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拐杖
陈工的拐杖自二十多年前那次工伤后,就随时携带在身边,他喜欢骑一辆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车,拐杖往后架上一放,在大梁上系上一条布绳,人到哪儿拐杖就带到哪儿.
陈工退休好几年了,每月都要到财务室好多次.那天,会计要出差,忙着赶车.陈工拎着拐杖来报医药费了,会计要他过几天再来.陈工瞅了几眼会计,用拐杖跺跺地板,拄着拐杖一跛一瘸地走了.
隔了一个多月,陈工又一瘸一瘸地拄着拐杖来了.一张住院单摆到了会计桌上.
春节,领导特别到陈工家,慰问这个多病且是因工受伤的特殊职工.
一小店里,摆满了日常药品和百货,一个忙碌的身影正在把钢进的药品分类摆放.只听会计突然说：“哎,这不是陈工的拐杖吗”
这时,一个小孩跑到店门口说：“拐杖爷爷,爸爸要我写一盒葡萄糖.”
那人转过头来和蔼地说：“嗯,你爸肯定是又喝酒过量喽.”
大家循声一看,是陈工,那副拐杖就靠在店外的墙上.
领导在店铺外,陈工在店铺里.隔店慰问开始了.
领导说明来意后,陈工脸绷得很紧,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领导把慰问金从店外递进去时,陈工爽快地接过后转身就忙碌去了.
回来的路上,会计说,陈工原是车间技术工人,工伤后厂领导把他安排到了技术科,脚跛了点,原来也没见他拄拐杖.从那次老科长退休他没当成科长,就拐杖不离身了.
人们也经常见他只带不用,有人疑惑地问他时,答案千篇一律：“你想得吗”
领导看了、听了后,派会计到医院详查,凡不属于陈工自身需要的药品,一律由他自负.领导还准备对陈工进行严肃的处理.
陈工又住院了.领导想肯定又是无病,趁看望之机严肃处理.
这次,陈工在医院没抢救过来.
开追悼会那天,有许多陌生人的面孔,眼里都是湿润的.
追悼会开始前,陈工的老伴颤颤巍巍地交给领导一个信封,说这是陈工生前要老伴亲自交给领导的,说他非常对不起领导.
领导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多开药品的款额,还有一封写得工工整整的信.只见领导读着读着,眼泪不停地就流了下来.
“我对不起厂里,对不起领导,如果你们能原谅我的话,就把我的各项费用给那些孤寡老人们,这样我就安心了.寄钱的地址我写在下面了.还有我的拐杖,请你们不要取笑,实不相瞒,我本不用拄,但我没别的能力,我只有靠拄着拐杖乞讨,才能救助更多的穷人等”领导情不自禁地读了出来.
陈工的拐杖紧紧地靠在他的棺木旁,这是他遗嘱上说的,让拐杖一同随着他去到他要到的地方,他永远需要,“我还要去帮那些需要帮助的穷鬼.”
竞争上岗
国企在改制中被一私营企业主收购整合了.整合后的企业,内部机制也进入了革新阶段.老国企时留下的人浮于事,机构臃肿的肿瘤正被新企业一步步消化、切割.
眼看车间的优化组合已接近尾声,转眼就到行政各科室了.
我所在的财务科,按改革目标由原来的六人即将优化为三人.老总聘科长,科长聘科员,按老总的话说这叫优化组合.看看同窗奋斗多年的昔日亲如兄弟姊妹的六人,在这关键时刻,话不敢多说,各自盘算着各自的心事,各自在揣摸着老总的嗜好及特点.
盘点财务科,文凭最低的都是财会毕业的专科生,是科班出身.而且,这些人都有着蜘蛛网一般的关系在网着,要不三个人可做的活,为何要这么多人盘踞着呢往来账的大刘,省财贸学院会计系本科毕业,练就了一手好字,书法协会会员,自身就非同小可.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当县长的父亲.据说,这次改制从头至尾就是按他父亲说的在办.这优化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成本会计张晓,论文就发表了不少,除了科班出身外,她母亲是主管企业的局长等李三倒是没有任何人际关系,但他是科里唯一的注册会计师.出纳张阿莉和银行出纳阿花是本市出了名的漂亮小姐,老总当然舍不得摘掉这么美丽的鲜花了.看来看去,这次优化整合只有我这个会计师下岗了,虽然我是科长,但我没有关系网.
财务科充满了硝烟,脸上个个都挂着笑容,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被老总点中.要不,你说这年纪都不大不小的,到哪里求职
行政办的各科室都优化整合完了,只剩财务科了.办公室主任说,我们的档案材料老总都烂熟于心了,说这是非同小可的岗位,还说要公开考试、竞聘择优上岗.
大家都在焦虑地等待中,度日如年.
有日,老总拿着一沓单据走进财务科,要求财务报账,出纳看了单据后,不动声色地递给会计审核,会计审核后签上了字,最后到我这个科长把关了.
我拿过来一看,是两张收据,一张是修车费8000元,另一张是招待费6800元,两张共计14800元.我把收据递给老总,说这账不能报.老总脸一沉,丢出一句硬生生的话：“为什么”我说：“收据手续不完备,应换为统一等”
我话还没说完,老总就接过来说：“有我的签字不就行了.报也得报,不报也得报.才第一次报账就受到阻碍,这以后工作恐怕是难开展了.”
张晓说：“科长,反正老总都同意了,就等”
大刘说：“科长等”
他们都附和着老总,只有阿莉这朵鲜花沉默不语.
我说：“坚持原则是我做这行的职业道德等”
今天,不欢而散.我想,下岗非我莫属了,在这关键时刻,我还敢欺君犯上,公然顶撞.
第二天,这可恶的老总又来了.一脸不悦地对我们说：“这样吧,昨天的账,既然科长说不好报,就变通一下,在销售上,正好有一笔收入,你们不要,随便找本笔记本记个流水账,收入不入账,既可少纳税,又可方便变通消化一些无法报销的费用.”
张晓说：“这个主意不错.”
大刘说：“老总真是思路开阔,方法多.”
财务科成了比赛场,他们成了老总的拉拉队,一片附和声.
我说：“老总,这样既违反财经法规,又违反税收法规,更是法律所不容许的.”
老总脸沉得更厉害了,一声不吭地走出了财务科.
下午,我在办公室拾掇好自己的私人用品,写好辞职申请,迅速交给了老总.我心想：“先下手为强,等着老总炒鱿鱼,不如我先炒老总的鱿鱼.这样做会显得体面些,反正下岗是迟早的事.其他人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我已拾掇完,等待着老总下逐客令了.这时,老总和办公室主任来了,老总不动声色地把我的辞职申请摆在我的桌上.
“这老总到底要搞什么名堂说一声不就完了吗”我斜眼一看申请书,没有批字,倒是留下了看过的痕迹.
只听办公室主任清了清嗓子,宣布一项公司决定.宣布完后,老布的脸不再阴沉,伸出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说：“还辞职吗待会到我办公室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财务科的工作方案.”
我摇了摇头,继而又会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