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之家,所有的磨难都可被童话

张抗抗,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作品曾获“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第二届全国鲁迅文学奖”“全国首届女性文学创作奖”“庄重文文学奖”等.张婴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创委会副主任.作品曾获“冰心儿童图书新作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等.他们的家是一个美丽的童话：王子和公主相爱了,婚后他们生下了一双女儿,全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王子的名字叫张白怀,公主叫朱为先,一双女儿大的叫张抗抗,小的叫张婴音.在他们家,清贫、磨难、亲情,以及那些美好的人生感受结成了一个个美丽的童话故事.清贫生活可以开出美丽的鲜花1950年7月,大女儿张抗抗出生了,她是父母的小公主.虽然小公主没有镶嵌着珠宝的蕾丝花边舞裙,但妈妈为女儿缝制出了世界上最美丽的裙子.那一天,小抗抗从幼儿园回家,看着日历提醒妈妈说,儿童节就要来了.这下,妈妈犯难了：拿什么给心爱的女儿做礼物呢?因为妈妈只是一个中学老师,工资微薄却要养活八口之家：丈夫因为政治原因,两年多没有工资收入,家里还有婆母和丈夫四个年幼的弟妹需要照料,这点薪水除了维持起码的温饱之外,多一分钱的花费都会让她发愁.抗抗是那么懂事,每天看着别的小朋友早早地被爸爸妈妈从幼儿园里接走,她总是耐心安静地等到天黑,一直等到妈妈最后一个匆匆赶来.看着女儿企盼的眼神,妈妈很心疼.女儿却安慰妈妈：“我不着急的,我和星星说话呢!叫星星照着妈妈,别让妈妈摔跟斗等”妈妈多么希望女儿能够和别的孩子一样,过一个快乐的儿童节啊!妈妈翻箱倒柜,希望可以给抗抗变出一件礼物来.终于,看到压在破箱底的一件紫色小碎花的旗袍,那是妈妈中学生时代最喜欢的衣裳,因为舍不得穿,所以没洗过几水.妈妈想把它改成一条有褶皱的小裙子,让女儿穿上后变得漂亮.可是,妈妈从小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哪里会做针线活啊!所以缝制的过程非常艰难,不是线打结头,就是针刺破了手指.看着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紫色的花布上,妈妈觉得很像红宝石.这个美好的想象让妈妈很高兴,手指被刺得鲜血淋淋也不觉得痛了.生活是那样的清贫和艰辛,时常有意想不到的不幸和磨难,但无论是在爸爸下放劳动的果园里那一间小小茅草屋中,还是在她们母女每天黄昏又饿又冷地穿街走巷走过悠长的小巷回家的时候,父母从来没有叹息和愁眉苦脸过,总是想方设法让女儿感受最美好的事物、人情,让女儿感知农村的小桥流水、桃李芬芳,让单调乏味又疲惫、饥饿的路途上铺满美丽的童话.所以,抗抗才能在幼小的时候就说出：我想坐在烟囱里冒出来的烟上面,一直升到天空上去采一片太阳的金光；才能在她11岁时,在爸爸下放的小茅屋里写出《我们学做小医生》并发表；才能成为今天这样一位著名的作家.是爸爸妈妈的心里拥有许多美丽的文学种子,将自己无法实现的文学梦揉进了女儿的心灵深处,苦难的泥土里才能开出美丽的鲜花!所有的磨难都可以被童话和姐姐一样,婴音的童年也是苦涩多于甜蜜,也经历了许多磨难.在她10岁那年,文化大革命来了,妈妈被关进了牛棚,姐姐支边去了黑龙江,婴音失去了最后一顶保护伞.幼小的她,所有的风雨都要一人扛,早早地担当起照护奶奶和家庭的责任.每天放学后,小小年纪的婴音就要生煤炉、做饭做家务.乖巧的她,想给妈妈增加一点营养,竟然还养了几只母鸡.鸡下蛋了,她用铅笔在蛋壳上写日期,自己舍不得吃,全部积攒起来,按照日期的先后,和猪肉一起做成蛋烧肉,用大搪瓷杯装好,悄悄地带给关在“牛棚”里受审的妈妈.机灵的小婴音居然在关妈妈的学校围墙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洞,她常常趁看管的人不备,小小身子吱溜一下从洞中钻进去找妈妈.正在劳动的妈妈见到女儿来,就悄悄把她领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千叮咛万嘱咐地关照女儿各种注意事项.妈妈是多么放心不下女儿啊,但妈妈能做的也就是拉着女儿的手,悄悄地塞上一张小纸条.为了怕被人发现惹麻烦,妈妈时常把小纸条藏在带回去换洗的衣服里,有时藏在袜底里.婴音只要看到妈妈的手势或是眼神就能心领神会.回家后,一个人孤独地对着空空的家,婴音也会感到孤独和害怕.她想念妈妈,很想躲进妈妈的怀里哭诉一下心里的委屈.经常,她会把妈妈写的小纸条拿出来读一读,就会感觉妈妈温暖的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婴音至今还记得有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句海涅的诗“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等”这是妈妈把对生活的信心,以及对女儿的鼓励和疼爱浓缩在其中了.婴音读懂了,那是妈妈在向她传递着倔强的母爱!妈妈的小纸条就是仙姑为灰姑娘变出来的南瓜车与水晶鞋,让婴音感觉亲情的温暖和生活的美好.她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在下一次看到妈妈时,轻声地告诉她,自己在家里种了妈妈最喜欢的水仙花.妈妈后来在纸条上写着：“水仙花开了,妈妈就回来了!”果真,在春天的一个上午,妈妈经历了一年的“牛棚”生活后回到了家里!这一天,婴音的日记里有这样一句话：“水仙花开了,妈妈回来了!”这就是婴音和妈妈一起写的童话故事,她们母女在这个真诚、善良的童话故事里找到了一方美丽的天空.妈妈传递给女儿的不仅仅是母爱,还有那一颗水晶般美丽的心.虽然,生活并没有特别厚爱婴音,只是经过她那纯真心灵的过滤,磨难都被童话了.女儿的童话故事——亲情在延续张家就是一个童话故事的真实版,只是把“从前”改成了“我们”,一家人相互之间充满了感恩.妈妈朱为先称两个女儿是她读过的最美丽的童话；爸爸张白怀以严父的方式近乎苛刻地教育女儿,特别是在文字方面,他的角色常常是严格的编辑,“退稿”“重写”是两姐妹都碰到过的事.尤其是婴音,她小时候甚至“咬牙切齿”地反抗过爸爸的管教.张抗抗说,检测如她来生还能做女儿,一定要再做妈妈的女儿.对于长年侍奉于父母左右的妹妹婴音,抗抗说妹妹是上苍派来的天使.张婴音说,如果没有严格的爸爸,常常说她的日记写得不好要她重写；如果不是细心的爸爸,在她高一那年,看到她随便写的一篇文字中藏有创作灵气而刻意地鼓励她,她可能这一辈子也不会成为儿童文学作家.文学是他们一家人的共同话题,只要有机会相聚,讨论得最多的话题一定和文学有关.父亲本身就是一位很有才气的新闻记者,青年时怎么发表表过不少小说、散文；母亲天生拥有文学的灵气和童心,信手写来都是生动的儿童文学作品.现在,两个女儿都走上了文学之路,延续着他们未竟的梦,但想起来多少还是有点遗憾.抗抗和婴音,这一对贴心的女儿,最理解父母的心,开始张罗给父母出书的事情.年近米寿之年的老父终于有机会把他和妻子大半生的作品收集整理成书,《双叶集》由张抗抗撰写了序言,2010年华师大出版社出版,使他们的文学梦得到了部分还原.自2002年10月,年近八旬的妈妈一场大病之后,生活也不能自理,再也不能为她们姐妹讲童话故事了.每到节检测日,都是婴音最忙的日子,因为家里的保姆要休检测,婴音就自然而然地代替了保姆的职责.只要有时间,抗抗也会从北京飞回来陪伴在父母身边,姐妹俩除了给父母治病求医、照顾两老的生活外,总是不忘给妈妈讲童话故事,每到这样的时光,都是妈妈最开心的时候.平时不管有多忙多累,婴音都要挤出时间去看望爸爸妈妈,给他们讲各种开心的事情,那已经成了婴音每天的“功课”.抗抗也是每隔几天就从北京打问候父母,她常常在里给妈妈讲生活中的“童话故事”,有时候,故事被婴音的笑声打断,婴音进了门,又一个童话故事开始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