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和热血铸就峥嵘岁月

更新时间:2024-03-20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8321 浏览:33446

2013年2月21日,蒙古文学的一颗巨星陨落了,我们失去了一位文学先驱,在蒙古文学这片沃土上孜孜不倦耕耘长达60多年的老师,我们将永远怀念这位当代蒙古族新文学奠基人之一、我国蒙古族母语创作首屈一指的文学巨匠——敖德斯尔老师.


敖德斯尔老师的文学生涯,与他毕生为之奉献的内蒙古人民的命运和内蒙古自治区的历史进程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与当代蒙古文学尤其是蒙古族母语小说创作的繁荣发展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与一代又一代文学新人的成长进步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后不久,敖德斯尔老师便拿起笔,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歌曲和舞台剧形式,开始了他创作生涯的第一步,以便让广大指战员和老百姓在硝烟弥漫中看到一束束怒放的战地野花,焕发起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满怀地参与到保卫和建设刚刚诞生的内蒙古自治区的火热斗争中.据敖德斯尔老师回忆,当时部队大多数指战员不懂汉语,所以他只能用他们最熟悉的蒙古族母语创作.他的处女作,就是一首蒙古语歌曲《骑兵之歌》和舞台剧《酒》.从此,他不改初衷,一生用主要精力从事母语创作.关于他的这部舞台剧的体裁,在《敖德斯尔文集》(蒙古文)第10集中,标题明是“歌剧”,剧本介绍中却写着“话剧”,看其内容既有大量对白,又有不少演唱歌词.这就是后来人们所指“蒙古剧”.由此可以认为,它是当代最早的一部蒙古剧作品.其实,敖德斯尔老师最初不是写小说的,他早期的获奖作品也不是小说或散文.1952年,在全区纪念《讲话》发表10周年文艺创作评奖中,他的歌剧《草原民兵》获一等奖,他的歌曲《战斗里成长》、《歌唱英雄》获三等奖,他最早获全国奖的作品也是一部独幕话剧《草原民兵》,1956年,获全国独幕剧汇演二等奖.敖德斯尔老师真正与小说创作结缘,则是1956年5月参加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以后的事情.他天赋极高,又有了8年多的创作经历,那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从文讲所毕业后,相继发表了《遥远的戈壁》、《孤女》、《老班长》等小说作品和《小钢苏赫》这部当代蒙古族儿童文学开山之篇.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他以惊人的创作很快成为蒙古族小说母语创作的领军人物,也仅仅用了四年左右的时间,跨入了全区乃至全国领先行列.一些脍炙人口的精品力作如《阿力玛斯之歌》、《撒满珍珠的草原》、《旗委书记》、《春雨》等相继问世,奠定了他在当代蒙古族新文学奠基人的历史地位.这一时期,他在散文、儿童文学、电影文学创作方面,也都有划时代的作品发表,例如散文《额吉淖尔》、《乌那根布日都》、《牧马人之歌》,儿童文学《草原传奇》、《在温暖的怀抱里》,电影文学《骑兵之歌》等.

回顾我区乃至中国蒙古族母语小说创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比起同时期的诗歌创作,处于弱势地位,虽然当时葛日乐朝克图、色仍维扎布、刚普日布等几位老作家及其作品已经很有名气,也有发表如中篇小说《路》、《井边上》等堪称代表当时蒙古族母语创作最高水准的作品,但没有哪一位作家像敖德斯尔老师那样,倾注全部的精力和情感投入到母语创作中,并有那么多作品如泉水般涌出.遗憾的是就在他创作热情最旺盛、朝着高峰攀登的时候,刮起一阵“文艺整风”的风,从1964年9月起他被迫放下了手中的笔,这一放,又遇上了长达十年的“”.作为晚辈,我们是多么痛恨那个非正常年代和残酷运动给整个文学事业带来的洗劫和摧残啊!可以清楚地看到,敖德斯尔老师从1956年涉足小说创作之后,一路坦途,势如破竹,到了1962年、1963年和1964年这三年,完全到了炉火纯青、挥洒自如的创作状态,如趁风使舵、顺势扬帆,势必将到达更加辉煌的彼岸.可是船就此搁浅了.这一损失,无法用一般言语形容,真不知有多少经典之作未能见诸笔端,未能见到明媚的草原春光!不过,敖德斯尔老师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从1970年代末起,他把所有时间和精力全部献给了他所钟爱的文学事业,以更加刻苦的勤奋来力图追回丢失的光阴,甚至组织上把他任命为内蒙古文联常务副主席,他也没在办公室呆几天.有付出就有收获,而且是惊人的.2006年,《内蒙古作家传略》有个简略的统计,他的作品包括长篇小说3部,中篇小说16部,短篇小说80多部,散文、随笔150多篇,文艺理论文章100多篇,电影剧本2部,话剧、歌剧3部.事实上,这个数字还应该翻一翻,因为他的作品全部译成了汉文,而不少是由他自己翻译的.那时候不像现在有电脑,全部要手写,那么多作品都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爬格子爬出来啊!关于他如何醉于创作,他的女儿萨仁托娅有非常形象的描绘,她说:“我们小时候,晚上睡觉从来都是开着灯的,以为睡觉就应该开着灯.后来长大成家立业了,却有些不习惯关灯睡觉了.” 那时屋子小,全家人挤在一起,敖德斯尔老师开着灯写作,全家人也就习惯了灯下成眠了.我们的文学巨人,就是这样炼成的.

我开始知道敖德斯尔老师的名字,是在念初中的时候.那时,语文课本里有篇散文,叫《额吉淖尔》,是敖德斯尔老师写的.那时老师讲课,都有个教案,里面有很多课本里没有的信息.老师念一遍课文后,看着教案介绍了作者的情况,让我觉得那作者就在教案里似的,一种神秘感萦绕在脑海.文字非常优美,我们一遍一遍地朗诵,很快背会了.课文的末尾有个传说,说成吉思汗当年路过这里时,把含在嘴里的希克尔(糖)掉下了.随行的大臣下马要找那希克尔,成吉思汗下旨,说:“不用找了,让那块希克尔变成天下蒙古人吃不完的食物,喝不尽的饮品!”于是那个地方一夜之间冒出了一汪镜子般明亮的盐湖来.放检测回家后,我煞有介事地给父母讲那额吉淖尔的神奇,这就是最早我了解的敖德斯尔老师.后来,我上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学习,一天晚上看新闻,正在报道茅盾先生遗体告别仪式,解说者介绍道,站在旁边的一位高个男子是来自内蒙古的蒙古族作家敖德斯尔.虽然镜头一闪而过,但我永远地记住了那神采奕奕的脸庞.那时,我是一名刚刚进入文坛的部队业余作者,当时被称之为“工农兵作者”.有一次,我参加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举办的一个儿童文学创作学习班,有幸聆听了很多我所仰慕的文学名家的课,其中就有敖德斯尔老师.后来,我见敖德斯尔老师的机会就多了.我在军区政治部创作组工作,他的三女儿乌日罕托娅在军区文工团当声乐演员,所以我们的来往自然就多些,还从部队一同赴宁夏参加过《民族文学》主办的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笔会.1986年初,我从内蒙古大学文研班毕业.敖德斯尔老师不仅出席了我们的毕业典礼,且从自始至终参加了我们自办的联谊活动.席间敖德斯尔老师把我叫到身边,亲切地问:“毕业以后,你去哪儿?”我说:“当然是回部队了.”可他说:“你转业到我们作协来吧!我原来也是从军区转业到内蒙古文联来的.搞文学创作,在地方比部队更好.”他说得很干脆,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当时,莫·阿斯尔、巴·敖斯尔等几位老师也在跟前,也都热心地帮他做我的工作.我激动不已,简直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于是我回到部队后,立即提出申请,并于当年年底脱下军装,转业到文联来,一干就是20多年,直到退休.我到文联后,敖德斯尔老师经常过问我的工作和生活.期间我翻译他的一部中篇小说《生命之光》,敖德斯尔老师不仅逐字逐句地审阅,还用红笔在我的原稿上做了多处订正和修改,使我有机会当面领略我的偶像和大师的指教.1990年我出版第一部译作集《108颗兔粪或8枚金币》,敖德斯尔老师亲自为我这本小小的儿童文学译文集写序,并投稿到《文艺报》,还自己翻译成蒙古文发表在《内蒙古日报》上.敖德斯尔老师的夫人斯琴高娃老师是文学翻译界的老前辈,每次去他们家我都会询问一些文学翻译方面的问题,她都不吝赐教.可以说,敖德斯尔老师和斯琴高娃老师给予了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指教,扶我跨上了文学这匹桀骜不驯的骏马.后来,敖德斯尔老师患重病在家,我去看他时,他见到我就问:“你现在还翻译东西吗?”言语间既有关切,也有鞭策.所有这些至今历历在目,激励着我.3月22日,我在鄂尔多斯收到萨仁托娅发来的噩耗,顿觉头顶上的天轰然塌下,周身失重,不免想起老师一生的追求以及在那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沙场挥刀,在那热火朝天的建设时期文坛挥毫,为历史和民族所做的种种贡献,以及对我个人的关爱,真正意识到老师的一生心中只装着文学和民族,而唯独没有他自己,甚至1996年荣获自治区文学艺术最高奖——文学创作“索龙嘠”奖、艺术创作“萨日纳”奖杰出贡献奖后,捐献全部奖金设立了“敖德斯尔文学奖”,以奖励有潜力的文学青年.我想到这些,遂吟成一副挽联:“戎马英雄出生入死为草原解放铸就峥嵘岁月,文学巨人著作等身为民族崛起造就几代作家.”老师晚年写过一部不朽之作《岁月》,可谓用生命和热血所铸成,也是对自己以及对他所经历的风风雨雨的审视和反省.

如今,敖德斯尔老师永远地离我们而去,我们失去了一位文学巨人、杰出的小说家、散文家、儿童文学作家、剧作家、电影文学家、慈祥的文学前辈和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和蔼老人.他的离去,意味着一个文学时代的终结和又一个新的文学历程的延续.敖德斯尔老师留给我们的宝贵的精神财富,是永远耸立在蒙古文学山脉中的一座峰巅和屹立在草原文化之林中的一座丰碑.

敖德斯尔老师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