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进城”文学叙述的偏离与反思

更新时间:2024-01-31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34221 浏览:158266

摘 要 “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叙述,推助了文学对底层人物的人生关怀,使文学增添了为人生的时代气息,但这一文学叙述在对现代文明的批判与反思的同时,所流露出的对社会主流现象的偏离应引起关注.

关 键 词 :乡下人进城偏离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识码:A

一、

“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叙述,已经成为作家自觉而规模日盛的文学活动.“都市与乡村之间的双向流动,创造了当下中国最复杂而又丰富多姿的生活景观.乡下人进城的移民生活是都市召唤的结果,进城后的乡下人生活的多样可能,使折返于乡村和城市之间的人的精神行为的叙述极富张力.乡下人进城的叙述即使不是主流,也有其‘亚主流’的特征.”

文学的现代性不仅具有审美的功能,其更有价值的所在就是对当前社会化进程所进行的反思和批判,对现代文明、科技理性对人性的压抑、挤压所进行的揭露,特别是在现代化推进过程中的原有的制度、体制的缺陷与尚未建立成型的制度,以及体制缺失所造成的人们悲惨命运的揭露,“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叙述,特别体现了这一文学批判的现代性征候.

许多作家将笔触伸向乡下人,如王建平《夏日》通过在按摩院工作的小米,城里人精神失衡的生活状态,冉冉《河边》描写田梅在美容院打工怀孕的人生历程等等,不一而足.

一些作家以他者或自身的身份书写着“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创作,来表达城市化进程中带给“乡下人”的憧憬与幸福、奋斗与迷茫.范小青《城乡简史》叙述城里人自清,在一次向贫困地区的学校捐赠书籍时,将自己的一个记账的笔记本误赠了,被贫困地区小王庄小学的学生王小才领到,其父王才看到记账本有“香熏精油”后,感慨万千.由此举家迁往城里生活,虽全家三口住在一个车库里,但是还是感到十分的满足.

农民王根宝(陈然《互不相干》)到省城找工作,“他感到很骄傲,在他们那里,像他这种年龄的人,还没人敢跑这么远,没跑这么远,懂得的也自然没有他多”.姚鄂梅《大路朝天》中的漂亮、高挑的李小妹在服装厂打工,嫁给了一个在县城某银行工作的正式职员童飞,“成了邓村人眼中最有福气的姑娘”,虽然她有一丝难言的遗憾,童飞不够高,也不够英俊,但他的嫂子们却说:“你太不知足了,你为什么不说自己太高了呢”

打工者王小二(巴音博罗《王小二的贼菩萨》)将挣来的钱放在破旅行包里、藏在褥子里、掖到床板和榻榻米的夹层里,结果仍被偷走的痛苦、紧张、害怕直至最后求菩萨保佑的心路历程.王十月的《纹身》描写一少年在工厂打工,被阿锋和他的两个马仔每月收取十块钱的保护费,虽感不平但又无能为力,为了获得自我保护的安全感,少年决定像烂仔阿锋一样刺一个龙的纹身图案,结果因此被工厂解雇,正像第一家工厂的经理说的“这里是工厂,不是黑社会,厂里不欢迎纹身的工人”.“纹身”这一双刃剑体现着社会正义的尴尬与无奈.

善良农妇米秋水一家人(葛水平《守望》)因躲债来到城里艰辛生活,她开始学做卖菜小生意,但市场管理的乱收费和蛮横的执法行径,使得米秋水对卖菜这一行失去了希望,“卖菜卖到猴年马月才能赚了钱不说,每天工商、税务、卫生还要来要钱,小本生意做不大,到做得心惊肉跳的”,“卖菜不赚钱搭时间还受人的气”.在范小青的另一篇小说《低头思故乡》里,从城市的人文关怀角度,体现出现代城市并非到处都是冰冷的水泥建筑,仍有爱心的闪烁,城市的良知.

二、

“乡下人进城”文学对社会底层的接近真实的表述,对社会现代性的进程中的社会异化现象保持高度的警惕,保持与当前的意识形态的距离,是其文学的价值所在,可谓为文学重建新的精神追求提供一种范式,这正是文学现代性的时代征候.在某种意义上说,“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创作,的确是当下文学既关注民生又体现作家良知的文学风景.但在研究分析当前“乡下人进城”的小说叙述上,笔者认为一些倾向性问题应引起关注:

1、漠视.不少的乡下人进城的文学叙述,仍然将这一顺应社会潮流的现象图解为城市是一个化的地图,是一个迷人的陷阱,完全漠视乡下人进城的现实意义,漠视当前的乡下人进城,是与以往任何时期的乡下人进城所呈现的完全不同的风景.漠视了传统城乡二元对立模式的藩篱,在80年代后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逐渐崩溃,城市与乡村由对立、紧张趋向和谐发展之路的事实,特别是随着我国城乡一体化社会进程的快速推进,过去由农村支持城市到现在的城市返哺农村,城市现代化与农村城市化共生共荣的前景正在实现的现实.


部分小说的叙述仍停留在前现代或传统的观念上,主要表现在对城市文明的恐惧、对城市竞争法则的胆怯,甚至对城市生活的拒斥、厌恶乃至绝望.一些小说叙述仍认为“乡下人进城”仅仅是穷困生活的超度,漠视乡下人的身份地位已发生了显著变化,进城已由过去的维持生存和追求衣食温饱,变为追求更舒适的生活条件和更高雅的精神享受,漠视当前城市对农村的接纳度在逐步提升,传统的依附于户籍制度上的不平等现象已经逐步消解,城市在对乡下人进城打工的人为限制正逐步取消等等.

“真正的审美现代性,它一方面是批判现代性的(主要是针对现代文明和科技理性对人的压抑与操纵),但是另一方面它的价值原点仍落在现代二字上,它不是从根本上抛弃现代立场,即它在现代性之内反现代性,而不是要回归前现代性与传统.这也正是现代性的建设性的本质的体现.”

2、热衷.一些作家无节制地渲染时尚,人物面目和情节故事被时尚之手紧紧拖住和捉弄,陷入了消闲解闷的时尚品,失落了真实.他们热衷于将目光投向农民工工作的歌厅、舞厅、酒吧等消费性场合,而且用有色眼睛看这些行业和人群.在他们眼里,在这里的乡下人的生存只有靠卖弄风情才是唯一的生路,而忽视了这些场所文明的体现.

面对着当下文学市场的化展开,私人写作、身体写作的弥漫,一些作家的“乡下人进城”文学叙述严重地脱离了生活,沉醉在自我欣赏和自我陶醉当中,审美呈现颓败化、庸俗化趋势.“商潮的涌起使人们乐于把文学定格于满足快感的功能,人们因厌恶以往的仆役于意识形态的位置,而耻谈使命和责任.对于世俗的迎合使文学(包括艺术)迅速地小市民化,庸俗和浅薄成为时尚”.

热衷于将农民工进城视为一种盲目的流动,总认为农民工进城是一种无理智的盲动行为,始终将农民工进城当成无由头的外出冒险活动或者是一种“盲流”,忽视对农民工进城的现实考察,从而使一些作品只满足于平面描述,缺少审视和深度开掘,未能准确把握农民工对通过诸如各种招聘广告、网络传媒、老乡关系、人才市场等的信息把握能力.有评论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当前的农民工进城小说,大多被描写成了流浪汉式的小说,缺乏内心的能力,可谓一语中的.

3、疏离.一些作家在作品中流露出精英意识,身处事外的“超然”造成的旁观姿态,使这些作家在描述农民工的时候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优越感,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农民工的轻蔑和对底层苦难的玩味欣赏之意.尽管许多作家称自己的写作为“民间立场”,但底层写作的叙述向来是典型的启蒙立场.无论是对“底层”的怜悯、同情,还是对城市文明病的批判,都是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叙事.底层苦难被简化、被遮蔽,无法呈现真实的自身.多数小说纯粹以他者眼光,没有把乡下人放在一个主体上描写.他们以“你命该如此,你要靠自己才能有好生活”、“适者生存”的逻辑思路.在底层的表述中没有真正靠近底层.

在一个底层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的时代,在一个底层只能被表述的时代,真正的表述者应该要反思自己的精英意识,以塑造出更接近真实的底层形象.“对那些只沉迷于物质享受而失却对精神提升的文学现象,对非理性的、反本质主义的、忽视人间真情的写作,我们必须加以重构与解释,它可以避免创作主体由于思维的偏袒而造成精神的定型化、凝固化,为文学跨越新的精神世界提供一种‘反促力’”.

在社会现代性层面,只有通过乡下人进城来对现代文明进行反思,他们的合法权益是否受到非法侵害,自身的生理、心理诉求是否得到满足,原有的体制障碍所造成的制度性歧视等等来进行叙述,在审美反思层面,只有通过对乡下人进城这一过程中的渴望、挣扎、奋斗的悲欢血泪史,城市文明对他们的挤压、蹂躏、排斥、消融、接受的心路历程来进行描摹,比如突出“他们辛辛苦苦为城市卖力卖命却被城市踩在最低层,他们渴望融入城市却被城市排斥,甚至一分钟前还是一个城市的创造者,一分钟以后就变成了城市的破坏者,他们的精神游离在城市文明与乡村民风之间找不到归属”等等一系列社会心理问题,这或许才是文学叙述和文学批评家所予以特别注重的,也才是真正为人数众多的底层民众所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