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20多年前,在西北黄土高坡的一个农家小院里,屋前屋后都种着向日葵.这家的小主人,辛勤地给它们浇水、施肥,盼望它们快快长大,好早一点品尝香喷喷的葵花籽.
小主人到了10岁那年,常常对着向日葵出神,有一天,他向父亲提了一个憋了很长时间的问题：“爸爸,为什么向日葵的脸总是朝着太阳呢?”
父亲一怔.摇摇头,笑了,亲热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这娃儿!”
等
向日葵花开花落.一晃20多年过去了.当年父亲解答不出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已经属于小小的常识.今天,他已成为中国研究向日葵的专家了,他就是中国科学院植物所的副研究员刘公社.
来自农家的大学生
许多人开玩笑说,刘公社不像一个学者,倒像一个青年农民,即使那副套着光圈的近视眼镜,也不能给他增添几分学者风度.他听到这话总是莞尔一笑.的确,20多年黄土高坡上的农家生活,铸就了他的气质和性格.他没有丝毫的做作与矫情,就像随处可见的向日葵,普普通通,实实在在.
刘公社1958年生于陕西泾阳.那年,正是被贫困压抑许久的中国人做出许多荒唐事的年代.他的父母为他取了一个虔诚的名字.他生下来不到一个月,母亲就撇下他,上山大炼钢铁去了.他被托给村里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抚养,羊奶和小米粥代替了母亲的乳汁.三年困难时期,野菜加面糊糊,刘公社顽强地活下来了.（有一次他拉肚子,差点死了,母亲每每想起这些往事就要流泪）
1965年,刘公社该上小学了.但是他兄妹6个,家境贫寒,父母实在拿不出钱来.7岁的他扎在母亲怀里哭闹着要去上学.母亲咬咬牙,把一对不知传了多少代的手镯子当掉,换来几块钱交了学费.小小年纪,他已明白生活的艰辛,所以他学习格外用功.
到他上中学的时候,家里实在无法支撑了.他只好在检测期里跑到西安、咸阳打短工,拉板车,挑土筐,搬砖瓦,什么都干.别人嫌他力气小,不愿和他合伙干,他就单独干.为了挣足学费,他几乎把命都豁上了.有一次他帮供电公司拉电线,从5米多高的电线杆上摔下来,大腿骨折,一个多月卧床不起.腿伤刚好,他又跑到工地上.又有一次,他不小心触电了,顿时两眼什么也看不见了.万幸的是,一个星期以后,他双目复明.他右手的无名指在干活中被砸伤,至今仍不能伸直.
尽管生活艰难,刘公社的学习成绩在中学里始终名列前茅.1977年,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到乡村,父母和乡亲们都说：“公社这娃儿可有出头的机会了!”他们盼望他远走高飞,离开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涯.出乎人们意料,刘公社报考的是西北农业大学.他的同学闻讯苦苦相劝：“你真痴.考大学就是要跳出土窝窝,考上农大,毕业后还不是和土坷垃打交道?”刘公社却矢志不改.他说：“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个农业技师.我知道西安比咱们县城好,北京比西安好.我也知道干农业辛苦.可是咱们国家80％的人都在农村呵.咱们这儿穷,还有许多偏僻地方更穷,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穷?就是缺乏科学技术.有好多农民甚至不知道什么叫机耕,不懂得使用化肥和农药,更不懂杂交育种.农业上不去,国家也富不了.咱是农民的儿子,咋能忘了这个道理?”
刘公社如愿以偿,考入西北农业大学.
在异国的土地上
1982年,刘公社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国家公派赴法国攻读硕士学位的研究生,就读于法国克勒蒙费朗第二大学生物系.他是这个大学的第一位中国学生.
说来也巧,刘公社的研究课题正是儿时与他终日相伴的向日葵.一进入这个研究领域,他马上发现我国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向日葵的适应性很强,世界各地到处可见.向日葵耐盐碱,粮食不能生长的土地上,它也能开花结籽.向日葵是重要的工业原料,也是重要的油料作物,因而受到各国的重视.在西欧诸国,向日葵的结籽率高达70～80％,而在我国只有20～30％.怎样提高向日葵的结籽率呢?刘公社潜心钻研,苦苦思索着.
在法兰西共和国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历史的遗迹和现代的游乐场所.在法国留学的日子里,刘公社随导师跑遍了大半个法国.但是他无心光顾巴黎、里昂、马赛等大城市,无心浏览那里的名胜古迹,而是到处走访法国农家,汲取他们种植向日葵的经验,收集资料.他最大的乐趣,就是钻在实验室里,守着那些瓶瓶罐罐,一页页地填写实验报告.
由于他刻苦用功,1983年8月,他仅用一年多时间通过论文答辩,获得硕士学位.他的毕业论文发表在法国《世界农业》杂志上,受到同行的好评.尔后,他继续攻读植物生理学,1986年8月又获得博士学位.
在他回国前夕,他的导师郑重地向他提出请求：“刘,我希望你能留在法国,我们一起搞研究.”刘公社摇了摇头：“不,我必须回去.”导师说：“我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晚上,刘公社夜不成寐.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离开祖国好几年了,这些往事还是那么清晰.他想起他的大嫂.当家里无钱供养他上中学的时候,刚过门的大嫂跑回娘家,向亲戚们一毛一毛地借钱,甚至把娘家因为她怀孕送的几个鸡蛋卖掉,为小叔子凑足了一个学期的学费.他想起他的老师.在他住校期间,整天啃窝头,喝凉水使他拉肚子,卧床不起,是他的班主任老师送他去的医院.此后,班主任经常请他去吃饭,有时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熟鸡蛋.班主任家境贫寒,自己从来不舍得吃一个鸡蛋呵.高考恢复的消息,就是班主任老师派人走了几十里通知他的,他怎么能忘了这些亲人啊.他想,如果没有他们,没有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哪有我的今天!我去法国留学的花费,是靠多少父老乡亲省吃俭用来支付的啊.他们眼巴巴地盼望我学成归国,传播农业技术,我怎么能伤他们的心呢?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导师的办公室.“谢谢您的厚爱,我必须回去,主意已定.我的祖国是农业大国,农业生产还很落后,我负有一份责任.”导师说：“刘,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在法国留学几年,没有尽心游览一番,回国前我愿陪你到处走走.”
刘公社又一次婉言推托.他归心似箭,恨不得早日飞回祖国,开展他的向日葵研究.
从零开始,迈向世界先进水平
刘公社回国后被安排在中国科学院植物所,继续开展向日葵研究.说句实话,中国过去对向日葵重视不够,仅在个别地方人们对向日葵的群体品种进行过一些研究.因此,刘公社是中国第一个系统的、用现代生物科学技术来研究向日葵的人.这就是说,他一切几乎是从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