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四题2016年第4期

更新时间:2024-02-01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2712 浏览:106092

鹰等

那是早年的一个冬天.

记得那天晴空丽日,是个放鹰的好日子.但天气格外寒冷――在伊犁河支流――天山深处的喀什河谷,凛冽的寒风撕扯着河套里的次生林,穿透了我的羊皮大氅,抽打着我们的坐骑和那只鹰.

鹰手是个热情的长者,他备好自家的马匹,把我们带进被绿色冰盖封冻的喀什河谷,要向我们展示他的鹰的雄姿.这是哈萨克鹰手的一种雅趣,对于远道而来的雅士给予这样的礼遇,他会为此感到自豪.

我望着这只就要搏击长空的鹰和它背后的巍峨的天山(很可惜在这幅照片的画面中看不到天山奇姿),忽然想起哈萨克先哲阿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显赫的爵位犹如高耸的峭壁,雄鹰凭着双翅飞上绝顶,毒蛇凭着耐性也能爬上峰巅等

现在是冬天,蛇都在冬眠等

那只鹰被鹰手放飞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无功而返.渐渐地我们看到了鹰手脸上隐隐浮现的一种怆然,便安慰他,今天风太大,那些野鸡山雉都躲进灌木丛中去了,您的鹰已经尽力了,它挺棒的等

我们终于敌不过寒风,收鹰回寨.归途中,鹰手架着他那只鹰,用厚厚的白羊皮手套十分怜爱地抚摸着鹰翎,忽然冒出一句哲人般的慨叹:看来鹰的时代已经过去等

初次遇狼

那是夏末的下午,阳光格外灿烂,晴空碧蓝如洗.右手望去,绵延起伏的阿尔泰山麓,横亘于北方,已然陷于一种墨色的沉默.而在我们后方,渐行渐远的丘陵,却是褐色的.在那丘陵之上,有一座突兀的主峰,并不险峻,却是格外显眼.他们说,从乌鲁木齐飞往阿尔泰萨尔苏木别城的航线,就是从那座突兀于丘陵之上的主峰掠过的.显然,那是一座标志性的丘陵主峰.在我看来,颇似伊犁河谷北麓的界梁子埃特凯峰.

我们一行人马是到福海县视察普及大寨县工作的.我们陪同时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革委会副主任的司马义艾写提同志视察了福海县种羊场、福海县劳改农场,刚刚结束对福海水库的视察.在那里品尝了水库放养的鲤鱼,正在回返县城途中.大队人马已经离去,由我们殿后.

当走出丘陵地带的最后一座土丘,沙石公路突然转向正南,沿着一条宽阔的水渠延伸.我们的北京212吉普车,正在顺着倾泻的渠水和明媚的阳光疾驰而来.车上只有四人:副州长阿克木加帕尔、卫生处副处长努斯热提、我――副州长秘书兼翻译、还有年轻的哈萨克司机臧阿德力.

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大家的视线是散淡的,有一种从丘陵地带走出后,望着一望无际的地平线的解脱感.确切地说,是一种摆脱了拘束的惬意和舒适.大家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一种松弛的感觉如同倦意一般袭来,似乎让人昏昏欲睡.是的,四周没有田野,有的只是那已染秋色的原野.在地平线的尽头,依稀可辨劳改农场边缘的白杨林带梢杪等

我尽管坐在右后座上,在北京212吉普顺着路面起伏颠簸的韵律中,忽然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并不确切.我刻意集中精力,将视线努力投向那个飘忽不定的绒团.但还是出现了瞬间的恍惚――是的,秋日里不会有山杨的花絮,也不会有蒲公英漫天飞舞的伞盖.可这是等在我的意识与视线聚焦的一霎那,我禁不住喊了起来――狼!

是的,那不是犬,四周没有牧人――何况此时牧人还在遥远的阿尔泰山深处,享受着夏牧场最后的阳光,品尝着醉人的马奶,他们还要到月余之后才会陆续迁到这一片秋牧场来,所以不会有牧人的家犬在此闲荡.当然更不是狼犬.哈萨克牧人喜欢豢养哈萨克牧羊犬,对于狼犬并不感冒.毫无疑问,这种两耳直立、浑身青灰的家伙当然是狼了!

随着我的发现,大家一起兴奋起来.

在哪里?

那里!

快!加快油门!

大家几乎同时呼喊起来.

许是突然加大了马力,轰鸣的油门声惊吓了这位草原游侠,或是它当真听到了我们的惊呼声,那只狼下意识地夹紧了尾巴,步伐突然提速,轻捷的狼步有如流星.

北京212吉普紧追不舍,在那位年轻的哈萨克司机臧阿德力的掌控下,似乎瞬间就要从它硕大的尾巴上径直轧过,或者说,它对我们来说已然唾手可及.

正当我们人车全然进入亢奋之际,它像一枚轻叶般,突然间横向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轻捷地跃过了那条宽阔的水渠.真是不可思议,绝然是一只草原精灵.怨不得我的先祖曾经一度会以它作图腾.天哪!那是一道晴空中的蓝色闪电,击中了河的对岸!当一缕细尘扬起在对岸,它却似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我们还没有缓过神来,滔滔的水流阻断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几近于绝望.忽然,沙石公路将我们引到了一座水泥桥梁――公路从这里西向折去,那正是那只狼夺路而去的旷野.于是,北京212吉普嘶哑地疯吼着,顺着那条公路驰去.

那只狼本来以为借着水流阻断了我们,现在正踩着它的狼步惬意而行,在那天地接壤之处,在那蓬蒿与低矮灌木丛中似一缕清风吹去.当我们的北京212吉普呼吼着快要接近与它的水平线时,它本可以轻松地隐向远方,可是它却匪夷所思地抄向公路,高昂着头颅从我们前方横切过去,奔向了路的南方.

跟上去!副州长喊道.

车上有三支:一支半自动、一支小口、一支五四.卫生处副处长已经激动起来,他把自动抄在手中,已经上膛.但是,离开公路的北京212吉普,在旷野中剧烈地颠簸着,任你无从射击.不过,那只狼已经越来越近,它吐出的长舌是那样的鲜艳,那双眼睛却是镇定自若,透着一种寒光.它一会儿跃到北京212吉普的左侧奔跑,一会儿又跃到北京212吉普的右侧疾驰,飘忽不定.此时我才真切感觉到它的智慧与生存本能.

它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它索性戛然而止,卧在那里,火红的舌头垂及伸出的前爪.随着它短促的呼吸,浑身都在有节奏地颤动着.但它的眼神依然镇定.卫生处副处长匆忙探出自动,从狭小的车窗口举瞄准.他口中念念有词――这会儿可不能下车,下了车那家伙就敢扑过来让你措手不及.副州长说,快!瞄准了就开!话落响,只见在卧狼不远处冒起一股烟尘.那只狼蹦了起来,突然直线向天边驰去.我们这才发现,我们原来距离劳改农场边缘的林带已经很近了.那只狼正朝着林带奔去.

北京212吉普又一次驶近它的左侧,卫生处副处长又从右窗口探出去,在车体剧烈的颠簸与晃动中几近漫无目的地开了几.那只狼秋毫无损,纵情奔驰着,已然接近那片林带.当我们几乎同时驶近林带时,原来又有一条宽阔的水渠横亘于此.那只狼似一片轻叶又一次跃过水渠,赫然没入那一片青色的林带中去了等

博乐巴岱山雪峰

博乐巴岱山是哈巴河高山草原与布尔津河的分水岭.

你从哈巴河县上来,要经过一条漫长的前山丘陵地带,那里淌着一条瘦水.两侧尽是芨芨草丛,被畜群掠食过伞冠,已然不成其形.就照这衰败的模样,无法织作衬于毡房幕墙内的芨芨草围帘,那些织帘的巧妇们,是断然看不上眼的.坡上是暗红色的兔儿条丛,只有那些蚂蚁和甲虫才能在其枝冠下享受点阴凉.强烈的阳光照晒得满地炙热,升腾着无尽的暑气.难怪哈萨克人每当盛夏向往的是夏牧场.

当你沿着那条前山丘陵谷地攀援而上,终会看到那植被已由褐色转为绿色,一丝凉意也不经意间拂面而来.当翻越第一道岭时,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开阔的草原.两面山坡背阴处一片片的落叶松,早已撑起绿色华盖,招徕阵阵山风,喃喃低语.那松涛声便让人顿生爽意.当然,在这道高岭上,你的视线能够越过一道道山岭,望得见博乐巴岱山洁白的雪峰.

当你再度见到博乐巴岱山雪峰时,是要经过铁列克提边防站,溯河谷逆流而上,弯入其支流尽头,在一片开阔草地,你的视线才能与耀眼的雪峰骤然相遇.

那一年,是1977年夏.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后的第一次阿肯弹唱会在这里举行.

那天,撇下阿肯弹唱会的热闹与喧哗,伊尔哈力州长带着我们几位没入附近的山林里去.当我们越过几道森林密布的山岭,突遇前面一条开阔深邃的山谷,一条蓝色的玉带从那山谷的尽头舒展而来,在谷底狭窄处,忽变作一条滔滔河流,泛着玉浆而下.引路人说,那就是喀纳斯湖,而那条河就是布尔津河.

在喀纳斯湖的尽头,便是阿勒泰山最高主峰友谊峰.友谊峰北坡是外蒙古,西坡是前苏联――现在应是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

我们顺着一条牧道,在布尔津河谷的高山上任马由缰行进着.坐骑忽而穿行于针叶林间,忽儿走过雪柳丛中,漫山遍野的绿色让人爽心悦目,山花的芬芳阵阵袭来,空气是那样的纯净,天空是蔚蓝色的,唯有远处友谊峰上聚拢着高耸的白色积云,给人以柔和的质感.

几位随员说着一些笑话,森林里传来悦耳的鸟鸣声.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前面的马打了个响鼻.忽然,一条蓝色的精灵从右下方森林里在眼前闪现,倏忽一下,越过牧道向着左侧的山脊奔去.

狼!

几个人几乎同时呼了出来.州长立即翻身下马,卧在一块石头后面举瞄准,口与准星随着那只狂奔的狼――一条蓝色的线条移动着.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像风一样奔向高坡的生灵,它的迅捷和力量、它的自信让我霎时震撼.

砰!一声响回荡在山间,只见一缕细尘在狼的前方一块巨石上腾起.那只蓝色的精灵义无反顾,依照它选定的路线斜刺里向着山脊一路狂奔.

砰!砰!

又是接连两响,我的耳蜗里都有清脆的金属的回音在铮铮作响.只是遥遥看见两缕细尘在紧贴着狼的近处左右腾起,略略飘移,随即落去.那只狼就在此当儿,跃上了山脊,阳光在它的鬃上跳跃出细碎的光芒,它横身迅即看了我们一眼,便转瞬隐去.

州长翻身上马,我们几人纵马向着山脊驰去.马儿们到了陡峭之处,驮着这些骑士们显得有些吃力,已然改换了步频,本能地走着之字形坡路,浑身已经湿透.马儿们喘着粗气,努力地向山脊攀去.不知谁的马还放着响亮的屁.一时间,另一种草腥味与马汗味混杂在一起,与我们一同飘向山脊.

当我们几骑终于跃上山脊时,居然足下是一群绵羊,正在静静地吃草,远处一个牧羊人悠然自得地守着羊群,牧羊杖被他反背在身后,从勾着的两侧肘间横插而出,支压着他的腰身,显得那样自在、悠闲和惬意.而那只狼,却踪影全无.

喂,见着一只狼没有?

我们的人有些茫然又有些不舍地问.

哪儿来的狼啊?牧羊人反问.

我有些困惑了.我说,你的羊群一直就在这里吗?

是呀,一下午都在这里,你瞧,这里的草多旺盛,我的羊群几乎一动不动.

这只狼!难道是大地把它吞噬了不成?有人在自言自语.

我无意间望去,博乐巴岱山雪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夕阳已经垂挂在它的肩上,给它镶上了一道靓丽的金边.

只是雪山沉默无语,恪守着这世间的秘密.

在它的北边,喀纳斯湖十分惬意地舒展着,流到它的足下,变幻为一条名叫布尔津的河流而去.在它的南边,却是哈巴河的支流,浅吟低唱,潺潺流淌等

喀纳斯湖畔之夜

喀纳斯湖畔是静谧的.

从山上望去,湖水宛若一池琼浆玉液,墨绿中泛着白光,凝然不动.四周的山青翠欲滴,舒缓的高山草原和由山腰壁挂般垂及湖畔的针叶林交相辉映,真真是一个天堂般的去处.

那一年(1977年夏天),我第一次来到喀纳斯,便被这里奇异的自然景观所倾倒.

我们是从西侧的白哈巴河谷翻越山岭而来.那时,没有公路,只是牧道,北京212吉普车居然能够越过这样的无路山岭,将我们送达这美丽的湖畔.

其实,进入河谷,看到的是一条奔腾咆哮的河流――这就是布尔津河.河水湍急而清澈.只当此时,才会令人蓦然领悟,美的力量犹如这河水,它清澈、涓美、冷艳、柔顺,却势不可挡.河边雪柳依依,还有那蔷薇科灌木,枝条蘸在水中,激起一道道细密的水花,与其枝头的小花交织在一起,煞是摄魄销魂.河面上有一座用阿勒泰山特有的红松木搭建的木桥,那木质经年日晒雨淋、冰封雪冻,复又被风儿吹拂得改换了灰白的色调.小汽车从木桥上开过时,坐在车里都能听到在轮胎碾轧下,木桥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哀怨与.

一过桥,便是一个边防派出所,之后,进入一座图瓦人库克莫尼卡克(蓝珠)支系和哈萨克人混居的牧村.淡蓝色的炊烟正从家家户户的木垛屋顶上袅袅升起.此时正值中午,我们就投宿于牧业办公室设在这里的工作站,在守站的哈萨克人家吃了午饭.那香喷喷的包尔萨克(油炸果子)拌上新鲜的奶油和深山蜂蜜,喝着可口的奶茶,甜美的劲儿迄今难以忘怀.

下午的阳光和煦怡人,我们几人由牧村往北走了一段路程,穿越一片密密丛丛的红松林来到喀纳斯湖畔.湖水恬静而安详,隐匿着在下游呈现的奔腾之势,蓄势待发.湖面倒映着山光水色,十分迷人.与我们同行的那位长者――哈巴河县的时任县长纳斯甫,十分熟悉喀纳斯湖的隐秘.他饶有兴致地向我们介绍着湖水里有一种鱼叫Khezl Balkh,我在心里直译过来为“红鱼”(后来,我查阅了资料,翻译过来学名应叫“哲罗鲑”).他说,这种鱼没有鱼刺,清水煮鱼,肉十分鲜美,赛过肥美的羊羔肉.这种鱼体形都大,最小的都可以让我们同行的这七八位饱餐一顿,大的都已经长成小舟一般大小了.同行的几位有的将信将疑,在这样的深山湖泊,哪儿来的这般大鱼.甚或也有人对此质疑,在他看来无法想象天下还会有这般大鱼.


我却相信.

在儿时,我就曾亲眼看见渔夫们从伊犁河打上来的大青黄鱼,一条就装满了整整一马车.那时信息并不像今天这样发达,更没有央视如今的《动物世界》栏目,就连黄口小儿也可以一睹天下动物的隐秘世界――在当时,我虽说从书本上得知天下的大鱼有多大,但真切目睹还是第一次,所以颇有点刻骨铭心,迄今难以释怀.但是,很久以后,居然有人以发现“湖怪”而自居时,我不免哑然失笑.其实,生活在湖边的牧民们与这里的所谓“湖怪”早已世代朝夕相处,见怪不怪了.

纳斯甫是垂钓行家里手.他不兴用钓竿,随身携带甩钩,就是用缠绕好的玻璃线排钩.他的钓饵也是现成的,随手在湖畔捉了几只绿色的草蜢,把草蜢尾部一掐,便穿在了鱼钩上.他的鱼钩大小有别.他说,那是为了让不同的鱼来衔咬的.说话间他极其麻利地收拾停当,已经将鱼钩远远地抛入湖中,开始频摇柄往回收线.

当他开始垂钓后,就要求我们安静下来.他说,喀纳斯湖的鱼像精灵一般,只要你在岸边喧哗,它就不会咬钩.或者你们要聊天也行,那就得远离我的垂钓区.于是,我们开始从他身边撤离.我和那个年轻的司机继续往湖的上游走去,在一丛雪柳兀立于浅水中的岸边坐下来,仿着纳斯甫的模样,也掏出了我们在县城仓促准备的玻璃线和鱼钩,在这里现场制作我们的钓具.直到此时我才醒悟,我们居然忘记了备好鱼坠.当我们简陋的排钩扎好后,没有鱼坠是无法抛出的.情急之下,我想出了一招.急忙掏出裤兜里的钥匙串,从中择出了那把大学宿舍的钥匙――那是我1973年在兰州街头配制的一把钥匙――兰州大学拐角楼1408房间的钥匙――把它摘下来,扎在了鱼线上聊作鱼坠.

我们的排钩总算也抛了出去.我们也脱掉了鞋袜,高挽着裤脚站在水中.湖水清澈见底,七彩的石子铺满湖底,近岸的水温令人惬意.有几只鸥鸟在湖面上悠然自得地飞翔.在湖心深处,水面上不时地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悠悠荡开,摇晃着我们的渔漂.我想,一定是鱼儿们在那里嬉戏.

站在这里极目望去,在我的右首――北边――喀纳斯湖的源头,可以看见那座阿勒泰山的主峰友谊峰的雪冠,左首――南边――喀纳斯湖出口――布尔津河湾处,高耸的博乐巴岱山雪峰如银,对岸的针叶林树冠阴影已被西斜的阳光投入湖中,形成了另一道奇丽风景.在我的背面,横亘的这架大山那一面,又是另一条迷人的河谷.哈萨克人称之为“阔姆”,翻译过来是“骆驼的鞍鞯”之意.我当时就在心里暗忖,如有机缘,人世间的美丽去处我都应该走到才是.阔姆草原我当然应该走到.然而,当时阔姆草原虽然仅有一山之隔,事实上迄今我再未能一睹它的风采.人世间的距离何谓咫尺天涯,或许奥妙便在其中了.

我们的排钩一次次地远远抛入湖中,一次次地复又收回,却是没有鱼儿上钩.而在这一次,回收的鱼线突然绷紧,我们怎么也收不动了.我们生怕那是一条被后人称之为“湖怪”的大鱼,拼命地拽紧鱼线,僵持了一会儿,那玻璃线终于绷不住突然断了,我们险些倒在水中.当我们收回半截鱼线时,鱼钩和那把钥匙不见了踪影.我戏谑地说,得,这下可好,钥匙连同鱼钩全被喀纳斯湖的大鱼吞了.

纳斯甫此时已经有了收获,他钓到了一条挺大的鱼.他已经收拾停当,拎着那条鱼向我们招呼着离开岸边.我们在红松林边撵上了他.他说,怎么样,你们的鱼钩被湖底的顽石收走了吧.原来,刚才的一幕他已尽收眼底.他说,你们去的那一带,湖底怪石嶙峋,下钩非被石头挂住不可.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那您怎么这么早就收线了呢,天色还早,还可以钓呀.他说,人不能贪心,钓到了这一条就足够了,够我们今晚饱餐一顿.其他的鱼儿留给喀纳斯湖好了.

晚上,牧业办工作站的守站人家,将这条鱼做好送了上来.他们的做法很简单,将鱼解成了一块块的,拿面糊裹了,油炸而成,居然有满满一木盆,我们七八个人真没能吃完.

喀纳斯湖畔的夜晚是安谧的.那一夜没有山风,夜空晴朗,星星就在树杪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松香与牧草山花的馥郁,沁人心脾.近处听得见牧人门前的乳牛在静静地反刍,有节奏的咀嚼与缓慢的吞咽声,更是增添了几许恬静的氛围.唯有远处的布尔津河涛声依旧,向着夜空在不倦地倾诉.

[责任编辑 北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