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呼兰河(外一题)

更新时间:2024-01-13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30088 浏览:142041

记得那是在高中时期,读到了一篇关于她的文章.在那篇文字里,记录了萧红临终时留下的几句话,“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半部‘红楼’给别人去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等身先死,不甘,不甘.”

那几句话,被我写下来夹在一本打开的书页里,那本书恰好就是《红楼梦》.然而,那个字条经历了一段时间,不知被哪片云飘荡在了风里.躲过岁月的盘剥,被我以另一种方式存放在心里,很久很久.

每每想到此,不禁忧伤倍至,那缕淡淡的忧伤,像开败的一池碎荷,凋零在岁月的河床上.不知为什么,想到那个坚忍的小女子,着一袭红衣,蹒跚的步履,仓促地像一缕风一样越荡越远,总会升腾起一些希望.她就这样毅然决然地,伴着心中呼兰河的哗哗流水声,出走了.那个孤单的背影,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呼兰小城,名不见经传.却因为那个在呼兰河边长大的孩子,而有了名气.那个随着一条河,离家出走的孩子.些许经年,穿越迢迢关山,从此笔下有路,如泣血的杜鹃,声声如泣.每每回望故土时,一字一珠玑,一弦一柱,相思无限.她热爱家乡,她忠于故土.然而,家乡暖不了她忧伤的心灵,故土容不下她孤单的身影.所留给她的,是一个长长的记忆,像一个幽灵在小城飘荡.一次次地背井离乡,她的脚步越来越远.她只能用一支带泪的笔,去捕捉那些零星的片段,曾经的一点美好.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点一滴,跃然于纸上,仿佛笔下有明亮的天空,美丽的后花园,慈祥可爱的祖父和老榆树下的童年.令她念念不忘,又不可不忘的,惟有记忆,也惟有在笔下生发出来的美好,才是温存的,熨贴的,抚上去,像母亲温柔的手臂,可以抹去一切的伤痛和暗疾.她是个背井离乡的游子,从离开家的那天,就再也没有踏上那片黑土地,她却用一只抖动的笔,量着那段最短且最长的距离.“等是凡在太阳下的,都是健康的、漂亮的,拍一拍连大树都会发响的,叫一叫,就是站在树对面的土墙都会回答似的.”

萧红,以一条河流的姿势出走了,“可是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虽然,她只在这个世上生存了三十一年,然而,呼兰河的故事却流传下来了,在她的笔下,跃动着一朵朵闪耀的浪花.


她在遗言中写道:“半生尽遭白眼冷遇”,其实,白眼与冷遇,又岂止是半生呢?直到今天,还有人感叹她的身世,恨其怒而不争,软而不强.有一篇《只因她贪恋泥沼里的温暖》,写出了她的N个弱点,也许,她有过软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招人怨、招人恨过.在她去世很多年以后,许广平的字里行间,也流露出了些许不满,说她去鲁迅家里,经常去,有时一天去两次,而且坐到很晚才走.

呼兰河在轻轻地呼唤,呼唤一个在异地他乡飘零的落叶一样的游子.她心中的呼兰河,流得太累了.于是,她选择了清水湾,一个好听的名字,轻轻浅浅地一弯清水,足够洗去一生的悲伤与屈辱、痛苦与不甘.

就这样,在他乡,她枕着一弯清水,长眠了.

那些温暖

生命中有一些温暖的东西,总是令人向往,也是令人回望的,以至于每一次回望的时候,会有一股力量在生命里拔节.尤其是在一个落寞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灵魂深处,那些记忆里的温暖,总会拂过心头.

幸好在她孤寂的幼年里,还有一位祖父可以爱她,可以疼她,让她在大冷的寒冬里,有了一丝对于温暖和幸福的期待:“可是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一次次在父亲的打骂和责难之后,一个人面对墙壁,对着窗子,数着雪花儿,暗自饮泣.这时,祖父总是意味深长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快快长吧,长大就好了.”然而,除了来自身体和灵魂之外的疼痛,就是暖炉旁的祖父,微红的嘴唇读出美丽的诗篇,可以温暖她那颗颤栗的心灵.从那时开始,她懂得了生命中有寒冷的冬天,也有温暖的夏天.

夏天来了,于是,她的心中也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儿来.

她的笔是那么温柔,那么诗意地表达着,对于以往一切的追述,于是那里是夏天里的温暖,年老的祖父还有那些小动物和小植物们,温和的风牵起温暖的阳光,在她的童年里一漾一漾的.这样的时光不是永久的,正如她在回忆里写道:“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岁了,当我长到四五岁时,祖父就快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等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仍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小黄瓜、大倭瓜,也许还是年年地种着,也许现在根本没有了.那早晨的露珠是不是还落在花盆架上,那午间的太阳是不是还照着那向日葵等”

在她短短的生命历程里,要说能读懂萧红的人,除了鲁迅,恐怕很难找到另一个人.能读懂鲁迅的女人,萧红当是首屈一指的了.

被人理解和读懂,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萧红从小烙下的心灵上的暗疾,她渴望的那种温暖,萧军给不了她,端木蕻良也给不了她.用萧军的话讲:她单纯、淳厚,倔强有才,我爱她,但她不是妻子,尤其不是我的.萧红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个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

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一文里,再现了女性温柔的笔触,娓娓道来,抛却文字以外,先生的一点一滴在她的笔下,在她的心里定格成一帧美好的图画.文中交待,病中的鲁迅,不看书,不看报,只是安静地躺着.但有一张小画是鲁迅先生放在床边上不断看着的.那张画中一地的红玫瑰花瓣,一个长发女子拖着拽地长裙在风里飘扬的影子,可是远在大洋彼岸的萧红?

这个秘密连许广平也没有答案了,谁也猜不出先生心里的那个秘密.

不管是《回忆鲁迅先生》,还是那个飘扬在风里的长发女子,在两个人心里都是温暖的.是一向读着鲁迅的冷峻文字的读者,内心都会生出许多温暖,更何况是身在其中的人呢?

那些温暖的,总是让人怀念啊.

编辑 于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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