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摘 要】人类的性行为,不仅具有作为基础的生物性特点,而且要遵循社会和文化的规则.人类性行为所遵循的规则是历史发展的产物.神话作为世界性的原始文化,从特定的侧面记载了人类性规则的发展历程.健康的性规则是人类长期实践智慧的结晶.挖掘记载人类性规则发生和发展的神话文化的侧面,有益于我们对人类性行为规则的理解.
【关 键 词 】神话文化；性规则
Sex principles in mythological culture
CHEN Shizhen
School of Philosophy,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110872 Beijing
【Abstract】 Sexual behiors of human being are based on some biological features,yet they should also ply with certain social and cultural rules which are the products of historical development. Mythology,as the global primitive culture,records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rules governing human sexual behior from a specific perspective. Healthy sexual behior rules are the crystallization of long-time human wisdom. Exploring the mythologies recording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sexual behior rules are helpful for our understanding of human sexual behior.
【Key words】Mythological culture； Sexual behior rules
性的活动是人类和动物都有的,但是,人与动物的性活动却遵循不同的规则.动物的性活动只遵循生理规则,而人的性活动除了需要遵循生物规则以外,却还要遵循一定的社会和文化的规则.人类性行为所遵守的规则是随着历史的演进而缓慢发展起来的,它不会停留于现在,还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新的变化和发展.神话文化从特定的角度记载了人类性规则的演变和发展,挖掘反映性规则形成与发展历史的这个文化侧面,对于人类性文化的研究具有特别的不可替代的价值与意义.
1.由“科妮基”现象引发的性规则大讨论
《中国妇女报》在上个世纪90年代曾接触到一个号称“现代秦香莲”告状团,这个团体的大部分人自认为自己处于“秦香莲”的位置上.与古代“陈世美”不同,这些现代“秦香莲”的丈夫们提出离婚的主要理由之一,是动物性行为中的“科妮基”现象.
动物性行为中的“科妮基”现象,产生于一个现代传说.据说,曾经有一位美国总统携其夫人科妮基太太参观肯塔基州的一个农场.在参观养鸡场时,科妮基夫人问陪伴在身边的饲养员：“隔多长时间,公鸡会向母鸡履行其义务”饲养员答：“每星期十几次.”科妮基太太对此深有感触,回头对随行的工作人员说：“请把这个报告给总统.”听了报告后,总统脱口而问：“公鸡是否每次履行义务的对象都是同一只母鸡”饲养员答：“不是.”总统笑着说：“把这告诉科妮基夫人.”
“科妮基”因此成为西方某些学者在研究动物性行为时所使用的术语.他们认为,在哺乳动物中普遍存在着“喜新厌旧”的“科妮基”现象.实验表明,如果让某一雄性哺乳动物与同一雌性频繁地重复交配,那么这一雄性往往呈抵制态度.在群体生活中,它们可以辨认出并放弃曾与之进行过交配的雌性,而寻找新的异性.雄性动物在交配中的这种生理现象被称之为“科妮基”现象.
有人据此提出,既然人是哺乳动物中的一种,也自然会有“科妮基”现象的出现,概莫能外.因此,“婚外恋”或“外遇”是有其客观的生理基础的,不应遭受过多的干涉和指责,而应顺其自然,任其发展.
笔者对动物学知之不多,故无从考察“科妮基”现象的普遍性与必然性.但是,人类的“婚外恋”或“外遇”即使是合理的,也不能以动物中的“科妮基”现象为依据.人类的性行为必须遵循相应的社会和文化规则.
2.神话：一种世界性的原始文化
很多人认为,神话就是一种荒诞的故事,其实这是对神话的误读.从本来面目看,神话是一种世界性的原始文化.
现在的经验科学是人类长期改造世界实践经验的积累.在远古时代,人类没有生活与生产经验,却有着与动物的很相近的内在需求,这样的欲求以一种可以称为“神话”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来实现和满足.这样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可以总称之为“文化”,神话文化就是人类的远古时代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的总称.
人类远古时期原生形态的神话文化在后来得到传承和发展,出现了因为民族不同、地区不同而不同的次生甚至再生形态的神话文化的类型.大致说来,从形式上看,古希腊的神话文化以文学见长,荷马、赫西奥德的史诗、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等人的悲剧作品以及古罗马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和奥维德的《变形记》,以其优美的文学故事和震撼心灵的情节,在塑造出一个又一个神话人物的同时,保留了远古希腊人的生活与生产的信息,是古希腊民族为世界神话文化宝库提供的文化遗产.
中国的神话文化以巫文化见长.如果说文学故事是神话文化的一种的话,那么,中国古代的巫术活动及其后来的传承与衍变,就是神话文化的另一种演化类型.考古学家张光直先生论定在中国的商代,巫风盛行,巫师有着很高的地位.闻一多先生考证《诗经大雅生民》篇就是对古代流行的求子巫术的文学记载.鲁迅先生语出惊人,认为有大量神话文化因素和疑似地理书的《山海经》就是一本巫书.这些论断表明巫文化是中国神话文化传承的一种主导方式.
古埃及文明除了给人类留下金字塔、木乃伊和死亡书以外,埃及神灵的形象引人注目.依据对历史文物的考证,埃及神话崇拜的最古远的形态是对诺姆守护神的祭祀.诺姆是古代埃及行政单位,每一诺姆均将一种动物奉为神明.因此,所奉动物同地域神有着这种或那种的关联：该地域神往往或即以此兽为化身,或为兼具此兽形的半人半兽形象.因此,埃及神话文化具有鲜明的图腾崇拜的特色.换言之,图腾崇拜是远古神话文化传承的又一带有特色的途径.
古代印度的神话文化中包含了图腾、巫术、神话故事史诗这样的元素,但是,其最有特色的部分还是宗教对于远古神话文化的传承.印度宗教从时间上看,先后出现了吠陀教、婆罗门教、耆那教、佛教、印度教等,其中,佛教发展为至今仍有世界性几大最有影响的宗教之一.
正因为神话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世界性的原始文化,所以它传承并记载着人类生活的很多信息.性行为是人类生活的重要内容,神话文化同样记载并传达了人类性活动规则的形成与发展的历史.
3.两则神话文化的案例
神话文化源远流长,传承方式形态各异,内涵丰富,宛若汪洋.这里仅以两则案例来显示神话文化对于人类性行为的规则形成与发展历史的记载.
第一个是中国的神话案例.《诗经大雅生民》篇讲述了一段难以解读的故事：
厥初生民,时维姜.生民如何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祀居然生子.诞之陋巷,牛羊腓字之.诞之平林,会罚平林.诞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厥声载路.等
对于这篇诗经的内容,在《姜履大人迹考》中,闻一多先生做了考证性的解释.在远古时代,每当农耕之时,为了使庄稼成长顺利,会举行一种带有求子意味的集体性的交感巫术活动.届时,年轻男女在“帝尸”(一种由人戴上面具而装扮的大神偶像)的带领下,载歌载舞,欢呼雀跃.完了以后,就有一些野合的性活动.这样的活动当然就可能带来生育子嗣的后果.
等到社会进化到以野合为耻的时候,久远的古老巫术仍然在人们的记忆深处占有一席之地.后来周人又出于神化自己始祖的需要,而将这样记忆中的信息,转变成一个神话故事：一个名叫姜的少女为了求子,在野外践踏大人迹而“感应生子”,生完以后,因为嫌孩子来路不明而将他抛弃在陋巷、平林和寒冰上,而无论被抛弃在何处,都会因为神奇的机遇使得这个孩子能够弃而不死,终究成就一番教民农耕的伟业,从而成为周的始祖.
根据闻一多先生的解释,显然,周始祖后稷降生的神话是远古时期人们举行的集体性的交感巫术的衍变.这样的神话文化无疑告诉我们,在远古时期,人类的性行为远比后来要开放,少有后来的社会规则.至于后来人们对远古时期的野合行为取不以为乐,反以为耻的道德感,实际上是后来的社会规则在人们心灵深处的积淀,形成一种为社会公认的社会规范.由此可见,人类性行为的社会与文化规则不是天生的、自然的,而是在人们的社会生活的漫长历史中逐渐形成的.
第二个是一则古希腊的神话.俄狄浦斯是底比斯国国王的儿子,他有一个奇怪的人生命运就是注定要弑父娶母,尽管经历曲折的过程,最终他没有逃脱命运的必然安排.德国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则告诉我们,这个神话故事,实际上反映了人类性行为的社会与文化规则产生的后天性,以及人类性行为规则产生以后,对个体性欲发展的影响.
在弗洛伊德看来,人的性欲并非在性器官发育成熟以后才出现,儿童的降生就意味着性欲的出现.在人之初,母亲是儿子第一个性对象,自然产生在心理上对父亲的仇视.因此,俄狄浦斯弑父娶母的行为,不是虚幻的神话故事,而是人类普遍的儿童阶段的心理体验,因此就有了“俄狄浦斯情节”之说.后来社会文化与道德中的母子之间、父女之间的性禁忌规则,则是随着人类文化的发展而出现的,与图腾崇拜相伴而生的性禁忌就非常典型地记载了这样的性规则产生的过程及其与社会制度、社会组织、社会文化之间的相互影响.
弗洛伊德的理论带来了很多的非议.这里,我们无暇考证其中的是是非非.但是,我们可以由此推断,对于人类个体而言,性活动的社会规则是后天的,社会性的,对人的心理发育有着巨大的作用；对于人类社会群体而言,性活动的规则与人类组织机构,社会关系的形成相同步,相互之间有着互动的关系.
4.健康的性规则是人类长期实践的智慧结晶
人类性行为的特殊规则,是由人的实践活动特质决定的,有一个随着人类实践活动不断成熟的发展过程.换言之,健康的性规则是人类长期实践的智慧结晶.具体说来：
第一,人与动物不同,人的世界不是天然的、自成的,而是人所创造的.人的实践活动是以创造对象为特征的对象化活动,在实践活动完成时,活动的结果会以产品的形式在人体之外有一个积累,个体人所创造的“身外之物”并不随着个体生命的消亡而消失.因而在人类的活动中将产生一个身后遗产由谁继承、支配和使用的问题.人类由群婚、杂婚经对偶婚而走向一夫一妻制家庭,在某种意义上解决的正是这个问题.也只有人,才有以为核心内容的婚姻,但又有超越纯粹生理意义上的之外的现实的继承财产、抚育后代和赡养老人等与婚姻相关的问题.也只有人才有结婚时的婚姻登记、离婚时的财产分割等问题.如果无视人类性行为的社会性,任“性”自由,任“性”发展,无论对当事人,还是对社会来说,带来的可能不是自由、幸福和安宁,而是混乱、痛苦和动荡.
第二,人与动物不同,人生活在文化的艺术的和意义的世界中.高等动物也有类似人的感情,但只有人才把自己的感情用文字符号等表达为文化的、艺术的作品.因此,对于自己的,人类从来都是从文学、哲学、心理学等角度加以讴歌、分析和研究.与人相比,动物却仅仅只是简单的直观的粗糙的感情表达,没有像人类那样多的文化形式来传承、表达感情.正因为这样,人类的性活动有着非常明显的文化特质.无爱的异性男女,即便生理、外貌条件合拍,也难以实现畅快淋漓的性满足,原因在于其中有个心理障碍,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某些动物真有“喜新厌旧”的话,人却往往是怀旧的.大文豪苏轼在其妻去世十年之后,仍然吟诵不已“不思量,自难忘”,不正是通过文学形式表达出来的对异性伴侣强烈的怀旧情态吗普遍百姓无法像文豪那样把对爱侣的感情表述得那么优美,他们朴素地称之为“一日夫妻百日恩”.
第三,人与动物不同,人生活的世界具有经济与政治的侧面.动物之间的性行为,鲜有经济或政治交易隐含其中,但是,人类性行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隐含着经济或政治交易的色彩.尤其在商品经济社会里,交易已经成为各国政府各显神通的治理领域.一度流行的大款加小蜜式的性生活方式,是与动物的“科妮基”现象攀不上亲的.大款有钱,小蜜有青春,钱色之间,一个愿写,一个愿卖,两厢情愿,但并不情投意合,是典型的现代交易的浮世绘.至于历史上的和亲、政治联姻更是人类的独创,尽管在一定的层面上,这些、婚姻的实现方式,对历史发展与人类生活起过积极的作用,但是,其中的交易色彩是无法否认的.
总而言之,人类的性活动必须遵循与动物世界不一样的规则,这样的规则不是来自于神灵的恩赐或强加,而是人类实践智慧的结晶.可以预见,随着人类实践方式的发展,人类性行为的规则将会被刷新.我们既不能一概否认性规则的存在,虚无主义地对待传统的性文化、性规则,也不能因循守旧,对于新的性规则与性文化持排斥态度.
无论如何,只有符合一定历史时期的社会规范,健康的性行为才会给当事人带来快乐与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