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甘与别样心绪

更新时间:2024-03-20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5070 浏览:117627

不愤怒未必等同于没有力量与动机.动机即是创作力.当我们获悉到一个动机的存在时,便也获得一样耐心――等待着那部还在作者个人记忆里,不断升腾与生长的书.通常,这也是对经典作家的一种期待.

按照时行的种种排行榜与实力派之类的说法,左建明先生曾是新时期山东青年作家群中的榜上明星,三十多年的写作生涯里,著有《欢乐时光》、《水之谣》、《流花溪》等长中短篇小说若干,在散文随笔等各类文体间,自是张驰有度收放自如.由明天出版社推出的散文随笔集《文学与绘画》,分作“文学与绘画”、“运河泛舟”、“年前絮语”、“春日乱翻书”和“记忆之美”五辑,似是近些年各种即兴之作的集结与整理,其笔墨所到之处的景致,与他油画作品的画面意境颇为近似,像是在一派悠远辽阔的北国风光中,透出许多别样的心绪来.

认识左建明先生的人,公认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而且文如其人,典雅敦厚.书中所涉的种种世相场景里,每每遇有似曾相识的人与事,便生出一些会心会神的阅读意趣,逗引出许多众人的共同记忆来.这一类印象式的读后感,由《文学与绘画》的诸篇文字不继得到加强,而在与之并不相识的读者看来,也许能够更客观地呈现出一个人与他所热爱的事物之间,多种视角之下的关系状态.

上世纪七十年代,英国伦敦曾经举办过一次中国陕西户县农民画展览,其中近80幅直接描绘农民在户外劳作的画作里,只有16幅上有天空或者地平线――农民们不是像画作面前的观众一样立在土地前,而是躬身弯腰,面对黄土背朝天,视域之内少有地平线!据说,这也是十九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画家米勒描绘农民生活的画面时所遭遇的最大困难.表达的困难从来如此:既要技术上的能力,也要情感上的勇气与担当.米勒之前的风景画家,承袭的绘画构图与游客旅人看风景的目光近似,观天察地看光景,与视野之内的各种事物总有一定距离,而老米勒经过长期贫困潦倒的探索,最终在艺术史上破茧而出,就是在忠实于农民的真实体验中,突破传统绘画,革命性地为世人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觉与天地,其影响至今绵延不绝.想到这些,是因为在《文学与绘画》的字里行间,让人看到了作者之于文学:他在文学之中.


在文学之中,是书中一再表达的某种现实情感与理想状态,然而,间或还有另外一种恍惚偶尔流露.恰如那些在米勒画面上部一掠而过的天空.那种远远望去,有浮云翻卷的天空.如果我们站在那画面之前,会直觉到;那是来自视觉与情感的双重回应.

我有位做钢琴家的朋友,已经年过花甲,一生不曾婚育,亦无有过恋爱史,全部生涯里唯一内容就是音乐.她爱音乐,音乐在她与她所处的现实之间,即是一个精神实体,是一个确定无疑的堤坝般的存在,真的能够抵挡住许多从现实的洪流里不断涌来的浊浪.所以,她喜欢说“音乐让人接近上帝,快乐,快乐,神性的快乐”,并对于自己的一切经历与遭遇都怀抱着“甘”愿与“甘”心之意,这个“甘”是因生命内部的饱满而流溢出来的一种甜意.这种圆满,也许是许多人的毕生追求.然而,这圆满也是一种自洽的封闭.至少,形式如此.

艺术的人生里,果真会有“甘”与“不甘”之别的.记得乔治-奥威尔在《我为什么写作》里直笔剖析作家写作的各种动机,自陈写作的愿望,即是一种来历模糊的愤怒,对社会现实的不满,由此让公众习惯了“愤怒出诗人”的文学动机说.左建明先生对此似有不以为然,但这个写作之谜与不甘之谜,同样埋藏于《文学与绘画》之中,尤其,在“记忆之美”那一部分.它也是这部集子最摇曳多姿的部分,对现实的不甘被遮蔽于记忆的深处,作者虽然表达出对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的赞赏,却并没有重蹈普鲁斯特式的由记忆至想象的情景式铺陈.他曾对友人说:“文学,大抵还是由记忆、注视和想象构成.之所以把记忆变成文字,是因为想再次品味以慰藉自己,同时,还忍不住想与他人共同分享.而记忆中的别样心绪,则是人生的不完满,比如饥饿,比如分别,比如初恋的夭折,正是一种残缺之美.但我少有私人的愤怒,更无个人的仇恨.普世的愤怒与仇恨,只能培养平庸的作家.”仿佛是一个文字版的米勒,在此,他将现实视觉幻化为文本经验,个人内心化的同时,也高度的画面化了.这一部分文字,情感上也格外的雅致,让人领略到在淡淡忧伤底下被克制的深情.而这样清雅又深邃的往昔情景,使我们有理由期待一看文字怎样继续向着记忆深处漫延.

不愤怒未必等同于没有力量与动机.动机即是创作力.当我们获悉到一个动机的存在时,便也获得一样耐心――等待着那部还在作者个人记忆里,不断升腾与生长的书.通常,这也是对经典作家的一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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