱玉集》二卷行于世.此词颇尽离别之意,当为拈出.”(《苕溪渔隐丛话》)作为《一剪梅》阐释史上第一个阐释者,这句评语具有首开其端的作用:一是突出了这首离别词在《漱玉词》中的醒目地位;二来也奠定了此词“颇尽离别”的旨意阐释基础.后人如明代杨慎评其“离泪等”(《草堂诗余》卷三),李廷机评“此词颇尽离别之情等”(《草堂诗余评林》卷二),今人龙榆生亦云:“由此(指《一剪梅》)以推,易安伤离之作,大抵皆为明诚而发等”(《漱玉词叙论》)可见,关于《一剪梅》旨意的理解,自胡仔定下“颇尽离别”的基调后,后人多从其说,由此形成了对其旨意阐释的第一条线索.

然而,细观《一剪梅》的阐释史,我们也发现了关于旨意的另一种理解,即认为这首词不仅“颇尽离别”,而且是“曲尽相思”.首先提出的是明代的李攀龙,他在《草堂诗余隽》卷五中有这样一条评语:“惟锦书、雁字,不得将情传去,所以一种相思,眉头心头,在在难消.”恰恰点出这首词是相思之作.此评到清代又有王士祯的呼应,他在《花草蒙拾》中评俞仲茅的小词《长相思》就是李清照《一剪梅》的仿拟之作,此外在他的“和漱玉词”《一剪梅》中有“九曲长江天际流,似写相思,难寄新愁.”(《十五家词》卷二十八《衍波词》下)的词句,都说明已领会到原词中的一片相思之情.两位大家的意见不谋而合,从而构成了对《一剪梅》旨意理解的另一条线索.

因而,对《一剪梅》旨意的阐释是分两条线索同时演进的,其中第二条线索又是对旨意理解的进一步深化.古人仅以“离别”来涵盖其题旨显得模糊宽泛,事实上这首词既言离别之情,又言别后相思,重点是在后者的表达上,它之所以能引发千年的阐释直至今天被赋予新曲,根本在于它以女子善怀的细腻传神地表达出相思之情的真挚,更为绝妙的是表达出那种“欲说还休”难以遣怀的新妇相思的独特心理,从而成为相思之作中的经典.

元代伊世珍首先发现“新妇相思”之妙,他的《琅记》中有:“易安结缡未久,明诚即负笈远游.易安殊不忍别,觅锦帕书《一剪梅》词以送之.词曰:‘红藕香残等却上心头.’”(卷中引《外传》)虽经后人考证,认为此时并无“明诚负笈远游”之事①,却透露出元人敏锐地感觉词作与易安“结缡未久”的新妇心境密切相关,实乃一篇新妇的相思之作.词人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新妇相思心理与她在现实中的身份相关,此词公认当作于崇宁二年,即一一○三年,时年清照二十岁,距十八岁适赵明诚正是新婚不久.②因而这首词主要写的是“在丈夫离家后的相思之忱”,其中涉及的离别,是忆别而非送别.


上阕写词人别后的孤清,“红藕香残”既点明时至深秋又写出被秋景所引发的触目皆伤的感受,一个“残”字很好地点染出别离后的满心凄绝.“独上兰舟”的“独”暗寓词人别后生活的孤独,独自泛舟荷池以期能排遣愁怀,“兰舟”、“玉簟”是词人精心选择的词语,“兰舟”是木兰树制造的小船,“玉簟”是精美的竹席,其富丽典雅既与清照名门闺秀的身份相称,又与新婚不久的气氛相宜.再以“云中谁寄锦书”明指是两地的相思,引出下阕“此情无计可消除”,结句的浓墨渲染极写别后的相思之苦.

易安以切身的体验道尽了难以遣怀的新妇相思,而这新妇的颦眉轻愁、独上兰舟又不禁使我们想起她少女时代神采飞扬的“兴尽晚回舟,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如今的“独上”隐约暗示着当年携手同游的人已远去,新婚本该有的甜蜜幸福与别后的孤独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是末句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更写出词人为情所困的忧愁.这种忧愁又迥异于身为老妇的“凄凄惨惨戚戚”(《声声慢》)式的对生活、婚姻的绝望之感,而是一种既包含着对“云中谁寄锦书”的企盼,又有着“一种相思”“无计消除”的甜蜜的哀愁,词人含蓄细腻地表达出身为新妇的复杂心理,正可谓“曲尽相思,在在难消”,这也正是这首词“当为拈出”,为历家所瞩目的原因所在.

二、低回宛折香弱脆溜

――风格的鉴赏史

明代茅日英在《词的》卷三中评价该词“香弱脆溜,自是正宗”.词史中,别情、相思之作可谓是不胜其数,何以易安的《一剪梅》被视为正宗呢?“香弱脆溜”评其风格用语,恰恰点出这首词正是以独特的风神韵味而成为相思词的代表作之一.

明清以来,诗评家多从旨意的阐释转向对文本风格的赏析,从而也将对《一剪梅》的阐释推向,在《一剪梅》阐释史中,明清的评家不仅数量最多(占总数的八成以上),而且大多自出新见,如明代的杨慎、李攀龙,清代的王士祯、梁绍壬、陈廷焯等,此外对词的阐释也更为充分深入,涉及风格、抒情结构、语言、韵律等诸方面.对前人的品评之语稍加整理生发,便可得到对《一剪梅》风格较为完整的鉴赏.

其一,低回宛折、一唱三叹的抒情结构.明代杨慎在《草堂诗余》中引钟人杰语:“此调低回宛折,兰香玉润,即六朝才子,恐不能拟.”诚然,正是这委婉曲折,一唱三叹的抒情方式将别离之愁苦、相思之绵长极力地渲染出,同时也吸引了评家的目光,从而使《一剪梅》从相思词中脱颖而出.

首句“红藕香残玉簟秋”缘情布景,又以景衬情,起调较为低缓.“红藕香残”,既是外景又是远景,既是景语又是情语,借自然的“花开花落”来写人世的“悲欢离合”,含有红颜易老、青春易逝的喟叹.“玉簟”为舟中的摆设(俞平伯《唐宋词选释》中释为“船上盖亦有枕簟的铺设.若释为一般的室内光景,则下文‘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即颇觉突兀”),此乃将镜头渐移至近景、内景,既点明时节已渐入秋,肌肤已感玉簟之凉,又写出词人孤寂凄凉的内心感受.首句明写景却暗含情,写情写得含蓄、隐晦,为全词营设了环境氛围,奠定了感情基调.清代尤侗赞其“‘红藕香残’,《古别离》之余也”.《古别离》虽不知具体指何诗,但从题目可知当为别离之作.词,又名诗余.他的这句话说明他已认识到这四个字(“红藕香残”)已关别情,虽是景语实乃情语.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二句,以“独上”暗示分别,暗引离情,语意较淡,但紧接“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三句,转而明写别后思念,情感掀起波澜:思念中的女子,望断天涯,渴盼云中鸿雁归来,不觉已月满西楼,描绘出一种目断神迷的境界,此一折也.“云中谁寄”的问语,分明写出雁子回时不知锦书有无的忧愁,词人不免发出明月自满,人却未圆的喟叹,至此,情感又深一层.

下阕首句“花自飘零水自流”,承上阕“红藕香残”“独上兰舟”而来,所谓“流水落花春去也”(李煜《浪淘沙》),呼应上阕言时令已是春去秋来,再写秋日之情怀,情感转为含蓄,愁情似有稍解,但又含有“无可奈何花落去”(晏殊《浣溪沙》)、“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李煜《相见欢》)的不尽怅然,写景却暗含着深情,自然地过渡到后五句的着力渲染:“此情无计可消除,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将别后的思念与哀愁抒发得淋漓尽致:“闲愁”虽是“两处”,“相思”却是“一种”,足见两心之相印,情感之挚烈.“才下眉头”表现词人努力将相思掩藏不形于色,“却上心头”表明相思转眼已深深铭刻于心,“才下”、“却上”,写出时间衔接之紧凑,说明相思是无时不在,从未离开,也并未缓解,浓情郁结又凄婉动人,清代陈廷焯云:“结更凄绝”,确乎是.结尾五句是纯抒情怀,直吐胸臆,将全词的情感推向.

全词抒发的情感或含蓄低婉,见其娴雅;或直白浓烈,见其肆意,形成低回宛折、一唱三叹的抒情结构,让读者的心境也随词人变得千回百转,悠悠不尽等

其二,兰香玉润、香弱脆溜的语言选择.一阕《一剪梅》诉尽相思之情,其语意深挚,语言清新脱俗,可谓是浓情出以淡语,以例为证:

“红藕香残玉簟秋”一句,自清尤侗拈出后,逐渐将评家的注意力转到对首句的称赏,梁绍壬有:“易安《一剪梅》词起句‘红藕香残玉簟秋’七字,便有吞梅嚼雪,不食人间烟火气象,其实寻常不经意语也.”(《两般秋雨庵随笔》卷三)陈廷焯言:“易安佳句,如《一剪梅》起七字云:‘红藕香残玉簟秋’,精秀特绝,真不食人间烟火者.”(《白雨斋词话》卷二)诚然,“红藕”、“玉簟”虽是寻常之景,然经词人拈出后,别成一番意象,“玉”一字就既写色泽又写触感,可谓蕴含丰富.此句妙在只七字就从视觉、嗅觉、触觉三方面写出秋的感觉特征,同时又引向别情,尤其是“残香飘留,玉簟生凉”的情境更衬显词人心境之凄婉,虽是写别离,却又不落俗套,飘然出尘.

下阕首句“花自飘零水自流”,即景又兼比兴,与上阕“红藕香残’遥遥相对,共喻人生之悲欢离合,花之“飘零”与水之“流离”相对,倍增离别之愁重.

再有,词语选择如上阕的“轻解”,通过动作的缓慢轻柔写出心中的忧伤,渺渺“云中鸿雁”写出词人希望的浩渺与对人事的不确定之感.其他如前文提及的“独上”、“西”等词,下阕中如“一种”、“两处”、“才下”、“却上”等词,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引外,“香弱脆溜”不仅道出风格的特征,还指出易安“精研宫律”用语的超妙,清代沈雄说:“周永年曰:《一剪梅》唯易安作为善,刘后村换头亦用平字,于调未叶.若‘云中谁寄锦书来’,与‘此情无计可消除’,‘来’字,‘除’字不必用韵,似俱出韵等”(《古今词话词辨》卷上)

词语的精心选择,妥当运用,更充分地传达出“在在难消”的深重别情,音律之谐协,语词之圆润,也使人读来如吞梅嚼雪,既清新爽口,又暗香浮动,令人难以忘怀.

三、深于闺恨自是正宗

――“经典”的影响史

“相思之情”自古就是我国诗词曲赋创作中的传统题材,出自妇人声口的《一剪梅》,凭其“兰香玉润”的风格、“深于闺恨”的深情,成为这类题材的“正宗”,从而影响着后世的创作,不断地被模仿、借鉴、翻用.如果说,风格的鉴赏是对其文本作品入乎其内的阐释,那么对其影响的阐释则是出于其外地将之放入词史中对其价值、地位的论定.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说:“诗不可有我而无古,更不可有古而无我,典雅、精神,兼之斯善.”词也同样如此,在《一剪梅》的接受史上,清照本身就构成中间的一环,既接受前人的影响,又影响后人的创作,二者都可以看成是“影响的再创”.

杨慎言:“宋人中填词,李易安亦称冠绝.使在衣冠,当与秦七、黄九争雄,不独雄于闺阁也.其词名《漱玉集》,寻之未得,《声声慢》一词,最为婉妙等山谷所谓‘以故为新,以俗为雅’者,易安先得之矣.”(《词品》卷二)“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移评《一剪梅》,也甚为妥帖,比如词中佳句“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可谓写尽相思之情,“等然易安亦从范希文‘都来此事,眉间心头、无计相回避’语脱胎,李特工耳.”(清王士祯《花草蒙拾》)由此可知,易安此句是从范希文词句脱胎而来,后家不仅溯其渊源而且将二者进行了比较,王士祯评价“李特工耳”,明代的王世贞亦评范希文语“类易安而小逊之”(《州山人词评》).同写无法消除的情感,范句虽不失为佳句,但不若易安此句传神动人,情意哀婉,在生动性、形象性上都似略输易安.

易安化用前人词句,使之脱胎换骨呈现新貌,又高过了原句.经她点化后的语句细腻动人、超逸脱俗,成为相思之作中的经典佳句,自然也就引来后人的竞相化用.元代的戏剧大家如王实甫的《西厢记》第五本第一折中:“虽离了我眼前,却在心上有,不甫能离了心上,又早眉头.”关汉卿套数[大石调青杏子]《离情》[么]:“天付两风流.番成南北悠悠,落花流水人何处.相思一点.离愁几许,撮上心头.”高则诚的套数[商调二郎神]《秋怀》[前腔]:“等一种相思分做两处愁.雁来时音书未有.”都可看出易安语句的痕迹,杨慎有“离泪,读此始知高则诚、关汉卿诸人,又是效颦”(《草堂诗余》卷三).沈际飞云:“时本落‘西’字,作七字句,非调,是元人乐府妙句.关、郑、白、马诸君,固效颦耳.”(《草堂诗余正集》卷一)这既指出了元代大家明显受清照的影响,同时又指出其创作中的不足,这是由于在从小令到套数再到杂剧的演进中,叙事性逐步增强冲淡了词中所含的抒情意味,故而语句的化用只能是“效颦”而缺乏原词的风味.此外,明代俞仲茅也在一首小词《长相思》中再化易安语句,词的下阕云:“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王士祯评俞词:“视易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可谓此儿善盗.”(《十五家词》卷二十八《衍波词》下)俞词虽与易安有相似之处,却又不如易安词含蓄隽永,意味绵长.

再者,“以故为新”的另一种“新”就在于词中成功运用了“回文织锦”、“雁足传书”的滥熟典故,这里故实化用自然贴切,不露斧凿之迹,使古今相思之情浑然一片,既充实了词的内容,又表达出一种古今一也的悠长别情,更增相思情浓.典故的运用,在使语意含蓄的同时,又能使相思之情不言自明.词中如果缺少故实则如易安《词论》中所云:“如贫家,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但故实也要运用得体,否则“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词论》).可见故实不仅要用,还要用得恰到好处,才能达到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效果.

易安不仅做到“以故为新”,同时也“变俗为雅”,自成意象,表现在她将“闾巷荒淫之语”(王灼语)化为了凄婉的意象.在封建社会,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不能直接抒发露骨的相思之情的,词人将直露挚烈的情感寄托在着意拈出的秀美意象上,如“红藕香残”、“飘花流水”,这既已成为别离之表征,也成为人们心中共同的情感符号,樊增祥有诗应之:“无钱怅忆牡丹图,惜别悲吟红藕簟.”(《石雪斋诗集》卷三)即为一例.

清照对后人的影响还表现在后世同题同类之作的借鉴翻用上.易安五十余首词作,和其词者不在少数,较为有名的《如梦令》《醉花阴》《武陵春》等都有同题“和漱玉词”之作,而《一剪梅》则是同题仿作者中数量最多的,除清代王士、彭孙外,徐轨在《词苑丛谈》卷五中亦引董文友的一首《一剪梅》,其词有云“惯得相携花下游”以及“等闲评判十分愁,侬在心头,卿在眉头”,徐轨引商邱宋牧仲言“谓其酷似李易安”,可见其风格、用语多少受易安的影响.

而王士、彭孙的两首“和漱玉词”《一剪梅》多仿拟原作的语意和句式.王士(礻真)词云:

雁语金塘水渐秋.遥听菱歌,不见菱舟.望君何处最销魂?旧日青山,恰对朱楼.九曲长江天际流.似写相思,难寄新愁.梦魂几夜可曾闲?鹤子山头,燕子矶头.

彭孙词云:

万叠青山一抹秋,天半归云,天外归舟.何时玉席手重携?同拂香巾,同上朱楼.南浦寒潮带雨流,只送人行,不管人愁.吴天极目路逶迤,海涌峰头,薛淀湖头.

王词下阕拟易安词有几分神似,写相思路之绵长,越过山水几重,新愁不尽化为梦中寻觅,然而比起清照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仍显传神不够,更少了份女性的婉媚与细腻;而彭词写别情语意更为直白,用语又不够自然浑融,尤其末句“吴天极目路逶迤,海涌峰头,薛淀湖头”,较之王士词又下也,于易安词,也仅形似,而不见易安之神韵.

二者,同写闺中之情,一写相思,一写别愁.然而在情感的表达上不够细腻动人,“男子作闺中之音”,终不若易安是“出自妇人声口”,更“深于闺恨”.清照出自名门,有着深厚的文学素养和个性禀赋,既有着女子的善感情怀,又对新妇的相思情有着独特的个人体验,这正是其他词人的仿拟难以超越的地方.正如近人龙榆生先生云:“等所谓‘女子善怀’,充分表其浓挚悲酸情感,非如其他词人闺情,终有‘隔靴搔痒’之叹.”(《漱玉词叙论》)

易安既接受前人影响,翻出佳句,又成为后代词人竞相摹仿的对象,在词的接受史上,本身就构成衔接前后的一环,可见艺术的创新并不脱离对前人的借鉴和摹仿,只是化用的成功与否,要留与后世的读者去品评了.

李清照的《一剪梅》在千余年的接受史中始终散发着芬芳的艺术魅力,引来知音无数.在今天,当我们沉浸在《月满西楼》婉转的旋律中时,我们依然为这深深的相思之情所感动,它之所以能引起不同时代的人们的情感共鸣,就在于它以细腻的笔触传神地表达了人类普遍存在的一种情感,从而唤起了不同时代人们的相同的审美体验.有人说,“经典是打败了时间的声音、文字和表情.”《一剪梅》正是这样一种经典,它经历了历史的评验,成为超越了时间的不朽之作.

①据王仲闻《李清照集校注》:“清照适赵明诚时,两家俱在,明诚正为太学生,无负笈远游事.此则所云,显非事实.等《琅记》乃伪书,不足据.”(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

②③陈祖美《中国诗苑英华――李清照卷》,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4月第一版,第27页徐培均《李清照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4月第一版,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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