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散文的几个关 键 词
——《 2012年最佳散文》序
散文的收成如今仍可视为丰年,她仍然是各门文学样式中的大户.当然,散文不如小说、纪实文学那样某部作品可叫响一时,或常有研讨造势,但其成绩也是可观的.或者说,在每年盘点时,不能不看到她承继了以往的能量,在读者中仍葆有极大的热情.
好像有人说时下是个命名的时代,人们热衷于命名,在文学中也如是,概念上去分解,定义上去说道,文体进行划分,但总是界线模糊、阵线不明、语焉不详的.时下,文体的分类越来越困难.有的只是划出个大概,欲知其所以然只能靠个人的体悟了,或者在莫衷一是的比较中去测度.比如,纪实文学与报告文学的关系、杂文与随笔的关系等等,就没有人能说得清.散文的特色或者说散文的定义呢,同样,在文学的诸文体中,也是不太好界定的.有说,她是博采众文体之长的“多面人”,长袖善舞,或许就是其所长.
我们不说定义,那是个弯弯绕的线团,我们也不太好说今年的散文特色主要有哪些,因为,散文的年度总结,我以为每在这个收获的秋季,岁岁年年去说,有些困难,即使在一些选本中得以展示的,未必就是代表了年度的最高水平,就是了不得的作品,更遑论一个人或几个人的视野也是极为有限的,还有众多人为因素.所以,每看到在这个时候,有文章搞所谓的年度盘点,挂一漏万地提及某个作品,归纳某些特色,总是有点担心的,也是老套的令人生烦的事,虽然自己不得已也做过,这种期望对鲜活的现实进行理论匡定,其说法与做法也像一个瞎子摸象似的吃力不讨好.所以,这里选年度作品,也是有些忐忑的.只是,我们秉持往常对于散文的大致的概念,这是：一,人文情怀和精神向度,就是说,作品不是纯个人性的故事和书写,而是有着大众情感的关联,让读者有共鸣；再,她表达方式的有意味,就是说,令人咀嚼、有吸引力,或者文字上老到精致,或者气势上的整体效果突出.虽然这样说也是一个虚质,可是,你让读者引人入胜了,读后有嚼头,就算是好的作品.
对散文年度的面貌,与其归纳什么,或列举出哪类作品的优长,不如换一种思路,用关 键 词 来表述,对一些问题作些梳理.
思想
散文不直接以叙述和提炼思想见长.思想即主题,她不是直接地展示主题.或者说,散文的主题不好以简单的归纳法来要求.固然,思想是一切文章的灵魂.但思想是内在的融合,是肉,不是皮,是风骨,不是外表,是质地,不是形状；她不耳提面命,不是高头讲章,不是热闹地紧跟社会时尚或政治情势,不是主义与问题的随从.
散文的思想是潜在的、隐性的,是和风与细雨润物无声的状态.隐藏、内敛、细微、机巧,在文章的内涵上,给人以张力和激荡.
散文可以从所呈现的人理中,渗透书写者的精神情怀,让阅读成为巨大的精神享受,得到共鸣与应和.其主题或思想,不因为她隐匿的表达,或者轻盈的渗透而缺失.不因为她的精巧细致,不因为她的风花雪月和个人情感的表达,而减少其主题的厚实与深度.
现在的问题是,有多少散文在思想主旨上让人感动,撞人心扉,启人心志,令人感同身受而共鸣呢!
没有思想的文字是六神无主的躯壳,没有力量,没有深度.而时下,散文的思想有如稀薄的空气,难以捕捉.不少纪念性的文字,不少赶时髦的歌颂体的文字,不少纪游式的报道文字,其内涵苍白,内蕴寡淡,难以卒读.这类文字,有,等于没有.
当前的散文,不缺少机巧的表达、缺少思想的呈现；不缺少场景和客观景象的描写,而少有人的精神世界的开掘,人的灵魂深处的触摸.散文可以散,可以信笔而书,可以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然而,其风骨和灵魂是首要的.
情怀
为人者多情怀,为文者亦然.无情无义,其人不可交,其文味同嚼蜡.
文字的鲜活与沉寂,有味与乏味,关涉到情怀.情怀是大爱,是善,是真,是文章的内蕴品质、经典远播传扬的关键.缘情而文,作文之法则.文章者,境界之不同,亦是情怀的高下之别.情怀高致,其面貌可爱；高情大义,其风华自雅.
关怀弱者,敬畏自然,尊敬长者,感念生命,尊重历史,敬仰人文等,情怀使然.书写生活,记录思想,追慕前贤,期待来日,形诸文字方能显现出高下优劣,其区分也在于是否以情感人,以义达人.
散文在时下数量庞大,势头不减.君不见,各类纸质媒体仍为大户,各路作者老与少,名与无名,多有染指,网络博客微博,壮其阵势.但,如若仔细分辨,鱼龙混杂,或可以滥且乱而名之.如没有节制任意而为,或以枯燥沉闷的东西占据版面,有些作者耽于自恋自炫,倚老卖老,矫情自负,不可爱、失诚信,令读者敬而远之,或生烦厌.信马由缰,无所节制,小题大做,无病,成为疏离读者的主因.
情怀是平实的风度,是高扬的精神气象,也是一种人情世态秉持的尺度,不轻浮,不急躁,不自恋,不乖戾,不虚伪.
借用一句时髦的用语,作文要接地气.散文写历史、文化、民生,书写情感,励志抒怀.散文的情怀,实际上是对大地的书写,对民生的关注.作文要有温度,温度是情怀体现.与大地和大众精神相通,气息相求.观照平民人生,书写生活艰难的脉动,展示大众的精神追求和人生的期望,文章就能为读者大众青睐.
自由
写作者精神是自由的.古今中外大家如是说.散文更是一种放松的心态下的文字表达.
我想故我写,我手写我心,畅快直接地表达,本真求实地还原.散文中有人,写人是主体,写别人或自己,可折射人生历程,可开掘精神情操.散文写人,真实朴实,不是渲染,不是炫耀,不是人物形象的标准画像.
散文是自由的文体.或者说是最自由的文体.散文的包容,散文的自由,成就了她的气象万千,不拘法度,她的写人、写史,记事、主情,写当过往,不一而足,只有让文字自由地表达,放飞心态,高扬自由精神,直面生活,亲近大众,散文才有大雅之作,才会体现出美文的品格,为大众所喜爱. 她可以近距离地捕捉当下文化精神,显示出书写者对社会人生敏锐感悟,可以荦荦大端地对于一个时代的万千气象进行文学描绘,可以对社会热点进行文学,也可以从一个新的视角对历史中的人与事进行打捞和挖掘；或可以精细地对某一社会现象进行切片似的描绘.它可以有宏大叙事的丰富,有宽大视野的开阔,有精致细腻的切入,有纵横捭阖的豪放,有小桥流水的委婉曲折,有情感激烈的辨识与争执,有情怀柔美的迂回与矜持.长河大波和小桥流水,都可视为散文的表达方式.
她不拘成法,无有规范.记,可以写史,秉笔直言；赋,可以赞人,也可弹人；长,可以洋洋洒洒,或以专题写类型；而短,可以是一个事件一剖面.长而有度,短而精微.主题广泛,写法多样.求真,探寻,辨析,释疑等,人生万象,花鸟虫鱼,喜怒哀乐,皆成文章.
自由,是随心,是放松轻快,是宽怀畅达,是不惧不忧.文字的自由,终究是心灵的自在、精神的自由、情感的自足.
只是自由放飞了散文的精神,开启了她的远行能力,但,如何让散文的自由转化为优质的文字,是当下散文不可忽视的问题.
常见的是,不少文字端着官员腔、公文腔的架势,主题先行,或赞颂辞式的,自恋自负,暮气沉沉,掉书袋式的酸腐气、八股调,令人生厌.或者,套话式的写乡情乡愁者,了无新意,这诸多散文的病灶,也破坏着散文形象.
散文自由地表达,切忌八股式、官腔式的贩卖,不居高临下的俯视,也不是拘谨地再现生活,丧失掉其生气和鲜活.自由是内在的,是心灵的,没有写作者内在的心灵感受,其文字是枯燥乏味的.
语言
文学是语言的世界,作家是语言的魔术师；散文不是文学样式中语言的极致者,却也为大家高手们致力追求的文体.
为文有高下种种,但可从语言的精到或粗放,隽永或芜杂,文野雅俗来区分.语言不专是一个表达技巧,而渗透着作者的情感成分、才学天赋,语言的优劣精芜,是写家与大家的分水岭.
散文语言首先要精炼,流水账单式的枝蔓令人生畏.语言要有一以当十的效果.其次是精致有味.常见有些散文语言枯涩,叙事拉杂枝蔓,结构板结,写人平淡苍白如履历表,说理像论文式的干巴,记事如新闻式的浅近,其原因是缺少语言的灵动和张力.当年鲁迅、梁实秋、周作人、林语堂等大家的文章中,我们看到的不只是对于人生的特殊感悟,而雅致的语言和精致的情怀,令人回味无穷.有时候,一个形象的语言表示,就可以成为文章的一个文眼,比如,董桥关于中年是下午茶语言意象,足可以成为一篇文章的经典表达.语言是作品的面貌和气质.风华无限,意象峻拔,而情怀悠悠,可以吸引读者,可以成为经典.一篇作品,如果说情怀是其内修的话,而语言却是一个显见的外形,这也是散文大家们所看重的.
眼下,不只是散文创作,在文学界或多或少不太注重语言的修为,除了其写作者本身的能力外,也有在创作中忽视语言而随意作文的心态作怪.语言是一切创作的关键,而散文对语言要求更为严谨,对此,多年来却不太为人所警醒,一些散文家在语言上乏善可陈.重视和讲究语言,这本来不成问题的问题,竟成为散文以至时下诸多文学提高水平的急务,说来,多少有些滑稽.
散文这个文学精灵
——《百年散文经典文丛》序
尽管散文是一个没有确切定义的文体,尽管散文的历史也是一个没有定论的悬案,尽管散文也曾不被某些作者所认可——有所谓雕虫小技、壮夫不为的戏言,然而,散文的实际状况是她的生命是强盛而博大的.她是文坛的一株大树,她是文学的一个精灵,无远弗届、无所不在,从古至今,林林总总,留下了众多的精品,制造了许多的经典.对于文化的传承,对于文学的发展,对于人生的精神引领,散文之功,善莫大焉.或者,可以说,泱泱华夏文坛,散文成为一个漂浮于人生和社会之上的文学精灵,对社会和文坛的影响,不可忽略.设若没有散文,多少中华典籍会留下遗憾和空白.即便是自现当代文学实际看,散文成就了许多文学大家,也是各类文学高手们一试天地的园地.所以,散文这个文学精灵,游荡于文学的天空中,也裨益于社会人生.当我们面对诸多散文经典时,我们不能不以一种敬畏虔诚的心,享受着散文大家给予的精神滋养,也享受着散文佳作带给我们的阅读愉悦.
这就是,为什么当下文学并不太为读者所青睐,而散文或可一枝独秀,仍有不少读者追捧,仍有众多的集子和年度选本行销于世.在美丽的文学天空,散文的灿烂光影,灵动而优雅的姿态,装点出无边的景色.
为什么一个并没有明确的文本定义、杂糅了诸多文学样式之长的文体,一个亦古亦新的文本样式,在如今文学分工越来越明确、细化之时,仍有相当的人气,在创作和阅读两个端点上仍然相得益彰,为当下其他文学形式所鲜见.究其原因,除了她轻巧的文本样式,灵动的文学情志,雅致的文化情怀,摇曳的文体风格等等之外,我以为,这个文学宝库中,屹立着若许的文学精品,众多的文本经典,成就了这一文学形式有如高山大原般的风景.这些出自不同时期、有着不同风格的佳作,如同厚实的基石,构成了散文文本的经典性,妆成了散文世界的斑斓景观,也形成了散文这株文学长青树,其生命葳蕤、枝繁叶茂的一个原因.
于是,在浩繁而几近泛滥的散文选本中,人民日报出版社郑重地推出一套《百年散文经典文丛》,以七个不同的专题,收纳了三百余篇二百余位作家的佳作,让我们从气势和规模上,感受到泱泱中华散文王国里,草长莺飞,洋洋大观；这条文学的山上,目迷五色,气象万千.散文的选题,是开阔而多彩的,散文的写作手法,是开放而不拘泥的,散文的语言,是多彩而个性独特的,于是,我们可以从这数百篇文学名篇佳作中,体味到散文文本的经典气象,领悟到不同的人生和社会内容,其包罗万象,妖娆多姿,其情怀悠悠,风致卓然,让散文成为文学对社会人生最优雅和真实的表现.我们也可以从这个选本中读到,在文学王国里,那些亲情、友爱、恋情,这事关人生普通情感的诸多题旨,其丰厚的内涵和感人的情怀；也可从中体会到大千世界、浮世人生,所持守的人类基本情感和人生的原初情怀；我们还可以看到,这些人情世情,自然人文,如何在大家们的笔下,有如许的精微、如许的热烈,也有如许的透彻.当然,那些高情大义、普世情怀,那些相濡以沫,危难与共,或者那些相忘于江湖,君子之交,等等.不同的情与义,相同的人情与友爱等话题,在众多的作品中,有充分的展现和精彩的描绘,让阅读产生共鸣应和.当然,作为时下丰富地快捷地展示社会人生,书写时代精神与个人情怀的散文,在更广阔的视野上关注现实,展示民生,描写精神,丛书选题也相应地以城市、乡村、自然、哲理等不同部分划分,有的甚至是相同的题旨下选同题文章,更有一种特别的意义.自近代以来,散文大家英雄辈出,几代人在不同的时空中,共同书写相同的题旨内容,它们被纳入其中,这虽是编辑的巧妇之作,却权当一次穿越性的文学同题竞技,其意义也独特,让读者诸君从这些同题目或同题材的展示中,更为深透地理解散文对于人生情感和自然人文别有情致的书写.同时,也可以体现出不同作家们的功力与魅力.无论是老者,那些上世纪初驰骋文坛的泰斗宿将,还是后来者,那些晚出几十年后才活跃文场的新进后生,他们对于社会人生的感受,人各有异,着眼点不一,却能够在不同的背景上展示出自我,展现一个人独有的文学世界、一个人特殊的心路情怀.这种老与新、传统与现代互为交集的文学景象,是很有意义的.作家们倾力倾情地写出心中的自然,写出变化的城市与乡村,写出现代文明下的精神求索,包括种种认同与抗拒,寻找和皈依,等等.无论是正面的书写,还是质询与期待,出于人生的一种大爱,出于对社会人文、自然生态,等等.敬畏与尊重,在多姿多彩的散文世界里,其实就是打造了一个集合型的文学的人文精神,书写出一个整体性的人生世界. 对散文的经典性认定,没有明确的标尺,但读文相类于识人,大体是雅致、清丽,有品位有情味,方可为大雅之作.如是,这套书放在你面前,你可从容地品评,或许,你从这众多佳作中,看到了编辑们的心血,或者,你读它们,有了一次关于散文的有意味的文学之旅,那就够了.对于散文来说,丰富了我们的生活,增加了人生的某种见识,得到了文学的快乐,甚至也引发出阅读后的感悟,找到了自己的某些共鸣.这就可以了,编者也会万幸.文学也是有幸.
文学的经典,可以是恒定的,有时也是一个活的流动体,或者,它是在不断的开掘和发现中阐释其特殊的意义的.
是为序.
2012年12月10日
《大家散文丛书》序
散文,一直为文学爱好者和大众读者所青睐,无论是广义还是狭义,散文的定义难定一尊,倒也无妨,作为一种文学的类别,她有相当固定的读者,也有稳定的作者队伍,在当下各类文学书籍中是有市场的.君不见,散文的各类选本、丛书,层出不穷.在林林总总的散文选本中,我们推出这样一套特别的书,一套荟萃了当代散文高手们的大雅之作,相信会得到读者的认可和喜爱.
俗话说,好马要配好鞍,好文章也要有好的包装.散文,当代名家的大作,用线装书的形式推出,也许之前有过,但成套的丛书,恕我孤陋寡闻,还是没有的.至少,当前十分活跃的散文名家的集子齐整地推出,还是首次.我们看到,这套书装帧雅致、内容精致,体现了印制与创作的相得益彰,在众多散文的选本中,是别致而有吸引力的.形式的精美,印制的精良,无形中就会让人先睹为快.当然,散文在有的论者那里是“古已有之”的,可以追溯到上古的竹编或者更远,如此一来,这本来古雅的文本,如今又通过这古朴典雅的形式推出,还原其雅致庄重,更有另一番意味.
我们曾把散文当作文学的玉人,玉树临风,亭亭玉立,站在文学的高地上,显示着高雅的情怀和温暖的文心.是的,散文本来就是最能体现作者的真性情,情感真挚,情怀率真,见性见情,在文学花园中是一枝温润摇曳且内涵厚实的花朵.而有了这样的线装书的形式,让艺术的面貌找到了优美的表达,成为读者印象深刻的读本.如玉之可人,如花之美丽.让散文之美,得到更大的传扬,岂不善哉.
还有,作家们都是散文高手,他们的散文,或深邃瑰丽,或丰厚沉实；或直面人生,或针砭社会病灶；或寄怀于当下人文生态,或开掘于历史史实,等等,等等.姚黄魏紫,各呈其妙,绘成了当下最为斑斓的文学景象,成就了散文的光华与丰饶.睹之读之,岂不快哉.
本书短时间内得以出版,应当感谢线装书局同仁们的辛劳.总编辑曾凡华是位诗人、作家,由他动议邀我主编这套丛书,作为多年的朋友,本人岂敢有违,当然,更得益于几位著名作家的鼎力襄助（他们自己选定篇目,或亲自发来电子文本）,以及责编李琳女士的组织之功.在此一并致谢. 壬辰年冬月于北京尚天斋
（此书由线装书局出版,第一辑有王蒙、蒋子龙、陈忠实、贾平凹、铁凝各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