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尤解词2016年第1期

更新时间:2024-03-0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7404 浏览:129270

地理.一直觉得老尤始终不是一个纯粹的青岛人.有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诸如《生存》、《中》和《衣钵》里面的虚构现场,而是二三十年下来,时不时会听到他说牟平,或者是他用牟平话说的“老家”.说这些话的时候,老尤往往一脸平静,看不出牵挂,也似乎没有感激,久了,就习以为常.没见过他带回来什么家乡特产,也不太去想那些年他隔三差五“回老家”干什么,直到坐下来写这些字的时候,才想起来老尤的这个“老家”,也许可以贯穿他所写的从历史、现实到虚构的20世纪生存史和精神史的全过程.这个充满了细节的历史现场.是老尤“老家”的,是老尤生活了数十年的“青岛”的,也是所有经历了从乡土逃亡、蜕变、上升、坠落、挣扎过程的人们的.这些人,有他的我的爷爷奶奶,有父亲母亲,也有我们自己.这些数以万计真实生活过的人们,构成了老尤小说地理的生死场与图腾柱,一个和他的记忆捆绑的昆嵛山情结.这大概也是老尤“固执”的叙事文学观的“家乡特产”.这个推测,从没眼老尤讨论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意.我想.从青岛20世纪不间断的城市化扩张来说.老尤的不“纯粹”,也恰恰印证了一种城市生存的现实:改变和被改变的博弈,个人和无法逃避的时代的对应,独立思想和日常经验的狭路相逢.依照这个线索去看老尤的不随波逐流.昆嵛山地理的本源意义便被显现出来了.


个人史.老尤的城市化生活,大概在从部队“转业”到青岛以后.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青岛市文化局的创作员了,旋而调入文联成为专业作家.并这个主席,那个副主席.之前,他在四方北岭一个无线电工厂工作过,那里和我上班的玻璃厂很近,坡顶上“大干快上”的工业化气氛浓郁.文联则在优雅的老城腹地,街道僻静.红瓦绿树.不过,台阶上面的三层楼里却也时常传出思想“整肃”味道,不免煞了风景.当时反这个化那个化是家常便饭,老尤早期的一系列具有社会批判性的“反思文学”,就是在这个时期中产生的.其中的反差,可想而知.不过今天看起来,发生在1980年代早期的这个反差也许可以成为老尤城市化生活的一个背景,使得他的文学自我“隔离”变得有章可循.印象中屡屡在信号山路25号召集的创作会、小说班、学习班上,老尤都不大说话,或者说不太善言辞,听人家说的多,可转身看见他发在《上海文学》、《文汇月刊》之类杂志上的东西,却针砭时弊,痛快淋漓.这在当时数量不小的青岛小说写作者中间,可谓独树一帜,也是另外一个反差.记得老尤经常去北京、上海、长春这些地方改电影剧本,一住几个月,回来见了面,话同样不多.老尤住到明霞路以后,开始经常去他家吃饭,一直延续到他搬家到珠海路.这个过程,经历了10多年,期间城市地理不断扩张,老尤的在中国当代文学影响力也逐渐扩大,直至成为一个坐标.回头从思想和写作的角度看老尤的这10多年,大致完成了社会反思、民族战争、生存境遇这样一个从现实干预到生命与精神史丈量的历程.在这其中,他作为一个“不一样”的叙述者的角色,慢慢与“他者”拉开了距离.

文学观.在我的印象中,老尤的“文学观”一直不太“进步”,一直纠缠在涉及社会责任的“现实”与“历史”的非个人化叙述中.1980年代中国文学观念更迭此起彼伏,从意识流、魔幻现实主义到新小说凡此种种.老尤一直兴趣不大.或者说心存抵触.如果说二三十年中我和老尤有过“矛盾”,这个算最大的,也是延续时间最长的.1980年代中《海鸥》变革,我推荐了《热带鱼》、《哦哦哦》等一些试验性前卫小说发,老尤始终持不赞同的态度.当时他上班在文联二楼顶头的创作室,旁边就是《海鸥》编辑部,我去的时候如果他在,会说说话,彼此关于文学的争论多发生在这个小屋里,典型的例子就是他会要求我解释诸如《热带鱼》这些小说所表达的意义,而对我关于情绪、状态、意识、语言节奏之类的辩解,并不认同.但在公开场合,老尤一般又会克制自己的表达,也不太干涉具体的编辑事务.后来我主持首届青岛青年文学奖的评选,请老尤和刘再复、林兴宅、祖慰等当评委,老尤也对一些前卫小说表示了宽容的态度.今天想,老尤文学观的“固执”,反映了他的持续的现实焦虑,但这个对当时热衷于文本试验的我来说,并非第一要务,也就不以为然.回头看,这份“固执”恰恰是他持续的文学力量所在,是他文学信念的基础.当各种变化在一个相当的时间过程发生过之后,这份“固执”的价值和分量,才清晰地显现出来,并且每每在一些大是大非面前,表现出令人感慨的决断力.而建立在这个具有明显社会责任感与命运关照基础上的扩张思考,则使得老尤20世纪民众生存史和精神史的写作,得以成为一种真正“中国化”的本土平民叙述.

友谊.老尤的词典里,有几个词的分量很重,比如友谊、承诺、诚实、援助.在我经历中,大凡托付给老尤的事情,都大可放心.1980年代末的一段时间我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陷入空前的困境,老尤不仅给予了直接的经济帮助,还时常在精神上加以慰藉.这让我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获得了难以言表的温暖与支持.后来去北京杂志社工作,老尤但凡出差到北京,都招呼吃饭,尽管话照旧不多,但情意不言自明.回青岛后,有次遇到难题着急跟老尤借钱,通第三天,他打着出租车送来.后来才知道,之所以是第三天,是因为他感冒出不了门,稍好就去了银行,而后直接赶到我家楼下.类似的经历,我的一个朋友也有,当时他登门去老尤家求助,老尤二话没说,从床底下摸出钱就给了.现在想,所谓人格力量,大约就体现在这些日常、具体的琐事上,其显现的作用,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而实质上这些品质同时也会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融入了老尤的思考与写作中,不断增加着他作为一个作家的人性光芒.当一种持续、孤独的文学抵抗与重建,和这些日常化的善良、美好元素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看见的老尤,或许才真实.

本栏责编 李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