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社会”中的千年孤独

更新时间:2024-04-1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5642 浏览:20406

【摘 要 】《一句顶一万句》用朴实幽默,充满温情的语言为我们讲述了《论语》影响下的“人人社会”中的千年孤独.

【关 键 词 】精神;孤独;人人社会

小说中的故事很零碎.故事里的人是一群有些小心眼遇事爱拧巴的主,也是一些有着轴脾气动不动就爱较真的人.他们生活在活活泼泼饶有生气的小地方,他们被世人称作小人物.可他们又不是小人物,他们和他们的事,在他们的世界里,那是比大人物和大人物们的大事还要大的.他们操着五花八门的职业:过去,他们是卖豆腐的老杨、赶大车的老马、做醋却喜欢喊丧的罗长礼、剃头匠老裴、传教的老詹、卖馒头的吴香香、银饰铺的老高;现在,他们是开货车的牛爱国、开婚纱店的小蒋、开饭店的李昆、老板娘章楚红、看大门的宋解放.他们自然生长,形成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处世哲学.这套哲学是几千年前孔夫子《论语》里流传下来的精髓,是融入他们血液骨髓里的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照着这套世故哲学来繁衍生存,无数不尽相似的故事在此上演.也正是这些故事道出了千百年来生存于“人人社会”的中国人的精神孤独.这种孤独是普遍存在的,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会有.

小说是关于两个“杀人犯”和三个“潘金莲”的故事.相隔70多年未曾谋面的祖孙两人却有着相似的命运:都曾为报仇外出寻找背叛自己的妻子与奸夫,却都是一种“检测找”;他们到处流浪想要寻得的其实是一句自己觉得暖心的话或者一个说得着的人.不同的是,杨百顺终其一生也未找到这样一个人,而牛爱国从祖父那里明白了什么才是自己最在乎的,他即将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温暖.小说故事的主角都是日常生活里最不起眼的人物,他们身上却有着最原始的生命热力与原初.为了一个“说得着”,他们甘愿飞蛾扑火、孤注一掷,抛下现有的一切与爱人跋山涉水、浪迹天涯,日子过得再苦也能觉出甜蜜.这不是传统中的“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故事,这是关于如何摆脱千百年来“人人社会”中精神孤独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恰巧都是一男一女,故事的缘由也都是一个“说得着”.卖馒头的吴香香与银饰铺的老高是,庞丽娜跟老尚是,牛爱国跟章楚红也是.他们在一起时有聊不完的话题,最常说的话就是“咱再说点别的”、“说点别的就说点别的”.以前杨百顺不能懂,直到后来在火车站看到到挺着大肚子给人洗脸的吴香香在甜蜜地跟给人擦鞋的老高分吃一个,杨百顺才真正懂得了这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想明白了别人的问题,却没能为自己的孤独找一个释放的缺口.牛爱国之前也有过想要杀人放火的冲动,却在自己遇到了章楚红后瞬间体会到了庞丽娜的心情.最后他在找寻的过程中想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心里反倒佩服庞丽娜和老尚能冲破生活的孤独,勇敢追寻一个跟自己说得着的人.他不恨他们,倒开始恨起了自己.他后悔自己当初胆小闪了章楚红,现在他要勇敢一回,就算历经千辛万苦也要找到她,听她曾想对他说的那些真心话.


小说里私塾先生老汪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一句悲哀的话.这其实是对几千年来孔子《论语》处世哲学中人们普遍面临精神孤独困境的有力概括.在“人人社会”中,人们面对内心的困惑和精神的孤独,无处宣泄,只能靠找一个知心的朋友来排遣寂寞,消除孤独.人人社会里,人们之间难免会发生关联.可人是不稳定的,人与人的关系就变得复杂微妙.向朋友倾诉,是消解孤独的办法,却也埋下日后的隐患.曾对朋友说的真心话,不定在什么时候会变成刀子反过来狠狠刺向自己.最知心的人也就成了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在人与人的世俗生活形成的既定逻辑中,有一套有序的处世规则,这就是“人人社会”的世道.知心的朋友,本该说知心的话,可知心的朋友有时因为世道的缘故,没法说真心话.这也是杀猪匠老曾道破杨百顺与老裴“患难之交能成朋友”却没法做师徒的原因.综观当下社会,随着人人网、微信、陌陌、微博等新型社交方式的兴起,人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更为便捷.但不能回避的事实是,每当面对困惑,我们宁愿与陌生人互诉衷肠,却不愿让与自己身边的人交流.有时我们渴望逃离熟悉的圈子,选择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微博毫无顾忌地发泄.也许这就是几千年来“人人社会”面对孤独、解决孤独常用的手段,这绝不是一句人类被科技异化就能说明的问题.

然而作为“人人社会”的补充,小说中的意大利传教士老詹,是“人神社会”的象征.在“人神社会”里,神是稳定的存在,是忠实的聆听者,因此神是值得所有人信任的.“人神社会”中“主”的存在,就使人们有了值得信任的依托.当他们遭遇不幸或面对困惑的时候,能够摘下面具,在神面前毫无顾忌地坦露心迹.老詹一辈子都在向延津人介绍这个可以倾诉值得信任的朋友――“主”,却无人理会.杨百顺曾跟老詹信主,只为了找个营生.他放弃了这条通往精神的康庄大道,选择了回归传统的“人人社会”.他不曾脱离过世道,也从未发现过神的美妙.老詹给他讲经,他左耳进右耳出.老詹头一次以杨百顺大爷的名义给他出了主意,杨百顺就想通了.在延津呆了几十年后老詹也成了“会说延津话,鼻子低了,眼睛也浑浊变黄了”的延津老汉.他留下的教堂图纸背后,写着一排小字:恶魔的私语.即便是信主的老詹,在中国的延津生活了几十年后,也无法回避强大的世俗逻辑:他也会有无奈和恨的时候.也正是这种无奈与恨,触动了心中有同样感觉的祖孙二人.这种有时压抑地想要杀人放火的冲动,在许多未能找到“说得着”的人身上都曾发生过.杨百顺有,牛爱国有,杨百顺闺女牛爱国亲妈曹青娥也有.小的时候,曹青娥就爱玩火,长大后她曾下定决心要跟自己的情人私奔,却被他的胆小伤了心,最后彻底死了心,在牛家庄凑合过了一辈子.曹青娥一生的经历与杨百顺相似.幼年的巧玲跟年轻时的杨百顺之间那种默契,不禁让人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玛蒂尔达和莱昂.在小说里,巧玲是不善言说的“玛蒂尔达”,杨百顺是不英勇的“莱昂”,他们都很孤独,都害怕人群,他们靠依赖彼此来相互取暖.巧玲怕黑,杨百顺出门拉面专门为她带床被窝.杨百顺赌气离家出走,巧玲不顾对黑夜的恐惧跑出来找他.只一句“明天又该去拉面了”让杨百顺潸然泪下.孤独多年的杨百顺没能在成人世界里遇到一个说得着的知心人,却在一个孩子那里找到了理解和温暖.巧玲是他内心孤独的消解者,是他生命的光.巧玲丢了,杨百顺的光不见了,他又陷入了孤独的深渊,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心,无奈地生活在世上.这是无法言说却又真实存在的悲剧.

这是一部平实又接地气的小说,语言洗练,多用白描,极少用复杂华丽的形容词.这是一本幽默的书,这更是一部让人笑着流泪的悲剧.在人人世界里,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孤独就是我们唯一的信仰.世世代代,终其一生都被无边无际地孤独所吞噬.历史虽然在不停地循环,关于孤独的故事也在不停上演,但书中牛爱国下定决心去寻找说得着的章楚红,为千年的孤独打开了释放的缺口.对抗孤独,而不是逃避和妥协,这就是小说中人物带上希望之光的命运.这是一部让人反思存在、消解孤独的小说.

任凭时间流淌,无论高低贵贱,我们都无法摆脱世俗生活的烟尘火色,都无法逃避追问自己的灵魂孤独.小说中的杨百顺与牛爱国,不仅仅是杨百顺与牛爱国,他们是我们每一个人.在不断找寻温暖、消除孤独的路上,他们也就成了我们.

注释:

[1]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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