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的标准与方法

更新时间:2024-02-12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3401 浏览:10557

摘 要 :当下的文学批评不可谓不繁盛,然而,批评的数量虽多,却并没有获得应有荣誉,甚至被诟病缺少可信性而丧失了应有的力量.究其原因,几位专家学者从不同的角度抒发己见,整理成文.本刊择其要者发表于此.

关 键 词 :文学理论;文学批评;公众语体

文学批评应是好作品的起源

柏拉图说过,“神不是万物的起源,也不是一切事物的起源.但神是一切好事情的起源”.借用这句话,文学批评不是一切文学作品的起源,但应该是好作品的起源.任何一部好作品都离不开好的文学批评,文学批评和作品的关系,我认为应该有这样几点:第一,理论启示;第二,现象阐释;第三,文学表征.表征很重要,比如中国当下文学在世界文学之林中处于什么地位?就需要文学批评进行表征.它是个测量尺,通过文学批评,才能把当代文学的高度测量出来.文学批评应该是文学高地,而不应是洼地,当下的文学批评恰恰是洼地,讨好、迎合、献媚文学作品,没有起到应有的导向作用.出现这问题是因为批评家的标准和方法问题.我相信,至少有一批文学批评家,存在两方面问题:一是理论水准偏低,二是经典作品读得太少,没有一定的阅读量,必然会丧失审美尺度,也就丧失了批评的标准.

批评方法问题,则更为严重.今天的文学批评家基本不研究方法,仍然蹈袭印象式、感发式的方法,从而也就难以解读出文学作品背后的深刻内涵.以莫言的作品《透明的红萝卜》为例,这是一篇富有浪漫色彩的小说,描写小姑娘和小石匠谈恋爱,小铁匠很嫉恨,有天晚上小铁匠说,“老子渴了.” 让小黑孩去拔萝卜,小黑孩想吃,结果让小铁匠抢过来,把红萝卜撇在河里去了.红萝卜掉进河里被沙子掩埋,黎明时分,河里充满了白色的迷雾,一群鸭子下了河.公鸭和母鸭有一段对话.公鸭与母鸭的对话与故事无关,属于小说中的闲话,从故事的角度,可以芟荑,但是莫言有意把它保留下来,小说在这里发生了漫溢,不是单纯讲故事了.中国小说协会在2007年选编的《小说精选》收了蒋韵的《红色娘子军》,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作为一名作家的妻子,“我”和“我”的丈夫去新加坡访问.三个先生接待我们,大黄先生、小黄先生和骆先生.大黄先生早年是新加坡的,他有个恋人.她每天晚上给大黄先生做一碗甜品放在篮子上边,大黄先生住在二楼把篮子吊上去.后来,大黄先生被抓起来了,恋人每天抱着甜品去找.11年后,大黄先生才被放出来,恋人已经跳海.别人和大黄先生说这件事,他并没有哭,别人说大黄先生是骨鲠如铁,恋人死了,他都没哭.有一天,从中国来了一个芭蕾舞团,其中有个节目是《红色娘子军》,小黄先生请大黄先生去看.看完以后,走在路上,大黄先生突然抱着灯杆痛哭流泪.作者紧接着写了一个她自己的回忆,在中学的时候练习跳《红色娘子军》芭蕾舞,有一段总是跳不好.这时候,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喊,“葛华,你爸跳楼了.”一个男人趴在地上,泥土上布满了血迹.一个小姑娘冲进围观的人群,看了一会儿,突然“呸”的一声,啐了口唾沫.围观的人有的叫好,有的鼓掌.这也是漫溢,蒋韵的这个漫溢比莫言高明多了.莫言的至多是打趣儿,属于闲话,可以删去.蒋韵的则不是简单的闲话,而是转变为小说的核心了.占全部篇幅90%的大黄先生的故事其实是为这个漫溢怎么写作的.小说的本质是要描写“”对人性的泯灭和对亲情的摧残.同样是漫溢,处理的方法不一样,小说的形态便发生了质的变化.蒋韵的漫溢深化了小说主题,显示出高超的叙事水平.

用漫溢的方法解读小说,是一种崭新的分析方法,可以发现许多被遮蔽的东西.总之,除了标准,还要有方法.方法有时比标准还重要,因为它可以提供一个新的阐释角度.

(作者单位:王彬,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

文学理论已经远远地落后于现实

当下文学理论批评的根本症结,就是人们的文学观点已经远远地滞后于现实了.另一方面,人们却又太“现实”了,无法从当下的具体语境中超脱出来,不能从更为宏观的历史角度去审视当下.这就造成了文学理念上的混乱以及文学实践上的急功近利.理论方面的滞后,有其历史原因.而大量西方理论的引进,一直处于译介以及简单套用之类的初级阶段,没有真正得到深入研究,更没有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最高智慧相融合.其实东西方文化在最高智慧的层面上是相通的,东方文化注重心的“悟”,而西方文化注重逻各斯的“理”以及实证.各自的体系看似互不相容,但在各自最高的精神维度上却是可以互证的.比如鲍德里亚的“类象理论”与佛学的“色空”,解构主义与“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索绪尔的语言学原理以及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与道家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等”都是可以互证的.只有打破中西文化之“隔”,才能产生适合于中国本民族文化的文艺理论,而这种理论一定是既与世界的学术范式相接轨,又充盈了东方智慧的.唯有这样的文学理念,才可以真正做到“既是世界的又是中国的”,更可以让古老的东方文明以现代的姿态充分融入到世界性的现代文明进程之中.当然,有了这样的文学理念,也就可以重铸当代中国的文学之魂与艺术之魂,让文学写作不再远离内心,让文学批评不再流于阿谀拍马的俗态,也不再失于专为吸引眼球的“酷评”式的浅薄.因为“无根的批评”是根本靠不住的,对于同一篇作品,完全可以引经据典言之成理地把它解读成优秀作品,也同样可以言之凿凿地把它批得一文不值.其间的区别仅仅是批评者的心态和话语系统不同而已.比如一篇写农民工的小说,批评者就可以从社会批评的角度,说它关注底层、题材新颖、形象生动等同样也可以从文本分析的角度批评它叙事呆板、杂乱无章、毫无新意、充满俗套等那么哪一种评价才是比较可靠的批评呢?我以为文学写作的得失,无非三种情况:一、有源自真情实感的内心冲动,却没有寻得可以投射内心感受的对应形式;二、缺少内心感受,为赋新词强说愁,但在文本形式上却做到了精致和圆熟;三、既有源自本心本性的内心冲动,又有能力建构出与之相对应且近乎完美的文本形式.在这三种情况中,第一和第二种都是失败的写作,只有第三种才是真正成功的写作.这就是我融合了源自中国的“良知学说”与西方的文本理论之后,提出的“心灵能指理论”.一切的文学写作和艺术创作,其实都是在为心灵寻找能指.只有在理论上把东方的“正心诚意”与西方的形式分析融为一体,才有可能避免批评的偏颇. (作者单位:藏策,天津人民出版社)


批评从来是宽泛的公众语体

一切学术论争通过发展和演进,会日臻成熟乃至炉火纯青,而中国的文学批评恰恰相反,到了时下,被普遍认为出了毛病,甚至被认为病入膏肓.既如此,似乎遭遇疑难杂症了,我倒是认为,治病之先,不如去伪存真.

因为不是批评家而是一位写作者,我对于文学批评界存在的问题,无力从理论上做到精细的归纳和概括,但我坚持认为文学批评的基本常识和大致面貌是不容糟蹋的,真正的文学批评,至少会让读者借助批评家公正、锐利、精准的眼光和论述,在对作品的标识、定义层面求得共识,引导并帮助读者对作家的作品有所发现,发现后有所甄别,甄别后有所判断,判断后有所审美,审美后有所享受.这是文学批评最起码的功能链条,构成链条的,就是标准,每个标准就是一个环节.忽视任何一个环节,链条势必断裂.这样的文学批评必是货不真价不实,去伪存真,势在必行.

看多了乱花迷眼的文学批评,不得不叹服批评者在语言、思辨、文采方面的诡异、娴熟和老道.兴之所至的、空泛的文化随笔意味的所谓批评远远盖过了本该严丝合缝的学术需要.即便是老瓶装新酒,即便是偷梁换柱老调重弹,也要故意弄得有板有眼,不乏妙趣.这种大肆风行的掩耳盗铃式的批评,究其根因,无怪乎有四个方面:一是学养上有学而无养.饱“学”而不养“学”,学必无法“专攻”,客观上造成作为知识分子的批评者们治学、从学、为学态度的轻佻与散漫;二是立场上有场而无立.中国文坛这个“场”够大,批评者尽可以纵横南北,而“立”的缺失,不仅导致学术个性的削弱,读者还有理由怀疑知识分子的情怀和胸襟是否出了问题;三是标杆上有杆而无标.批评者似乎人人都有话要说,可谓众说纷纭,时刻在抢占话语高地,而最为致命的高地之“标”却似乎无关紧要,这是心灵原则丧失的典型体现;四是理论上有论而无理.按理说,凡“论”当为“理”而生,为“理”而灭,可是打开万千期刊,批评者大论煌煌,多为言之无理,或者为了指鹿为马而强词夺理,一眼的浮华浮躁,不知所云.如此等等,文学批评成了彼此观点投石问路的器具,成为个人学术意志争长论短的名利场.文学是社会元素的艺术集合,文学批评更应是以文学为主的融各学科为一体的试金石,很可惜,从当下的文学批评里,很难看到历史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层面的观察与思索,单薄得像一张老羊皮,干硬,极少柔软湿润.

批评,从来是宽泛的公众语体,决不仅仅止于文学,同样,文学批评也不仅仅止于专业人士.在相对发达的媒体时代,社会变革带来的各类现实问题、症候和现象,在第一时间就会引起全社会各方人士的批评,无论尖锐还是温婉,无论唇舌剑还是绵里藏针,均是理之凿凿、言之切切、论之赅赅,进而很快会辨清矛盾的真伪,还真相于大白.文学是社会的缩影,反映的是人类生活的全部经络.据此,我们的文学批评有理由脱下伪饰,礼贤下士,规规矩矩走出塔,向社会公众学习,适当注入、借鉴时政性批评的理念,社会调查式的方法,现场办公式的手段,让批评更加贴近真实,贴近读者的公共审美需要.我此“药方”,并非万能,至少对于去伪存真,是一个实惠实用、立竿见影的捷径.

标准是在大浪淘沙中获得的,巨浪翻滚而不淘沙,标准永无得日.真正的批评浮出水面,所有的装神弄鬼必然无处藏身.去伪存真,文学批评的面目会焕然一新.

(作者单位:秦岭,天津市和平区文联)

要有充分的文体化批评思路

把我们的话题做一调整,至少就当前批评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而言,其实就是:一要有内在于“消费社会”的批评话语意识;二要有充分的文体化批评思路.

具体来说,内在于“消费社会”的批评话语意识,所要凸显的意思是,当批评者的眼光围绕启蒙、民族、地方小知识,以及消费娱乐等不同话语方式阐释作品时,看起来价值标准是斩钉截铁的,其实果断的判断很大程度是以抽离语境而存在.这样,批评所达到的实际上只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这样一个主导意识形态的或经验先行的目的,恰好丧失了批评在文学叙事内部发力的能量.布鲁克斯之所以在巴尔扎克作品中通过作家对身体的态度看到了法国的经济状况,正是把眼光深植于彼时普遍的社会意识的结果,因此他的批评高出了大多数“典型论”,也因此进一步释放了特定时代文学的批判能量.同理,内在于“消费社会”,并不是瓦解启蒙,也不是给民族性、地方小知识或者现成的消费娱乐思路赋予一个省事的求证结论,而是给这些话语方式提供一个合适的分析背景,在复杂意图中辨明文学本身含有的并不单纯的颠覆意识、反思重建意识.

要有充分的文体化批评思路.简言之,之所以有令人不满的批评被不断地批量生产,说得简洁明了些,就是笼统的价值论 一种“十九世纪话语”在作祟.当任何文体的批评都不约而同围绕那个未被启蒙的“个人”时,批评者实际上丧失了对文体话语的基本感知能力,其结果是,批评就只好流于宏观的批判或者问题式梳理,而无法内在于文体内部做出更有说服力的言说.如果没有充分文体化,它就只是一个泛价值论,因批判对象模糊而丧失了说服力.

(作者单位:牛学智,宁夏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

文学批评中的生命体验

文学批评的问题,大概是当代文学中被谈论最多、也遭到诟病最多的话题.之所以被诟病,在我看来,除了文学的大环境所导致的一系列问题,确乎也有方法和标准的问题.批评的方法有多种,标准也从来都是相对的,没有一个不变的准则.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有一个定位,即文学批评是写给谁看的?找准了这个问题,才会有答案.

文学批评不是写给大众看的.如果是的话,历史上不可能有那么可怕的悲剧发生.十七年和“”时期都是文学批评炙手可热的年代,但那时的文学批评显然不是写给一般群众的.他们也许会从报纸的社论和“大批判”栏目中获得一些关于文学的资讯,但不会认真地对待一篇枯燥无味的评论.

如今,不要说关注文学批评,连文学作品的阅读也被彻底边缘化了,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公众会赶热闹地去写他的作品,在媒体和消息中也会关注一下他的收入,会去捉摸着如何消费这个符号,但到底莫言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家,他到底写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世界关注的人物?恐怕仍然没有几个人真正感兴趣.这不是说气话,历史从来就是这样的.除了在十九世纪的俄罗斯,批评家和作家们曾共同创造出了一个天才倍出的时代,在中国的历史上,可怜的文学批评从来就只是一小撮文人的事情,而这也丝毫没有妨碍中国文学中出现了李白杜甫,出现了“四大奇书”与《红楼梦》.而在号称文学批评高度重要且发达、高度起作用的十七年和“”时期,出现了什么呢?也正是在文学批评号称逐渐淡出公众视野,逐渐被“学院化”和遭到诟病的时候,中国文学终于“染指”了诺奖. 因此,如今文学批评的方法和标准也许并不是那么难确定既然是一小撮人的事情,那么无疑就是专业性很强的事情.我以为,文学批评应该是专业化的,主要着眼于学术研究、文学教育、知识传承等用途,其最大限度的功用不过是一种围绕阅读的沟通、交流、选择与阐释.就像中国古代的文学批评那样,是一种读者与读者、读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批评家谁也不代表,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就是一个读书人而已,依据自己的知识、依据艺术经验与生命经验去说话,但正是他们说出了接近于艺术本身、接近于艺术真谛的道理.基于此,我们今天的文学批评方法无论有多少,最根本的一点,乃是生命经验与艺术经验的合一,是化于无形的常识虽然我从来也不排斥各种来自西方的理论,但无论是社会学研究、文化批评、精神分析、结构主义与解构主义、女性主义与新历史主义、后殖义与东方主义等所有的理论最终都只有一个熔点,那就是生命经验,这些东西只有最终与人的基本经验,即生命经验有关时,才会放射出永久的魅力,而不止是一堆知识.

从上述意义上说,我认为检测如我们要反思我们的研究与批评的话,就是一切文学研究与文学批评正在变成“与文学无关的东西”,因此也就成为了“没有文学性的文学批评”,这是一个异化,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虽然我们的研究看上去非常像一个高深的玩意,一个知识的庞然大物,但它远离了文学本身,也是一个悲剧.我这样说并非要在原始的意义上恢复那种特别初级的美学式的批评,但毫无疑问,我们必须警惕现今专业性文学批评的生产中的这种问题.一方面是毫无知识含量的“舆论化的批评”,另一方面则是掉书袋式的被各种知识压垮了的毫无文学判断的学院研究,这个生态是令人丧气和失望的.

当然,当我说文学批评应该是“专业性和文学性的统一”、“理论知识与生命经验的融合”的时候,也还有一个潜台词,文学批评仍然是以构建一个时代的人文主义精神为最终指归的.历史上好的批评范例、繁荣的批评时代都是由于有这样的人文主义精神作为根基、指归和底色的.鲁迅从来就不是一个“专业性的批评家”,但他却是最具有人文精神的批评家,也是最接近于文学真知、最具有生命力的批评家.从这个意义上,我们的文学批评除了要达到上述的两个统一,也还要坚持其人文主义的理想精神与批判意识只是这些意识必须要剔除各种杂质、摒弃各种检测象.

(作者单位:张清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 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