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近几年,大批富起来的中国游客蜂拥前往世界各地观光,便能在不同的陌生国度看到越来越多的中文警示牌：禁止随地吐痰、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吸烟等这让我们这些能看懂中文的人真有些无地自容.
如何在全世界面前保持尊严,我去吉隆坡读书的第一天,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来自各国的留学生(比例最大的是中国人)必须先通过一次语言水平测试,依据测试成绩确定入学等级.考试地点是一个大阶梯教室,学生们自由落座,由英语系两位老师监考.当其中一位深色皮肤、一口标准英式英语的Ｓ小姐草草视察过座位布局后,忽然暂停发卷,匆匆跑上讲台.
“请注意,所有中国学生不允许坐在相邻的座位！”她大声宣布,“中国学生必须和其他国家的学生间隔开来.”
很多中国学生英语水平差,没听懂她的话,交头接耳地打听.我听懂了,并且知道邻桌的也是位中国学生,但是我没动.教室一片大乱,在Ｓ小姐的再三催促下,中国学生都按她的要求间隔开来落座了.我身边的中国学生也要换开,我阻止了他.
“如果我们换位置,证实我们的确有的嫌疑.”我说,“反正我不换.”
他也不换了,Ｓ小姐很快走到我们面前.
“你们都是中国学生吧”她说：“请将座位换开.”
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平气和地用英语回答她：“别国的学生不换,我也不会换.如果你因为我们是中国学生就认定我们会,你可以一直站在我们身边监考.这总可以了吧”
她看了我几秒钟,没说什么,转身走开,宣布考试开始.接下来的两小时,我常常能感觉到她刀子似的目光,她不时从我面前走过,我熟视无睹.后来我提前完成试卷离场,并且顺利地通过了这次测试,直接进入专业课的学习.那天和几个中国同学在电梯里又碰到了这位Ｓ小姐.
“祝贺你,你这次考得很好！”她显然记住了我,态度热情,同时瞥了一眼电梯里另外几个中国学生,语速很快地补充：“但很多中国学生必须从最低级别开始学习英语,并且那天的确抓到几位中国学生.”
我承认我被她的态度刺激了,接下来我头脑一热,选择了她名下一课作为专业课之一.为了维护这缥缈的尊严,我吃尽了苦头.每次上她的课之前,至少要用足两小时做预习,查清所有生词,否则完全无法跟上她那语音标准但语速极快的讲课.
那段时间,除了学校课程之外,我正在规划自己未来的人生方向,并决定要以写作作为终身职业.我写了电脑,开始第一部长篇小说的创作,在小说写到近一半时,我终于决定暂停学校课程,专心把小说写完.去办休学手续时,最令我踌躇的就是Ｓ小姐的课,虽说有充足的理由,却仍有逃离的羞愧.
在办公室看到Ｓ小姐,出乎我的意料,她非常温和坦白地告诉我,她看到了我自入学以来付出的所有努力,也看到了我的每一点进步.
“如果你认为分数会给你目前的学习造成过大的压力,”她非常诚恳地对我说,“以后的测试我可以不为你打分,直到你自己认为脱离困境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然后我告诉她,为了尽快完成我的小说,我必须休学半学期,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她显得非常惊喜,兴致勃勃地询问了小说的内容,并大加赞赏,直到我脸红为止.
“你为维护尊严所做的一切,”她说,“我都能明白,对不起,我为你骄傲！”最后这句话害我差点儿掉下泪来.
(特约编辑杨伟荐自《金陵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