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自从1998年痞子蔡（蔡智恒）《第一次亲密接触》在互联网热传以后,“网络文学”便成为当下文学中的时髦之语,日益受到广泛关注.一时间,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之关系、网络文学的定义等等话题成为关注的焦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在网络文学的讨论中,有人认为,网络文学的题材不外“恋爱、武侠、搞笑、论坛”①四个方面,而爱情小说则是网络小说的大宗,在各大论坛里都盛极一时,成为网民追捧的对象,在天涯“情感生活”论坛里,点击率动辄数十万的帖子为数不少.
事实上,爱情不仅是网络小说热捧的对象,也是传统文学关注的主题.明末清初,有一批以爱情为主题的小说,成为古典小说中一个影响深远的流派,这就是才子佳人小说.同样关注爱情,同样游离于主流文学之外,同样流行一时而艺术水平不甚高,网络爱情小说与才子佳人小说似乎有着太多相似之处.透过这些似曾相识,我们发现,网络小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从天而降,它是从中国传统文学中来,继承文学之传统并注入了新的时尚元素.
一、爱情主题之辨
爱情是网络小说之大宗,也是最受追捧的小说类型,蔡智恒认为,由于“在网上发表作品的大都是年轻人,年轻人的阅历和关心的事比较有限,不是课业就是爱情,所以多是些青春的幽怨和风花雪月的叹息”②.“痞子蔡”引起网络小说狂潮的著名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一部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引得无数网友为之潸然泪下.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则是以才子、佳人间的爱情离合为主线而展开.爱情这个文学永恒的主题,在网络小说与才子佳人小说中都得到了反复咏唱,作品均试图从小说描摹的故事中寻找理想、浪漫之爱.
著名网络查重复率安妮宝贝的《告别薇安》中,男女主角有一段对话：
他说,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完美的游戏.可是我总不是那个能坚持到最后的玩家.
女孩说,只要有一个人能坚持到最后.这个游戏还是会完美.
这个“完美的游戏”其实就是小说追逐的理想、浪漫之爱.网友评论著名网络查重复率李寻欢的《迷失在网络与现实之间的爱情》：“平淡,但是浪漫.”的确,这种理想之爱是大量网络爱情小说追求的对象.同样的追求,也是才子佳人小说的主题.才子佳人小说所描写的才子佳人之配是那个时代作者所能想象到的最理想的爱情,这种爱情是不待媒妁之言、两情相悦的自由恋爱.虽然多数才子佳人小说须赖赐婚团圆,但爱情却几乎都肇基于双方知己之悦.
爱情虽为文学永恒的主题,但不同历史时期的爱情,却习染着这一时期的特色.
才子佳人小说产生于明末清初,这一时期有两个不得不提及的背景.一是封建社会的束缚,使得不待媒妁之言的自由恋爱成为青年男女爱情的理想追求；二是明末以来小说泛滥,才子佳人小说矫其枉,小说中的爱情均较为纯洁,即使涉及性也不过聊聊数语.《宛如约》中乡村少女赵如子为不至“埋没一身才学”而男装出行寻找爱情,与才子司空约演绎了一段缠绵、纯洁的爱情,堪称才子佳人小说追求爱情自由之典范.而在网络小说流行的今天,自由恋爱并非奢望,网络青年们在小说中追寻的浪漫之爱则是灵与肉兼容并包的恋爱,今天的网络爱情毫不讳言“性”.正如李寻欢所言：“我认为,真正的爱与性,绝对是密不可分的.柏拉图所谓的精神之恋,就正如同他所谓的圣人之国,只有理想的色彩,没有理性的光辉.我倒宁愿相信另一句看似极端的话：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没有性关系,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③所以,网络爱情总是与联系在一起的,如才子佳人小说一般单纯的精神之恋很少见.更有甚者,以“性”为手段迎合部分网友的低俗趣味,如“用身体写作者”、“作家”等的蹿红即是源于这一原因.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④.古人作文,虽为小说之“末技”,也多怀立言之心.才子佳人虽以爱情为主题,作者也多以之为消遣之作,但也有一些作者怀着劝惩之心写作.《雪月梅》作者陈朗在序言中称：“惟立言居不朽之一等因欲手辑一书,作劝惩之道”⑤.而网络小说作者多为年轻人,阅历与时代没有赋予他们如此沉重的“立言”及“载道”的责任,他们的小说多为游戏之笔、即兴之作,小说更多生活、思想原态的反映.因此,社会历史责任的不同,让才子佳人小说与网络小说对理想爱情的共同追求产生了差异：前者在追求个人爱情理想的同时赋予爱情以个性解放的意义,作者也欲借此惩淫戒欲,以为道德宣教；后者则完全是为自己写心,抒发个人对爱情、婚姻的理想、观念与追求.
二、创作态度之辨
网络小说的发表,借助互联网的空间,小说作者使用的都是网名；才子佳人小说的创作,也多采用化名,作者真实的身份、背景乃至姓名均不可考,呈现给读者的只是一部小说而已.这种形似,既源于两种小说相近的文化背景,更源于迥然的创作态度.
古典文学中,小说一直游离于主流文学之外,成为文人消闲解闷之技.唐传奇被鲁迅称为“始有意为小说”,参与小说创作与赏析的多是中上层文人,但小说只是他们炫才扬己之作,或亦不过是“会于传舍,宵话征异,各尽所闻”（《庐江冯媪传》）的小道,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未将小说这一文体与诗文等类齐观.古典小说中,才子佳人小说虽蔚为大宗,但一直未受到学界重视.文学史中,论及小说不过《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寥寥几部一流小说作品,包括才子佳人小说在内的大量小说不予提及；即使在专门的小说史中,才子佳人小说所占篇幅也极少,如北大中文系编写的《中国小说史》仅一节一千余字谈及才子佳人小说,且仅概论了《玉娇梨》、《平山冷燕》、《好逑传》三部作品.
诗词文赋等文学种类,多可考其作者、时代等背景资料,而小说则不然.《梅》作者之辨、《红楼梦》作者身世之考等等都是小说史上的谜案,大量古典小说作者的姓氏、背景均不可考定,才子佳人小说中,明确小说作者的也仅几部.虽然小说被排除在主流文学之外,但大部分的古典小说均自觉地肩负起载道、教化之功,才子佳人小说作者也不例外,镜湖逸叟“欲手辑一书,作劝惩之道”⑥代表了这种创作态度.但小说中也有另一种声音,以小说“可为消暑之一策”、“闷坐无聊,可为清遣之一方”⑦,这种视才子佳人小说为消闲解闷的心态实际上比劝惩之心更切合多数才子佳人小说作者的创作心态.才子佳人小说以男女婚姻为主线,多叙儿女之态、离合之情,教化、国家兴替等内容除少数作品外均非作者着墨重点,小说多囿于小我而非大我,作者个人表达更胜于劝诫及载道.因而,才子佳人小说作者隐于各种化名之后,倾诉自己关于理想爱情、理想人生的梦想,“借乌有先生以发泄其黄粱事业”⑧.
网络是一个虚拟的空间,在此空间发表作品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隐藏.网络小说的作者们借用网名――这种并无确定性的代号发表作品,网络空间的自由与隐秘给了他们发表见解的毫无顾忌.因此,与才子佳人小说作者一样,他们谈论的主题也主要集中在自己关心的话题,以我笔写我心,自我度较传统小说更强.小说一上网就意味着发表,如果不考虑点击率等功利目的,小说可以做到最高度的自由.这也是作为第四媒体的网络与传统文学载体最大的差异.
虽然才子佳人小说也是在化名的隐蔽下写作,可以发泄“黄粱事业”,但创作者的创作态度比网络小说严谨得多,小说艺术形式也更为完备.才子佳人小说以纸质形式出版,与其他传统文学作品一样,也是作者精心制作的产品.网络小说则不一样,作品上网即是正式发表,在著名的网络社区天涯,帖子发表后连修改的权利都没有,上网就是“成品”.同时,网络传播的迅捷让作者少了对作品的精雕细琢,作品更接近“原生态”.因而,很多网络查重复率现身网络,“大多是生命的本能冲动.然而正是这种本能的创作形式,更能够满足人们交流、抒情、创造和表现的,因而有愈来愈多的网民乐此不疲”⑨.
诚如网易第一届网络文学大奖一银一铜获得者邢育森所言,“在没有上网之前,我生命中很多东西都被压抑在社会角色和日常生活之中.是网络,是网络上的交流,感受了自己本身一些很纯粹的东西,解脱释放了出来成为了我生命的主体.”⑩这种游戏与宣泄,往往缺乏创作的责任感,因此长篇网络小说多“太监帖”[11].
三、艺术表达之辨
虽然无法与《红楼梦》、《三国演义》等一流作品相比,但明末清初的才子佳人小说仍然蔚为大观,成为小说史上一个影响甚大的流派.有人认为才子佳人小说是《梅》与《红楼梦》之间的一个链接,才子佳人小说对晚清狭邪小说、鸳鸯蝴蝶派小说的影响也有目共睹.而网络文学从诞生起,从定义到地位一直未能得到传统文学的认可.网友“检测道学”的话颇有代表性：“网络文学作为一种面目模糊的文学样式产生了,但它的定义――它的出生证尚在之中”[12].因此,大量网络小说的作者仍然企图得到传统文学的承认,“在某种程度上网络就是网络查重复率的终南山,只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场所,最终的出路还是要走传统的道路：成为传统作家或被人赏识,这是相当一部分网络查重复率出书的心态”[13].然而,网络小说的创作态度、创作过程,以及网络“查重复率们”的业余性质都决定了网络作品的质量难与千锤百炼的传统文学相提并论.
才子佳人小说中,才子与佳人往往借诗词递笺传情,小说中羼入的大量诗词,一方面成为作者炫才扬己的凭借,另一方面则成为彰显才子佳人过人才情的载体.《平山冷燕》中,山黛所作“白燕诗”是引出小才女山黛的一个媒介,展示其不同凡响的才华.小说中,山黛与晏文物的门客考较诗词赋书,冷降雪与宋信较诗,二才女与平如衡、燕白颔较诗等都成为书中引人注目的重要场景,这些诗词使得小说充满着古典文学的诗情画意,意境隽永.
网络小说中,羼入的不是诗情画意,而是大量的网络语言以及口语.网友“可爱小丸子”论及网络小说吸引力时说：“调侃的语句自然是多多益善,越出格越好,打情骂俏倒只能显得俗气.还要带一点‘大话西游’的经典对白.有事没事来两句‘kao’”[14].“切”、“kao”等网络语言以及“你丫”“他妈的”等粗口都是网络小说中常见的语词.著名网络查重复率邢育森的《柔人》中,“你丫”“他妈的”之类的俗语、粗口随处可见.李寻欢《迷失在网络与现实之间的爱情》中充斥着大量的网络语言,如“tnnd”（他奶奶的）、“WO CAO”、“7456”（气死我了）等等.这些网络语言及俗语的运用,给网络小说带来的是接近现实生活的“原生态”,使小说显得更为通俗、自然,充满着轻松自然的空气.邢育森在《柔人》前所写的一段话直白无疑地表达了网络小说这种自在的氛围：
最早在BBS上写点什么的时候,我体验到了一种轻松随意的自在感和迅速明确的成就感,这是其他方式所难以比拟的.我所写出来的文字,抒发了我的胸臆,也激发了他人的响应,而且来的是那么轻松自然,毫不艰难.[15]
但是网络小说的这种通俗化、自然化、快捷性,以及网络查重复率的自发性、非专业性都决定了网络小说的“非精品性”.尽管网络查重复率多以被传统文学承认为目标,但纵然是《柔人》、《告别薇安》、《迷失在网络与现实之间的爱情》这些网络小说中的著名作品,仍然难与传统文学中的上乘之作匹敌.
结 语
才子佳人小说与网络爱情小说均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文学样式,两种小说均采用化名或网名发表,作者均隐藏在这些名称之后抒发自己心中之“块垒”.但才子佳人小说传承着古典文学作品载道之义,在消闲解闷中交织着劝惩教化的责任,这与网络小说专注个人情感宣泄的“自然”写作状态迥然有别.作为小说史上一个重要的小说流派,才子佳人小说为《红楼梦》等伟大作品积淀着艺术经验,对清代后期的狭邪小说、鸳鸯蝴蝶派小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新生代的网络文学,其定义尚在讨论之中,网络文学何去何从,它在当代文学中的地位、发展及影响尚待时间证明及网络查重复率们未来的努力.
注释：
①彭鲜红：《关于时下网络文学的几点认识》,《黄冈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2年第2期.
②《痞子蔡：写作靠热忱不靠实力》,《北京晨报》2000年10月11日.
③李寻欢：《迷失在网络与现实之间的爱情后记》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责任编辑 尔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