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文学思想的生成创作风格的解读

更新时间:2024-01-21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4700 浏览:13415

莫言因其作品“很好地将魔幻现实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结合在一起”,获得了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这个始于1901年的世界性文学大奖,终于破天荒地镌刻上了中国本土作家的名字,首次显现了中国文学代表的身影,填补了中国文学界的空白.莫言获“诺奖”这一“纯文学”的、世界性的权威奖项,都内含了中国人的多种期待.说“诺奖”寄予了国人以文学的方式,实现政治文化、精神心理层面上的强国梦,并不为过.

莫言文学思想的生成

莫言出生于山东省高密县,由于深深的乡土情结,自20世纪80年代初,莫言以一系列乡土作品崛起,他充满着“怀乡”以及“怨乡”的复杂情感,被归类为“寻根文学”作家.其作品深受魔幻现实主义影响,写的是一部部发生在山东高密东北乡的“传奇”.其写作风格素以大胆新奇著称,作品澎湃,想象诡异,语言肆虐.作品数量庞大,包括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甚至戏剧、散文等.著有《红高粱家族》、《酒国》、《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等长篇小说10余部,《透明的红萝卜》、《司令的女人》等中短篇小说100余部,并有剧作、散文多部;其中许多作品已被翻译成英、德、法、日、意、俄、韩、瑞典、波兰、越南等多种语言,在国内外文坛上具有广泛影响.[1]

莫言的故乡在山东高密县河崖镇大栏乡.他在短篇小说《白狗秋千架》里把老家变成“高密东北乡”,在同年发表的短篇小说《秋水》里,他再度提到了这片土地.通过“高密东北乡”,莫言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类似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的文学地理世界.莫言是一个有着强烈“故乡情结”的作家,山东省高密市“东北乡”给了他早期的文学涵育.莫言小说中的故事几乎都是以高密东北乡为背景,可以说高密本土的故事是莫言取之不尽的写作资源.莫言的小说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家乡——高密东北乡,可以说,是家乡的泥土给他提供了丰沛的写作源泉.纵观莫言的创作历程,他步入创作的1981年,正是文学劫后复苏的80年代.这个时期,文学在理论思想上正处于文艺与政治、文艺与生活等一系列重大关系之后,在创作上正呈现出以创新为先导、以突破为荣耀,各种思潮蜂出、各种写法并举的繁盛期,国外的文学文化思潮,欧美现代派文学、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等创作流派,都以多种形式的译介,给中国文学带来巨大的冲击与多样的借鉴.对此,莫言如饥似渴地兼收并蓄,并在创作中表现出不拘一格的文学追求.1985年,他的《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家族》,一问世就不同凡响,并且难以归入任何一种倾向;1988年后,他的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丰乳肥臀》、《檀香刑》等接连而来,一作接着一作,绝无重复,面目迥异.如今,他笔下的“高密东北乡”,已成为中国社会的一个清晰而又精确的缩影,“东北乡”也逐渐从一个地理概念变成了一个文学概念,始终是莫言创作的文学地理符号,成了莫言赖以言说的“精神家园”.

莫言文学创作历程

莫言的文学创作起步于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从1981年秋,莫言在《莲池》杂志发表第一篇作品,即短篇小说《春夜雨霏霏》起,他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一走就是30多年.其创作历程,大致经历了4个阶段:

1.摹仿借鉴阶段(1981年至1984年).这一时期,莫言借助于童年记忆,加上自己独特的感觉和体验,正式开启了他的小说世界.但是,最初的童年叙事大多忠实于童年经验的叙写,缺少从既定文学体制中突围出来的思想力量.这种与意识形态化的文学体制保持一致的文学观念使得80年代初期的莫言小说,在当时的中国文学中,并不显眼.其作品以中短篇小说为主,如《售棉大路》、《民间音乐》.作品也大多采用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方式颇为传统规范,情绪基调基本保持了现实主义风格.莫言曾这样评价自己当时的创作,“这些作品虽然也受到了一些赞扬,但其实都是摹仿之作.但不能因为有摹仿的痕迹就彻底否定它,它还是表现了我在写作上的一点才华,或者可以说尽管有摹仿,客气地说是借鉴,但还是有我自己的独特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个阶段,也就没有后来的作品.”[2]

2.中西兼容阶段(1985年至1986年).1985年,随着西方现代文化和现代文学的译介和传播,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两种文学潮流即“先锋文学”和“寻根文学”相继兴起.莫言恰遇上了这一重要历史性机遇,接受了西方现代主义文学观念的影响,获取了与以往意识形态化的文学体制相对抗的思想力量.在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现代文化相互兼容的80年代中期的文学语境中,莫言除了继续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叙写童年记忆外,已有意识地运用西方现代主义创作方法进行创作.莫言借助于拉美魔幻叙事核爆了他存储的童年经验,进而大胆、创造性地确立了莫言小说的感官写作的文学观念,并摆脱了当代文学史上长期以来充满规训的意识形态化的文学体制.1985年,莫言的自传体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尝试在现实主义文学元素中注入了非现实主义文学元素,一举成功,引起文坛关注,成为莫言的成名作.之后,1986年创作发表的《红高粱家族》令莫言蜚声文坛.这一时期的作品以天马行空的气势,激烈的反传统姿态展开了大胆的探索.

3.震荡低谷阶段(1987年).随着1987年中篇小说《欢乐》、《红蝗》的发表,所引起的反映与《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家族》恰恰相反,不是赞赏,而是严厉的批评.批评和辱骂与莫言结下不解之缘,让他几乎从云端跌落.在《欢乐》和《红蝗》中,没有人们习以为常的“审美”幻象,而是充满了与悲剧命运相关的生存体验,一种与感官和肉体密切相关的、痛苦而又欢乐的悖谬经验,准确地说,是一种“胃的经验”.这种粗糙而有力的经验,带有一种“非文学”、“反审美”的性质.[3]当时很多人认为,为审丑的癖好使其作品变得空前迷狂、偏执、紊乱和晦涩.直到多年之后,才有评论家对这两部作品发出另一种声音.莫言也直言多年以后再次读这两部作品,发现它们与《红高粱家族》有不一样的东西,“现在的我,其实已经不可能再写出这样的作品”.

4.拓展巅峰阶段(1988年至今).自1988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起,莫言步入长篇小说创作阶段.他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高密东北乡”文学王国,找到了自己丰富、广阔、汪洋恣肆的魔幻现实主义文风,并不断从时间、故事、语言、表现手法等方面拓展新的写作向度.1992年长篇小说《酒国》被称为“走通西方再走东方”的作品;1995年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被称为“莫言文学殿堂里一块最沉重的基石”,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性”大书,并获得了“大家文学奖”.至此,莫言的小说创作成就非凡,可谓抵达了莫言小说创作的一个阶段性巅峰.2000年以后,莫言已居于当代文坛的中心地位,且在各路当代名家中位居前列,小说创作也再度迎来第二个巅峰期.2001年至2009年长篇小说《檀香刑》、《四十一炮》、《生死疲劳》和《蛙》相继问世.这些作品均是力作,在思想与形式上,都超乎以往的艺术探索,坚实地确证了莫言难以抵挡的才情和实力.其中,《生死疲劳》是最贴切“诺奖”给莫言的颁奖词“很好地将魔幻现实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结合在一起”,几乎“严丝合缝”. 解读莫言文学创作的关 键 词

莫言获“诺奖”,打开了世界读懂中国文学的一扇窗户,其对于中国文学和中国作家的激励无疑具有里程碑意义.纵观莫言的作品,有几个关 键 词 “民间”、“乡土”、“历史”、“现实”等在小说中随处可见.这些词语彰显了莫言文学的独特风格.

1.“魔幻”与“现实”,全新的文学流派.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是20世纪50年代前后在拉丁美洲兴盛起来的一种文学流派.其作品大多以神奇、魔幻的手法反映了拉丁美洲各国的现实生活,把神奇和怪诞的人物和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的现象插入到反映现实的叙事和描写中,使拉丁美洲现实的政治社会变成了一种现代神话,既有离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现实主义的情节和场面,从而创造出一种魔幻和现实融为一体、“魔幻”而不失其真实的独特风格.因此,人们把这种手法称之为“魔幻现实主义”.[4]从本质上说,魔幻现实主义所表现的,并不是魔幻,而是现实.“魔幻”只是手法,反映“现实”才是目的.莫言的小说,一直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展开:一个是残酷现实,另一个是浪漫世界,这就是莫言的荒诞传奇,旧中国饥饿的喘息声令人心碎,被历史遮蔽的微暗世界如此神秘,蓬勃悲伤的生命力与人性在风暴中面面相觑.诺贝尔文学奖对莫言的颁奖词“很好地将魔幻现实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结合在一起”,这个“判词”极为中肯.


2.“先锋”与“想象”,创作的非凡气质.莫言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农村度过的,深受民间故事或传说影响.幼时在乡传的鬼怪故事,成为莫言许多荒诞小说的材料.如《十三步》中出现了神秘的南美洲魔幻写实,《红树林》实现了小说题材的时空转换和创作方法的探索更新.莫言的作品,带有明显的“先锋”色彩,想象成为其最大特色.作为先锋派作家的莫言,并未因其小说形式上的先锋性,而放弃对本民族历史和现实境况的关注,同时,也并不因为对写作的承诺的恪守,把叙事艺术处理为一种简单粗劣的道德美餐.而这两个矛盾方面,正是当代中国作家难以解开的死结.莫言以其不同一般的艺术智慧,为解开这一艺术死结提供了精彩的范例.同时,莫言的小说尽管呈现的都是历史和现实的事件,但不拘泥于客观写实.在种种奇诡想象的领域里,其想象力来自现实、来自生活、来自中国民间传统,与他生于斯长于斯的“东北乡”这方水土不可割裂.这正是诺贝尔评委会给出的获奖理由“幻想与现实的融合”.

3.“批判”与“反讽”,写实的创作视角.莫言的作品大都是从历史和现实的批判视角出发,对现存的社会状态进行了无畏的颠覆与尖锐的质疑.但莫言从来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批判者.莫言的复杂性在于他将文化中所包含的真实与虚构的双重性质和互动关系呈现出来.这一切,在莫言笔下呈现出一幅幅奇异、怪诞,色彩斑斓的文学画面,从这个意义上说,莫言是一位现实主义作家.莫言小说中的讽刺常常暴露出自身的不足、缺憾与失误,小说的批判性也意味着一种自我批判性.对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多重身份的莫言:一个功成名就、社会身份可疑,且谨小慎微、投机取巧的莫言;一个作为虚构小说家的、对现实冷眼旁观而且持尖锐批判态度的莫言;还有一个是现实中老实巴交、不善交际、有着农民式的朴实而又有几分狡黠的莫言.这三重身份构成了一个复杂的和自相矛盾的莫言.

4.“民间”与“古典”,独特的艺术表征.莫言的早期作品,如《食草家族》、《红高粱家族》,与“寻根文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书写着乡村文化与原始的生命力.在莫言的整个文学创作中,“民间性”的表现是丰富而复杂的.莫言获奖,很多人都在评说,这印证了“最乡土的才是最国际的”这一道理,而对于这样的说法,在莫言看来,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他认为,最乡土的就是最国际的,这个话有它一定的合理性,但如果把它当作一个绝对真理来理解,可能是不对的.文学艺术必须具有地区的特色,必须具有自己民族的风格,有自己独特的文化符号和表征方式,这些东西应该是鲜明的、特色的东西.同时,莫言创作的“魔幻”不仅来自西方现代主义,也来自中国古典文学.《酒国》、《生死疲劳》中的妖魔鬼怪,与《聊斋志异》、《西游记》的古典传统密不可分.

5.“喜剧”与“豪放”,浓厚的山东特质.莫言的作品是在当时大背景下的历史上写乡村的中国、历史的命运、中国人经历的各种磨难以及人性的复杂性,其幽默意味不仅无情地嘲笑了世界,也嘲笑了自己.《生死疲劳》里面的好多笑话,让你觉得在那么残酷的场景中,他们的生活那么累,那么辛苦,但还是玩笑多多.在莫言看来,这种幽默是老百姓让自己活下去的一种方式,是解脱自己、减轻压力和安慰自己的一种方式.同时,莫言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形象,其风格无疑是豪放的,有一种典型的山东风土人情味,人特别朴实,有邻家长辈的感觉.

6.“历史”与“暴力”,灵性的呈现方式.莫言对历史秉持非常顽强的信念,从《丰乳肥臀》、《檀香刑》、《蛙》等作品中,他始终在向20世纪的历史发问.从80年代以来开始的新时期文学,里面大部分是写农村题材的,大多数是停留在农村的落后,“文化大革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经济的崩溃,农村人的变化.但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在莫言笔下是通过具体人物的命运,以超现实的方式展示出来的.莫言小说正是通过诸如对峙与愤怒,来呈现历史、反思历史,深刻剖析现当代历史的发展进程.这是一个有责任感、有勇气的作家才能够写出来的,而且对世界、历史是持有他的看法的,其中隐含着很丰厚的历史和现实的内容.而从《红高粱家族》到《檀香刑》,莫言曾经被诟病为渲染暴力,但历史和现实的暴力远超过了他小说描写的程度,莫言只不过把它们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引发了中国文学界的震荡,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对当下的中国作家有着很大的激励作用,对未来的中国文学也有着一定的引领作用.这种作用,既在于使大家在宏观的层面看到文学写作作为一种精神追求的积极作用与巨大能量,也使人们由莫言的成功与获奖看到开放式的文学吸取与本土性的文学内核相融合的创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