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这是50岁以上的中年男人,两鬓开始斑白,额上有了皱纹,长年的辛劳使他的脸总带几分憔悴.他们当然不是那种发财意义上的成功者,但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失败者.他们是职场或企业内的一般科员,工资约在2000至2300元上下,看上去薪水不算少,可总是显得囊中羞涩.
他妻子早就下岗了,在一个什么小店里打工,一个月弄上几百元钱补贴家用；夫妇俩都有老人要照应；儿子（或者是女儿）――他们的惟一希望在上大学；除了交保险,他们还贷款写了房子等以往几十年的传统教育,使他为人行事大都中规中矩,所以他也就不屑一顾,其实是没有能力以其他手段去搞钱,至多只是偶尔给一些报纸写个小稿什么的,于是精打细算、勤俭节约就成了他惟一的生财之道.
每月初,他将自己和妻子的薪金加在一起开始周密的核算.一起看看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自然十分喜欢,可筹划却来不得半点含糊,房屋的还贷款1000元,儿子每月的花费500元,为儿子下学年学费要存400元,为防不测需储蓄200元,双方老人的补贴、煤气、电灯、、自来水、有线电视费、物业管理费、扫街费、牛奶费等等,统统扣除后剩下的钱竟然十分可怜,只能让妻子勉强维持家中日常开销了.这令他大为沮丧,也在他预料之中,他的零花钱就更少得可怜.
然后,他就开始了一个月战战兢兢的生活.他身上从不带很多钱,事实上家中也没有很多钱让他带.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大不了就是抽支烟、喝杯茶,抽的烟,也是如外地民工抽的差不多的软壳牡丹,喝的茶也是块把钱半斤的旗.他一年四季穿的都是旧衣服,或者是儿子穿下的衣服,翻行头、赶潮流在他是不可想象的.他出门很少打的,为了不乘2元钱的空调车而专乘1元钱的普通车,他能耐着性子在寒风里、烈日下、大雨中等上半天.有时他也改善自己的生活,碰巧写上一堆1元1斤的散落香蕉,或者10元9斤的酸甜橙,带回家和妻子分享,他常常将现在的生活同三年自然灾害相比――今天的日子要好多了,至少是吃饭不成问题!
有时他也甩出一二百甚至三四百元大钞,那正是平时备下的人情钱,对于命定要支付的费用,如有亲朋好友的子女结婚,有人去世,有人做寿,有人调离,该出的份子,他从不退缩.做人,这点气派应该有的,妻子也支持他,将钱毫无怨言地交给他.
有时外出办事,不得已要在外面吃午饭,他总是拣最便宜的写,什么阳春面、炸酱面、葱油拌面,垫一垫肚子嘛,回家还可以再吃,几乎不写任何饮料,什么乌龙茶、冰红茶、可口可乐、鲜橙汁从来与他无缘,实在到了万不得已时才写上一瓶最最便宜的矿泉水.
星期六、星期日,大学里的儿子回来了,妻子烧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吃饭时,夫妇俩看着孩子大口地吃喝,心里十分滋润,当然他们自己也吃一些,那是沾儿子的光.儿子临去学校前,父亲悄悄地问他：“你身上还有钱吗?”儿子说：“昨天写了50元钱书,20元电脑软盘,一个同学又借去50元.”父亲想了想,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还带有他体温的百元大钞――那是他的私房钱,几篇小文章的稿费递给了儿子.儿子有些感激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下钱走了.父亲看看儿子高高的身影远去,心里感到一阵安慰,可立刻就为自己的后一段日子的零花钱担忧起来.
这样的男人,节约的观念已经渗入他的骨髓里,打要考虑成熟再拨号,以免讲些废话浪费费；儿子不在家,他和妻子从不开空调,自来水、煤气、电灯,能节约多少就尽可能节约多少.
这样的男人不喜欢看那些无聊、搞笑、浅薄的肥皂剧、轻喜剧,相比之下更喜欢看新闻、传呼和纪录片,有时看到那些比自己更为窘困的人,心中不由暗暗庆幸,可是只要一看到那些画面豪华的化妆品、手机、汽车广告,立刻就感到困惑和愤然,不是摁掉声音就是切换频道.
这样的男人,很少主动去南京路、淮海路,即使偶尔经过那里,那里的繁华在他眼里却是十分遥远,十分陌生.
这样的男人走在路上毫不起眼,似乎没有光彩,没有活力,你可以说他无能,但也可以说他是坚韧,他在为社会创造着财富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家庭承受着生活的重担.
他们的双鬓一天比一天花白,额上的皱纹一天比一天深密,眼袋也初现端倪,有时在镜子里看看自己,他在心里不住地叹气.几乎每天夜里,他都要对自己说：“但愿儿子早早学成毕业,帮我一把等”带着这样的祈念,他拥着同样辛劳一天的妻睡着了.
（摘自《上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