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开出的列车

更新时间:2024-01-27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12375 浏览:55426

我已经16岁.在这个年龄上,我的行为举动还像是一个孩子.那是从西贡回国,同中国情人分别以后,乘夜车,从波尔多开出的列车,在1930年.我是和我一家人在一起,我的两个哥哥,还有我的母亲.在三等车有八个座位单间车厢时,我想另外还有两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坐在我的对面,他在看我.他大概有30岁.那应该是在夏季.我一直是穿在殖民地时穿的浅色裙衫,光脚穿一双凉鞋.我没有睡.那个男人问起我家庭情况,于是我就讲殖民地的生活,下雨,炎热,游廊,与法国的不同之处,去森林远足,我还要通过这一学年学士学位考试这一类事,无非火车上成了惯例的那种闲谈,这时只要把自己的故事,家里的事照直说就是了.后来,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睡着了,我的母亲和我的哥哥.车一开出波尔多很快就睡着了.我说话声音很低,不要吵醒他们.如果他们听到我讲家里的事,他们会吼叫、威胁我不许开口.轻声和那个男人谈话,车厢里另外那三四个人也睡去了.这样就只有那个男人和我醒着没有睡.就这样,突然一下,开始了,就在同一时刻,转眼之间,千真万确,而且方式粗野.在那个时候,这类事是决不说的,特别是在那种场合,这一来我们也就不可能继续谈话了.彼此也不可能再看谁.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被击倒了.是我,大概说必须睡一睡,明天一早到巴黎不要太疲劳.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他把灯关了.在他和我之间有一点空隙.我伸直躺在长椅上,把腿攀起,合上眼.我听见他打开车厢门.他出去了,回来拿着车上的一条盖被,他把被盖在我身上,我张开眼睛,对他笑笑,说谢谢.他说:“夜里火车上他们把暖气关掉,早晨很冷.”我就睡了.我被他伸到我腿上热热软软的手弄醒,他的手轻轻把我的腿分开,试着往我身上伸来,我微微张开眼睛.我看见他在看车厢里的人,他在注意察看,他害怕.我把我的身体一点点慢慢往他那边伸过去,我把我的脚抵在他的身上.我把脚给他,他抓住我的脚.我闭着眼睛顺应着他的动作.开始动得很慢,后来越来越慢;始终是克制着,最后达到快感,不动了,要是他叫出声来,那就无法忍受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除了火车震动响声以外别无动静.车开得更快了,响声震耳欲聋.随后车声又低下来,变得又可以忍受了.他的手摸到我身上.手显得惊慌不定,依然热热的,它害怕,我拿它握在我的手里.后来我又放开,随它怎么动.

列车响声又震响起来.他的手缩回,有很长一段时间躲开我,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定是睡着了.

它又来了.

它抚摩全身、抚摩,腹,腰下,带有再升温情激起那种情味.有时它突然又停下来.它摸到那个地方,在发抖,像是要啮咬,滚烫滚烫.然后,又开始移动.它给自己设置一种理智,又温柔又知理,让自己亲切可爱地向这个孩子告别.在手的周围,是火车的喧闹声.在火车四周,一片黑夜.在火车的喧声之中,是车上通道中的沉寂.火车停站,把人吵醒.他在夜里下车.到了巴黎,我张开眼睛一看,他的位子空在那里.


选自《物质生活》

杜拉斯的一生就是一部小说,她不停创作的正是这部小说.这个故事里充满着酷热、暴风雨、酒精和烦躁不安,对话和失语、闪电般的爱情等等.杜拉斯很难描述,温柔还是暴躁?天才还是自恋狂?(参看劳尔阿德莱尔的杜拉斯传《玛格丽特杜拉斯》)首先我们应该相信她自己写的:“我是作家.其他的都尽可忘掉”.她在作品中叙述了“说”的需要、艰难和恐怖.

为了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忘掉纠缠我们的烦恼.可是写作既能掩盖也能暴露.所以杜拉斯在试探,重复,在寻找恰当的词语,“试着”写作,就像“试着”去爱一样,心里明知道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不可能的爱情和对爱情的追求是杜拉斯作品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

她的小说经常围绕着一个爆炸中心,通常由一个瞬间的暴力场面引起叙述.广岛与爱情,死亡和肉欲象征地糅合在一起.

玛格丽特杜拉斯于1996年3月3日逝世,葬于蒙帕纳斯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