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两题2016年第2期

更新时间:2024-01-14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399 浏览:6946

散文的风骨
人有人品,文有文德,然,品性、德行之外,还有骨气,还有风骨.所以,在刘勰看来,文章风骨者,“故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情之含风,犹形之包气.结言端直,刚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
文章的风骨,是其灵魂,如同人,少了就会得软骨病,没有了或缺失,如行尸走肉.故在《文心雕龙》中有专篇论及,风骨,乃文章上品中的魂魄.
散文是文学园林中一株奇花、异树,如果把小说比作牡丹,雍容华贵;杂文比作玫瑰,瑰丽而冷艳;诗歌如同月季,妖娆灵动;而散文就可视为桂花,不事张扬,香气袭人.或者,多是暗香浮动,其气清雅,其味浓郁,其形高洁.而这,盖源于其风骨与魂灵.
读一篇好散文,我们不满足于其知识的丰富、文献的广博,不止步于其语言的华丽彩饰,不流连于情感的充塞.我们更为看重的是,它的思想的分量,它的题旨的深挚.我们从盎然诗意中看到人文精神,我们从鲜活的纪实场景中看到文化源流的磅礴气象,我们从人物故事中看到了生命之光的传承蕴含,我们从游走行旅中,看到了自然与人生的牵连融会,或者,我们在文本中,得到的是精神指向上的感悟.我们喜欢这类散文,是作者超越语言和故事之上的精神的生发和意义的表达.于是,我们从中得到了关于自然、人生、文化、情感以至生命,诸多方面的形而上的精神表达,获取了精神层面上的满足,这就是文字的力量,这就是文章的精神气度和思想的分量.
文章的风骨,有形也无形.有形者是端庄的仪态,无形者是筋骨昂然的内涵.证之2011年的散文和当下的散文创作,这风骨,这情致,也令人有几多咀嚼和回味.
读过去一年的散文佳作,我们看重的是作品的精神内涵,是其风骨刚健的品相,是其对社会生活中人文精神的生发和提炼.历史前行中,我们遇合了这样一个时间节点,这就是中国成立九十周年、辛亥革命一百年.“文章合为时而著”.在两个纪念时间中,作家们应时而作,却有自己的独特感发,有着个性的主体精神的张扬.在过往的历史中,凝视和回望,有了党史人物和红色历史的重新描摹,有了对延安精神的深度阐释,有了对于辛亥百年那逝去的人和事的一种当下的认知.无论是写人,还是记事,无论是群体精神的描绘,还是某个史实、某一人物的重新开掘和表达,在表述这段革命历史和红色风云时,散文的人文精神和历史情怀,凸显而高扬.这一绕不过的年代叙事,是历史节点中文学书写的重点,也让《2011中国最佳散文》中的文章有了风骨,见了分量.特别是有着“少共情结”的几位老作家们的文字,以其自觉的精神立场寻找,期冀着与红色历史、红色人物的精神对接.像梁衡的《一个尘封垢埋却愈见光辉的灵魂》、王巨才的《回望延安》、项小米的《曾经有过这样一群人》可作如是观.另有熊育群的《辛亥年的血》、黄刚的《山高谁为峰》、祝勇的《辛亥年》等,是一代年轻作家们对于革命历史的精神眺望,写得情义充盈,寓意高迈.当然,不只是这类红色风云和革命叙事,散文的题材广泛,题旨丰饶,通过时下驳杂纷呈的生活风景的多侧面展示,通过心灵情感诸多的开掘与生发,散文的当下性和烟火味、市井气,日常生活等等,油然而出,丰富了一个年度散文的总体面貌.这就有了即使是写凡人生活、市井人物,写个人性的读书游历,甚至于青春记忆、童年往事等等,从散文的整体面貌和精神向度上,有了驳杂而丰厚的灵魂,见其峻朗的风骨.
散文可谓新的重点户.时下,散文的泱泱之势,散文的铺天盖地,我们对散文的宽容,读者对散文佳作的渴求,九九归一,散文在这个风云际会,一切皆有可能,一个一切都在变异与发展的时代,散文是幸运的.所以,我们警惕散文过度地泛化,过度散漫而随意后的轻唱浅吟,或小题大做,或无病,造成了散文创作的误区和读者的冷漠.同时,我们也不必为书写风云而硬性地高蹈升华,以宏大叙事为能事,从另一面隔膜了读者.而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看好本年度散文纪实、记事的真切直观,这种非虚构类的作品,受人关注,也许正是散文精神和风骨高扬的一个佐证.我们看到,无论考察地域文化,还是书写故乡,描绘记忆,以及亲情母爱,这类记事写实的文字,注入了人文精神的元素,注重人的精神世界的揭示,比如贾平凹和李娟等人的作品.在贾平凹的《定西笔记》长篇文本中,广袤开阔的地域方位,广大而粗犷的精神视野,真实而流动的生活场景,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既边远辽阔又沉静而滞迟的生活,其间,有黄土地上的人们坚韧中的固执,有底层生活中的放荡不乏正直的秉性,有自由生命状态下的无奈与渴求,也有未曾被污损过的原生态文化的粗鄙、结实与纯朴.重要的是,描写了一方独具文化意义的山地风貌、人文景象,而作家潇洒纯朴的笔调,几近田野笔记式的写实文字,成为时下散文的一大景观.也许多年前这类散文被当作大文化散文行销多年,也见惯不怪,了无新意,而老贾这种不惮其重复的再续此道,表明作家的自信.但他遮蔽了许多主观情绪的表达,以细致的描摹,证实了他心中的定西――这块文化、生命与自然的大地上,活跃着无限丰富的可亲可爱的鲜活的自由精神,也为我们现代化发展提供了一个较为特殊的乡土文化标本.这可能是散文最需要与大地、与人生、与自由生命对接共生的东西.
散文,这个文学品种,业已有了既定的写作路数.所以,当我们试图在总体上找寻一个年度、一个时段的此类文学特色时,即便是有些微的发现,我们也会欣喜,也会着重地举荐.若当如是,这散文的风骨,对于历史和大地的敬重,就是我们对近期散文精神品质的认定吧.
地域与文学
美国作家福克纳致力于家乡一个邮票大小的地方,于是文学有了“约克纳帕塔法世系”.一方小小邮票的地方,成为一代名家的文学摇篮.马尔克斯的马孔多镇,作家精心构筑的一个文学世界,也成就了传世名作《百年孤独》.当年,法国的“百科全书派”的同气相求,巴黎“左岸艺术”同道者们的切磋和砥砺,产生了一大批艺术巨匠.鲁迅笔下的鲁镇,作为小说人物的主要活动地,演绎了人生众多的悲喜剧.这种或地域或人文的关联,是文学艺术的母本,成就了众多的文学天才和故事.
地域或者方位者,实际上是文学精神的聚集地、凝固剂.文学乃人的灵感激发,文学产生于创作者个体的精神劳动.但文学无论是巨篇还是短制,是宏大建筑还是抒情小章,无不打上地域的印痕,刻上大地的烙印,文学的地域性,文学的本土意识,文学的风习化,既是文学的根基,也是文学与生俱来的气味和印记.
中国文学是艺术流派和地域性较为强大的一支.楚地阔无边.细草微风岸.人口稠密,气象奇诡,神秘浪漫的楚辞应运而生;当伟岸的大山和峻急的河流横亘于世,在大漠落日、马鸣萧萧的气象下,西部文学的豪放油然而出.诚如有论者所说,南方北方,南人北人,其性情不一,其风习与心性有别.鲁迅所谓的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群居终日,言不及义,一定程度上表示不同地方的人的性情差异.地域成为文学永远不可回避的话题.山水诗在江南一隅,形成,本有传承;七贤才子的精神取向在建安风骨中得到流布.即使是中国文学的现代性的流变之后,文学的地域与文学的乡土气味,仍然是其重要和主要的标志.华北平原上的荷花淀派、京东运河派的风情,山西山药蛋的意味,还有岭南文化、湖湘文化,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岭南,也有客家文化、西关文化、东江文化、潮汕文化等等,其文学的流派和风格,都是在地域的怀抱中孕育生成.因此,文学的地域和方位,成为特色和独到文学的一枚徽章与印记.
当然,地域对文学的影响,就其内涵而言,是客体与主体的相谐相属.其中包括,一是客观的自然,一是主体的人文.这自然与人文,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成就和标示了文学的风味与品位.从文学发展史看,其影响与生俱来,越千年而不衰,成就了文学的风格万千气象,也将继续影响着文学的未来.
如今,这地域文化一隅,一方面继续延伸着越是地域性越可能是世界的评价;另一面,当今的地域更多的是从文化史迹、文献史实、人文印记中,去对应地找寻甚至挖掘其文学的意义.不过,这多年的提倡或者标榜,已经在圈内有些审美疲劳,当我们看到众多的贴着地域标签的东西出现时,总不免有所警惕甚至于不屑.也许,多年甚至经年的强调与解读,成了祥林嫂式的述说.往往,特色的重视或许成为一个负累,或者重复为一个老大不掉而习焉不察的话题.
那么,在这种文学状态下,地域文学如何发展呢?其实,地域也好,自然也罢,我们所关注的是人与世界的关系,也是人本身在某种生活状态下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自由的精神,现代意识下的生活态度,生命状态的自然与放松,或者个人命运与人本精神的关联.远的不说,近期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一句顶一万句》,中原大地上的数个农民兄弟,家庭几代人,因生活所迫,流浪漂泊,渴求的是与人的交往,在流荡与回归,在隔膜与交往中,琐细,负重,漂泊,等等,最为低层的生活样式,却有着较为自由而激昂的生活渴望,没有因为地域的阻隔,却显示出了一种远阔的生活场景与人生命运的多重性.有时候,地域只是表达文学内涵的一种方式,比如,历史、人文、自然,应成为一个精神的集合体.由此,文学与地域,文学的地域化,就变得复杂,变得混沌,文学就有了更为鲜活的品相.
地域成就了文学的广度和深度,但地域的标志,或许也会阻隔了文学的现代性的精进.因而,当我们坐在一个十分优美的客观场景中,我们品尝着文学的地域风情的汁液,我们认知着地域在文学的色彩和滋味的时候,也许,更为重要的是,剥开这被包裹的种种彩衣,让文学的地域成为更大的精神气象,或者是一个与时下人的生活关联更有内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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