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文学路在何方

更新时间:2024-02-08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4803 浏览:116634

和平军营生活年代,作家柳建伟把一群当代军人赶入了一场“战争演习”中,“透支”性地让我们看到了“今天战争”.这的确是高明的体现,长篇小说《突出重围》的意义在于,它直接为当下军事文学打开一个突破口、开辟了一条新路子,评论界称之为“演习模式”.这条路子的可行性,从后来《DA师》等一系列“军事演习”作品跟风而上的势头中体现了出来.追索军事文学史,我们可以将柳建伟的长篇小说《突出重围》,看成是上世纪80年代军事文学“三条战线”之一“和平军营”战线的拓伸,也可以将它视为另一条战线“当代战争”的暗接.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它立足于当下和平军营生活.又成功地展示了“当代战争”,它在“和平军营”的基础上,让我们看到了“今天战争”.这正是柳建伟的高明之处.“演习模式”的出现,一度使和平时期的军事文学有力地摆脱了“不痛不痒”的尴尬,真正地为探索和深化和平年代军人的价值找到了一条有效的渠道.因此,长篇小说《突出重围》不单是当代军事文学的一部扛鼎之作,它还堪称和平时期军事文学的一声春雷,将军事文学领入了一个新的春天.另一个相当重要的收获,是作家徐贵祥的长篇小说《历史的天空》.这是一部对接了“历史战争”战线的作品,小说对抗日战争把握的境界,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已经给予了肯定.这部长篇小说的出现,意义在于作家徐贵祥将“历史战争”战线,推向了一个当前而言堪称巅峰的高度.军事文学评论界说,它“打破了军事文学中敌我双方人物塑造上的‘左’樊篱.作家不单把我军写得英勇高大,把敌人也写得高大英勇.不仅敌军人物有缺点有失误,我军亦有缺点有失误,不仅我军讲人格.敌军亦有人格,他把两种理想的追求与一种高尚人格的向往.完美地融合了.”正是作家徐贵祥这种卓越的创造力,使长篇小说《历史的天空》同过去的历史战争题材作品有力地区分开来了,一下刷新了半个世纪以来革命历史战争小说敌我两军,尤其是敌人“脸谱化”的状况.作家徐贵祥的这一笔填补,使我们对“敌人”的认识不再是“半想象”状态.这点后来的同类题材作品《亮剑》,也充分体现了出来.我这里不加以更多的评介.具体以柳建伟和徐贵祥两位作家与《突出重围》和《历史的天空》两部作品为例,是因为这两位作家和他们所探索的“两条路子”――“题材拓新”和“历史战争”,在当代军事文学中极具代表性,而两位作家算得上两条战线上的代表人物.他们一个纵向直行在“题材拓新”上披荆斩棘,一个横向施力在“历史战争”上创造新意.这一“纵”一“横”的双向施力,正是构建军事文学阔度与深度的两股合力.由此,我试图以柳建伟和徐贵祥作为“探路”参照,通过对他们的创作及启示进行梳理和分析,意在“顺藤摸瓜”中达到“探路”的目的.
我们说柳建伟把“题材拓新”推到了极致,徐贵祥将“历史战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那么在这样的一种军事文学局面中,我们还能够写什么仔细想一想,写什么似乎都跳不出已有的模式.就算降低一档要求,回到被评论家概括的“三条战线”之任何一条战线上,也不是一两下子就能够超越同类题材作品.评论家概括的“三条战线”,几乎已经涵盖了军事文学“题材模式”上的所有可能性.空间是有的,柳建伟就“突围”了,他走出了“三条战线”,通过“军事演习”,展示了“今天战争”.然而,这种“超前”且可行性的路子,毕竟少而又少,加之军队生活的局限,更是上难上加难.由此,我们常常听到一些军旅作家感慨,这条路子不能再走啦,再写也超不过谁谁谁.这一定程度上是一句大实话.不得不承认,在同类题材上去超越,这的确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你写出了能够与《突出重围》抗衡的作品,也未见得你就比柳建伟高明多少,读者能够记住的往往还是摇旗一线的领路人.这个时候,一种前无进路、后无退路的局面出现了――这个局面,令军旅作家颇为苦恼,军事文学究竟路在何方
也正是这样一种尴尬局面,激起了一个个富有创新胆识、尤其是年轻精锐作家“开新路,扛大梁”的挑战.对于每一个有志向的军旅作家而言,谁不野心勃勃谋略抢占军事文学的制高点呢然而,在军队生活的现实面前,一扇门似乎也同样顽强地同作家作斗争,牢牢地把作家拦住了.谁都明白,如果能够推开这扇门,打开一条“新路子”,前边必将会是一片好风景.作家的名字也必将刻在军事文学里程碑上.老作家徐怀中、莫言、朱苏进就是例子.上世纪80年代以来,作家徐怀中的《西线轶事》问世后,直接为军事文学开出了一条“当代战争”的战线,莫言的《红高粱》开出了一条“历史战争”战线,朱苏进的《射天狼》开出了一条“和平军营”战线.三条战线至今天已经形成了当代军事文学的三大脉络,三大脉络基本上也是今天军事文学的大致格局.而这些曾一度冲锋陷阵在军事文学最前沿的骁将,也当之无愧地成为军旅大作家,被载入史册.刻在军事文学里程碑上.这里除“当代战争”(与军事行动相关)外,“和平军营”、“历史战争”以及后来柳建伟的“演习模式”等路线,至今天仍为广大作家所行进着.由此,也证明了“开路”对军事文学发展之重要意义――我历经了将近一年的思索与研究.通过对“横向”的梳理,“纵向”的梳理,以及“纵横”双向的对比,终于理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系.可以这么说,军事文学所有的病象,例如作品质地单薄、作家态度消极等问题,几乎都由这纵向与横向的“误会”中产生.而这个“误会”,可谓使整个军事文学都在这儿打了一个怔,并久久地在这里徘徊.
纵向“题材拓新”上的误会.我们都应该看到,当前我们并不缺乏描写军队新事象的作品.各兵种、各地域也都有新的情况发生.然而总的来说,这些描写军队“新事象”的作品,并没有占领当代军事文学的中锋正路,形成一条具规模的“新路子”,在当代军事文学中引领.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以为就是因为这些“新事象”在“题材拓新”上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新鲜点”.它还不足以在文学上进行一次“题材拓新”的革命,要成为一条时代的文学脉络就更是天方夜谭了.换一句说,也就是这些新事象之“小”与题材拓新(尤其长篇小说)所需求的新东西之“大”发生了矛盾.这一矛盾使作家们纷纷“落马”――许多作家开始跳出到生活外面来,以图通过“技术革新”、“检测想生活”等招式,实现“创新”的目的.可以说,作家们的“误会”也正是由此诞生,他们看到柳建伟写出了“超前性”的《突出重围》,却忘记了作家柳建伟扎入军旅生活的深沉体验,他们看到徐贵祥写出了《历史的天空》,却不屑于其“旧战线”上的重蹈交得碌碌无为.就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以为一味地追求“题材拓新”,不论对军事文学的建设,还是对作家个人的成长,都不会有多少积极的意义.就弊端而言,在当今军事文学中至少造成三种恶果:一是作家们在“题材拓新”的诱导下,在“路的尽头”纷纷掉入“技术革新”的陷阱之中.著名评论家雷 [ 2]达先生说,“任何作家都不可能脱离他身处其间的时代,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具体的时代的文化气候决定着该时代一般作家的文学命运,个别例子除外.因为每个人都是社会存在的反映,作家身上必然反映这个时代的真实.”在军队现实生活的局限中,还有多少条“超前”的路子可以纵向直行呢不言而喻.先生说“个别例子除外”,其局限性显而易见.“新路子”出不来了,作家们不甘心,于是不由得在“创新”与“吸引读者眼球”的诱导下,掉入到“技术革新”的陷阱之中,开始流于作品表层的翻新――玩技巧、斟结构、搞“先锋叙事”,最后小说的技术手法是更新了,小说所应当坚持的“基本东西”,例如现实生活、个人经验、精神质地等,这些真正支撑起一个作品最关键的东西却被弱化了,导致一部作品成了一幅纸做的花.这也正是许多作家看似探索在前沿,实际上已经掉队了一大截的根本原因.二是作家们削尖脑袋找“路子”.目光盯着正前方,却忽视了脚下的“路子”,最终在自我内心“凌空虚蹈”的快意中成功地埋葬了自己.“走投无路”的感觉,使军旅作家在“题材拓新”上的积极性明显有所消退,这是不争的事实.有的作家甚至宣称“写着玩”的,这是一个令人很难过的现象,然而这种“现象”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宣称“写着玩”,实质上就是对军事文学创造失去信心的表现,也是作家为自己开脱的一种方式.反正我是“写着玩”的.写得好当然就更好了,写不好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当然,我们更多的作家还是心怀“开新路,扛大梁”的远大抱负,他们时刻对推开一扇门保持着敏感意识,一门子心思琢磨着军事文学的“突破口”,一有机会就推它一掌.可是这扇门也太坚固了,眼下的“现实生活”似乎也未能给“题材拓新”带来作用.危机由此产生,许多作家不再对“现实生活”感兴趣.抑或说对眼下能看到的题材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些”都不够新鲜.他们目光盯着正前方,却忽视了自己脚下踩着的“路子”.为了使一部作品的内容变得“新鲜”,他们不惜跳出到生活外面来施力,企图通过形而上的“技术革新”与形而下的“检测想生活”等两种方式,制造“内外”创新上的完美与和谐.然而,“创新思维并非简单的‘奇思妙想’能力,尽管通过奇思妙想完成伟大创举的传说不绝于耳”,更多的却例子证明,这些想象往往只成为“一个人的共鸣”,作家则在一场自我内心“凌空虚蹈”的忘情与快意中成功地埋葬了自己.作家柳建伟说“如果所表达的个人体验与这个社会大多数人所信奉的观念、所关注的对象差距太大,离得太远,它速朽的可能性会更大”,其所指的大约也正是这种意义上的写作.三是作家们在野心勃勃的“题材拓新”意识驱使下,在“生活停止的地方”创作也停止了.急智跳出这一写作领域,开始转行写地方题材.这也是削弱军事文学创造力量的重要因素.这一点或许大家都知道,大家不一定都知道的是,事实上作家们内心也是“不情愿”的,但是园为部队实在“没有东西”可写了.我们常常听到军旅作家感慨.咱们的军事文学出不了国外那样的作品,因为没有战争就不可能出伟大的作品.由此,可以说许多作家对军事文学是彻底失去信心,并一味地认为“时代”跟不上“写作”,甚至堕落到“等待生活”的份上,心想有了“战争”我再来写.是不是这样的道理呢果断地否认也不对.应该说,军事文学之独特魅力的确与战争是密切相关的.我们都知道,“军事文学”在世界的通名叫“战争文学”.这也正是它得到世人敬重并钟情的根本原因.然而,与此同时作家们也忘记了另一个道理,我们之所以称“战争文学”为“军事文学”,以及再后来的“军旅文学”,作家叫“军旅作家”,正是因为和平年代,“战争文学”已经逐日走出了“战争”,向更为广阔的军事领域拓展的一种体现(本文使用“军事文学”和“军旅作家”,就是因为现在比较常用,意义上也贴切).而作家朱苏进在“和平军营”题材上,照样写出了一篇篇动人且令人回味的作品.作家柳建伟立足现实,迈出了“超前”的一步,写出了反映今天高科技战争的《突出重围》.作家徐贵祥回顾历史战争,写出了反映抗日战争的佳作《历史的天空》.这就告诉我们,军旅作家不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写了,而是普遍缺乏“应时而变”的能力.至于与外国文学相比,青年评论家李云雷一语点破,“中国文学的伟大并不在于能否得到外国人的承认,而在于能否得到本国普通读者的欢迎”.军事文学也是一样的,我们的军事文学要走向“世界”,它必须获得本国读者和官兵的首肯,才可能真正成为一块独特的风景与世界对合,并获得与“世界”对话的可能性.这是一个常理了,冯小刚导演的电影《夜宴》在西方国家上映后,立即被西方观众恶批“太西化”,这是一个反面的例子.它应该给予我们启发,那就是我们的文学并不是披上“国外模式”,才能够走向世界.因此,跳出“军事文学”创作,看似无可奈何,实质上是军旅作家“逃避责任”的一种行为.
横向“旧战线”上的误会.这个“误会”同样涉及多个方面.挑侧重点说.就是作家们对“创新”的认识存在较大偏颇,认为惟有“题材拓新”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创新,并不屑于任何一种“旧战线”上的“重蹈覆辙”――因为这是“没有野心”、“没有志气”的表现.他们看重“当前”.向往“超前”,并有意无意地拿“题材拓新”来贬低“旧战线”上的创造.这是造成“旧战线”上也始终“不景气”的重要原因.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误会.事实上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例子为证,相信眼明的读者早已经注意到了,本文开头所举的《历史的天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是军事文学“横向”历史题材发展中的一个辉煌成果,这部“旧战线”摘下的成果.同样使作家徐贵祥的名字高高地刻在了军事文学里程碑上.而它之所以得到了读者、观众和专家的普遍认可,其最重要原因不外乎一条,那就是作家徐贵祥在“旧战线”上写出了新意,《历史的天空》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感受.因此,作家们的“心高气傲”必须使用到正轨来,才可能真正显示出卓越的创造力.
从纵横向上来说,我们军事文学有一个共同的缺失,那就是“生命写作”的缺失.我这里所指的“生命写作”,是作家挖掘“自身”的一种写作.我认为“纵向”上也好,“横向”上也罢,都缺乏这样一种写作.这也正是许多作家迟迟出不了大作、力作的根本原因.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同一个在时代里许多东西往往是“共性”的,而每一个作家的体验却不是“共性”的.可以想见,缺乏挖掘“自身”的写作,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写作.我以为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作家被“时尚化”的模式牵着鼻子走,其作品不论从“新意”还“深度”来讲.往往只是一种“蜻蜓点水”式.这样谈何出力作呢作家徐贵祥就把善于挖掘自身当作“运气”,他说:“我说的运气不是获奖,而是我能找到好小说,为什么说‘找’因为艺术是藏在生活表象深层的.在哪里找在自己心里找,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找.”这就告诉我们,作家唯有融入自我的“生命写作”,才可能真正最大程度地带动个人独特的体验,形成“人文合一”的最佳创造,由此以最强悍的原创力量将“路”开出去.而至于“技术革新”,它应该遵循内容形态的逻辑,才可能从中无限地诞生.
说到底,“新东西”是永远属于扎入生活深处的人所发现的,作家扎得有多么深.发现的也就有多么新,它不可能被只观察到表象的作家所发现.反过来说,当作家们真正脚落实地时,会发现一直拦在面前的这扇“门”,其实不过是一扇虚掩的门,只不过是你越用力推它就越让你陷入了无物之阵,让你失去自我.由此,我们的军事文学要真正有所进展,作家要真正写出“有新意”的作品,就必须回到现实中来“推门”,惟有根扎现实军营生活,才可能真正抢占军事文学的制高点!

责任编辑 王永盛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