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中谢惠连诗歌的“情”与“采”

更新时间:2024-03-01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31906 浏览:146158

摘 要:《文心雕龙》是我国古代具有鲜明系统性的一部文学理论著作,古今的许多学者在审美倾向或者是文学观念等方面都对其做出了深入研究.本论文选取了《文心雕龙》中的一个文学理论范畴,即“情采”观来阐释《文选》中所选的谢惠连诗歌的“情”与“采”,进而从分析和论证中看到刘勰关于“情采”观的部分理论和谢惠连诗歌中所呈现的“情”与“采”的相通之处,以及它们本身所具有的独特性.

关 键 词:《文心雕龙情采》;谢惠连;诗歌;“情”;“采”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4-0-02

《文心雕龙》中的《情采》篇是对文学中“情”与“采”关系的专门论述,这一论述不仅丰富了中国古代的文学创作理论,而且对于文学作品的分析层面也提供了具有说服力的依据.梁萧统《文选》收录了谢惠连的五首诗歌,它们分别是《泛湖归出楼中玩月》、《秋怀》、《西陵遇风献康乐》、《七月七日夜咏牛女》及《捣衣》.这五首诗歌一方面能够体现谢惠连作诗的风格特色,另一方面还能够从文学理论的层面上看到谢惠连诗歌所印证的“情”与“采”的内容与关系.


一、谢惠连诗歌中的“情”

《宋书》中记载,谢惠连幼而聪慧,十岁能作文,有较高的文学天赋,但是生性不拘小节.谢惠连的聪敏智慧与自由不羁,能够通过诗人在诗歌中的“情”的表达,真实而又清晰地体现出来.《文心雕龙情采》中的“情”指的是“作者的情志”,而“作者的情志表现为作品的思想内容”[1].这种说法是符合传统上大多数人们对于刘勰的“情”的内涵的界定的,即“情”是“质”,也就是作品的思想内容.那么《文选》中谢惠连诗歌的“情”,我们就可以在其诗句中找到明确地答案.《文心雕龙情采》篇中说:“故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声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刘勰认为,没有哪一个文学作品是简单的构成,至少他认为构成文采的方法有三种途径:色彩构成、音律构成和性情构成.其中性情所构成的情文,包涵“五性”,即人的仁义礼智信.所以说“情文”是复杂的,然而我们从《文选》中谢惠连的诗歌来看,却能从中发现一些独立于刘勰以上理论的地方.

《泛湖归出楼中玩月》在梁萧统《文选》中于游览一类,这首诗写得很美,如“日落泛澄瀛,星罗游轻桡”,温暖的落日亲吻着水面,水上有许多轻巧的小舟缓缓地飘荡,诗中拟人化的手法将景色描写的楚楚动人;“亭亭映江月,浏浏出谷飚”,澄净的夜空,一轮明月映澈在清江之上,而在幽谷深处,忽然刮来劲疾的大风.那明月依旧静静地照着水面,全不为一派喧闹声所动,显得孤高而又清真.基于诗歌来说,诗中没有过多复杂情感的牵绊,凭借一颗不受世俗沾染之心单纯的写景纪实.从诗歌的整体上来说,轻盈曼妙是总的风格,而从诗的细枝末节处也可以清晰地体悟到谢惠连此时闲适、自由、快乐的气息.诗歌中既没有华丽的色彩,也没有绝对严谨的音律,而只有诗人顺着自己的性情而自然抒发的情感之词.所以,我们可以依据刘勰的“情文”理论,将这首诗归为《文心雕龙》中所阐释的“情”诗.然而,在谢惠连的这首“情”诗中,却没有找到明显的“五性”,即“仁义礼智信”.当然,不可否认,诗人才思敏捷,创作了这首诗,那么“五性”中的“智”也许可以算作在这首“情”诗中的体现.但是,《文心雕龙情采》篇中这样说道:“五色杂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情发而为辞章,神理之数也.”也就是说,“五色调配成礼服的花纹,五音配合成韶夏乐曲,五性抒写成各种辞章,这是先天所形成的复杂事物.”[2]仁义礼智信,加上自然的情感来抒写,就能形成先天的复杂的“情”文.而刘勰的这种理论显然在谢惠连的这首诗中得不到很好的证明,那也就说明了谢惠连“情”诗的独特之处.

《文心雕龙情采》篇中又说:“研味《孝》《老》,则知文质附乎性情;详览庄韩,则见华实过乎淫侈.”刘勰认为性情是文采或者质朴的基础,而这种理论与谢惠连的诗歌创作风格有其相通之处.谢惠连才能天成,诗文独具一格,因此后人将其与谢灵运、谢I并称为“三谢”.王世贞《艺苑卮言》也评说:“三谢固自琢磨而得,然琢磨至极,妙亦自然.”[3]我们前面说谢惠连在性情上不拘小节,自由洒脱,而“自然”二字便是对谢惠连性情与其诗文特色的最好总结.《文选》中的《秋怀》和《西陵遇风献康乐》这两首诗便是很好的说明.流于自然的写景之句像“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烂”、“屯云蔽曾岭,惊风涌飞流.零雨润坟泽,落雪洒林秋”等,诗中或写皎洁的明月,阔大的河流,或写云雨风雪下的山川、树林,形成的境界总是深挚细腻,凄冷幽寂的;直接大方的抒情之句像“未知古人心,且从性所玩”、“各勉玄发欢,无贻白首叹”、“靡靡即长路,戚戚抱遥悲”、“积愤成Mc,无萱将如何!”等,或是肆意而发,或是触景生情,欢畅亦或悲伤,都在诗人自己的情感把握之中.自然抒发的人生情感在这些简单易懂、浑然天成的诗句中得到完美的呈现.诗人并不刻意地把某一事物,某一景象描写地很庄严或者很华丽,诗句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以情感的震撼.谢惠连的这种诗歌表达方式,正是刘勰所说的“文质附乎性情”.率性而为,自由不羁,这两种情感的表现在谢惠连的诗歌中乃至短暂的人生中都能发现它们的存在.《毛诗大序》中有“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一说,谢惠连诗歌中的“情”也就可以是诗人内心最本质的性情,当性情冲破束缚,落于笔端,那么也就是诗人真实自然的思想表达了.

二、谢惠连诗歌中的“采”

《文心雕龙情采》篇说道:“夫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有的研究学者认为刘勰所说的“采”,“非文,文与质是采的两个维度”,[4]这一说法,一改以前两种流行的解说.一种是情是内容,采是形式,情与采是内容决定形式的关系;另一种是情感决定文采,文采表现情感.且不论哪一种解说是正确的,只能说这些解说都有其合理性.“文采所以饰言”,说明“文采”与“言”是两个不同的范畴,并且“文采”是为“言”怎么写作的.“言辞是任何作品都具备的,而文采是对语言的修饰.刘勰强调欲表现审美的情感(“情性”)、使人感受作品的精妙,必须发挥文采的作用.”[5]而又说“辩丽本于情性”,铅黛文采也要出于自然真实的情感,不然只会是虚伪的修饰.所以在我看来,“文采”就是要使作品实现自然之美,不牵强附会,不咬文嚼字,在真实之中创作美.《文选》谢惠连诗歌中的“采”也正是《文心雕龙》中“采”的表现,甚至比《文心雕龙》中的“采”内容更广泛,所展现的理论内涵更丰富.“落日隐块海升月照帘栊.团团满叶露,析析振条风”(《七月七日夜咏牛女》),诗人将眼前的景象描述的委婉含蓄而又不落俗套,“落日”和“升月”构成了两幅对比鲜明的美图,并且轻而易举地塑造出了一种和谐静谧的意境.谢惠连的“文采”不是诗句突然地跳跃在我们的面前,而是往往需要我们自己去感悟诗歌中那些精美的地方.《捣衣》这首诗最能展现谢惠连诗歌的清新自然之美.“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肃肃莎鸡羽,烈烈寒啼.夕阴结空幕,霄月皓中闺.”谢惠连以及其细腻的笔触将肃杀凄凉的秋景描绘出来,白露、秋风、寒菊、落槐等等意象的使用,在诗歌的开头就把人们引进一个充满悲伤的离愁别绪之中.深沉的基调已经打好,所以接下来的抒情达意就在行云流水间完美的显现.“微芳起两袖,轻汗染双题”,诗人作为女性的身份,以女性的笔触写自己的生活与情感,在温暖与淡雅之间我们也能看到谢惠连诗歌的“采”也是通过这样一种独特的抒情方式来展现的.对于诗人自身来说能够从女性的所处境遇出发,本身就是写作上的一种尝试,因为这种尝试是诗歌具有别样的韵味与风采,所以当然也可以作为谢惠连诗歌“采”的表现方式.

《文选》中谢惠连的五首诗歌,有很多的叠音词,如“肃肃莎鸡羽,烈烈寒啼”(《捣衣诗》)中的“肃肃”和“烈烈”,“斐斐气幕岫,泫泫露盈条”(《泛湖归出楼中玩月》)中的“斐斐”和“泫泫”,“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烂”(《秋怀》)中的“皎皎”和“奕奕”,再如“凄凄留子言,眷眷浮客心”、“行行道转远,去去情弥迟”(《西陵遇风献康乐》)中的“凄凄”、“眷眷”、“行行”、“去去”等等,这些叠音词诗人或者用来表达凄美的意境和美好的自然景物,或者用来抒发心中真实的郁结,情感的宣泄.总之,这种叠字方式的运用使谢惠连的诗歌更加具有别样的“文采”,当然不论是从刘勰所意味的内容或者形式上,谢惠连诗歌中的“采”都是独具一格的.所以,谢惠连诗歌中的“采”可以理解为其写作诗歌时的抒情方式、表现手法、亦或炼字造句等方面的综合.因为“采”就是创作美的途径,是诗歌价值与影响的彰显,这也是独立于《文心雕龙》“情采”理论的一个方面.明朝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谢法曹集》评“诗则《秋怀》《捣衣》二篇居最.”[6]钟嵘《诗品》中也评价谢惠连说:“《秋怀》、《捣衣》之作,虽复灵运锐思,亦何以加焉.又工为绮丽歌谣,风人第一.”这一说法,不仅是对谢惠连人格性情的正面描述,更是对其诗歌中“采”的表现的评判.

谢惠连的诗歌自然流畅,不追求繁绮与华丽的字眼,只是沿着自己的初心,按照自己的情趣,创作出属于他的一种独特的诗歌艺术美.“言以文远,诚哉斯验.心数既形,英华乃赡.吴锦好渝,舜英徒艳.繁采寡情,味之必厌.”(《文心雕龙情采》)刘勰肯定了文学作品“情”与“采”的交相辉映,作品的思想感情或者文采辞藻,他们之间都是缺一不可的.而《文选》中所选谢惠连的诗歌一方面是对这种理论的印证,另一方面也是超越这种理论的表现.也就是说,没有哪一种理论能够从完全意义上将某种文学作品分析的详尽而且透彻,文学作品始终是有其自身的形成与发展方式,而文学理论也有其独特的思想与体系.所以,谢惠连诗歌中的“情”与“采”与《文心雕龙》中的“情采”观,它们在相互阐释的基础上,也能发现它们各自的独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