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焦虑个案

更新时间:2024-01-27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3346 浏览:106717

摘 要:本文针对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过程中产生的焦虑感,采用访谈等手段进行了定性的个案研究,主要讨论了影响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焦虑的因素及留学生在此过程中的心理表现,以期与前人大样本的定量研究产生互动,加深对留学生焦虑研究的认识.


关 键 词: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学习焦虑

情感因素是影响语言学习的重要因素之一,焦虑是一种较为普遍的心理情感.与心理学意义相比,外语学习焦虑具有特定的情境和自身的特点,外语学习焦虑是学习者因语言学习过程的独特性而产生的一种对与课堂学习相关的自我意识、信仰、感情和行为的明显焦虑情绪(Horwitz1986).在汉语作为外语的学习中,汉语学习焦虑体现出了独特性.

对外汉语教学领域对焦虑的研究,在研究内容上,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学习成绩与焦虑的关系、个体因素对焦虑产生的不同影响、焦虑的强度水平等.钱旭菁(1999)通过问卷调查,分别从性别、国别、学习汉语时间、是否华裔、自我期望值、自我评价、年龄和学习成绩等因素与其焦虑感的关系作出了分析.张莉、王飙(2002)考察了留学生学习汉语的焦虑值与汉语各项成绩的相关性.张莉(2001)分析了留学生学习汉语的焦虑感与其口语流利性的关系.张莉(2002)比较了日韩和欧美学生阅读焦虑感的分布特点.在研究方法上,定量研究占绝对优势.科学的定量统计研究虽然能以较客观的方式呈现某一问题,但我们不能迷信数据.下面针对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的焦虑情况进行了定性的个案研究,目的是深入了解并探索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焦虑的特点.

一、研究方案

(一)研究对象

个案研究的对象为20岁的美国男留学生WJ,他是在典型的非目的语环境下从零起点开始学习汉语的,在美国学习两年汉语后,学校要求他来中国进修一个学期,这样他就具有了两种不同的学习经历和经验,而且在目的语国的时间不是短短几周.研究对象家中无华裔背景,也无他人学习汉语,其语言水平已经可以用汉语进行访谈.在美国学习时,他的成绩是班上最好的,喜欢中国文化,对学习中文的期望值很高,充满信心,主观上十分努力.

(二)材料收集和研究方法

采用以定性分析为主的手段和方法,材料收集主要是访谈和问卷调查.问卷调查采用“外语课堂焦虑感量表”(FLCAS),包括33个问题,每一题后面有5个选项(A非常同意,B同意,C不同意也不反对,D不同意,E完全不同意),要求被试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焦虑值最高者得5分,最低者得1分,依次递减.将全部问题的得分相加即得到一个焦虑值,焦虑值越高,焦虑感越强.对被试进行半开放访谈,时间约为一个小时,访谈尽量避免诱导性提问,对整个过程都进行了录音.访谈者事先准备好核心问题跟研究对象敞开交谈,问题主要根据文献阅读、外语课堂焦虑感量表和访谈者的研究重点整理而成,研究对象主要采用内省和追溯/回忆的方式口头陈述.访谈结束后,我们把录音转化成文字材料.

二、结果和分析

本调查被试FLCAS得分为67分,相比钱旭菁(1999)得出“美国等”国家学生的统计结果平均值83.69、张莉(2002)“欧美”国家学生的统计结果平均值79.23,我们得到的焦虑值显著低于他们调查中的平均值,可以侧面说明被试在美国学生中可以视为属于焦虑感较低的群体.FLCAS的调查结果见表1,下面我们就访谈的具体内容尝试进行相关分析.

学习环境

钱旭菁(1999)认为在目的语以外的国家学习第二语言的焦虑感比在目的语国家学习第二语言强,但是她并没有给出理由,而我们的访谈得出了与其相反的结果.留学生来到中国以后,沉浸在汉语的社会环境中,在生活、学习中直接并大量接触中国人,留学生面对的是大量的被动“输入”,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不同地区、阶层的人说的普通话往往带有地方色彩和个人特点,导致只学过标准普通话的外国人听起来比较吃力,“听”是理解的过程,这些因素导致外国留学生在理解过程中难免有些困难,焦虑感增强.问及“在美国学习汉语和在中国学习汉语哪个更令你焦虑”时,WJ说:我觉得在中国,学习中文比较焦虑,各个地方都有口音,有的时候我听得懂一个标准的口音,但是别的地方有别的口音,有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

对负面评价的焦虑

对负面评价的焦虑指对他人评价自己的恐惧,对负面评价感到沮丧,总认为他人对自己会有负面评价(YukieAida,1994).学习者对负面评价的焦虑是由外语课堂学习的性质所决定的,因为在课堂上,学习者的行为会不时受到教师和外语流利者的评价,学生对这些评价――无论是想象还是真实的――都非常敏感(李炯英,林生淑,2007).钱旭菁(1999)提到美国人一般不太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他们不认为说不好外语是一件丢面子的事,学习外语时常常显得很自信.WJ在访谈中表示在别的同学面前说汉语,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问卷调查中第31题他完全不同意“在别的同学面前说汉语会感到害怕”.进一步访谈后,我们发现被试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乎他人的想法,然而如果班上有同学有明显的行为举动让他觉得不舒服时,他就会变得很紧张.特别是汉语水平比自己好的同学,如果反应太过明显,让学生感受到了他人带来的压力,那么即使是美国人,也会觉得有焦虑感.在这种情况下,焦虑的根源来自于外在环境(即他人)的激发.WJ说:我比较怕那个情况,是因为我的同学,我们班就两个人,还有她的母语之一就是普通话,她在那个方面比我强,但是她没有我努力,所以她还在那个一样的水平,但是她非常没有耐心,所以,每次我说错了,她做一个,一个讨厌的表情,所以有的时候让我非常紧张.在美国的时候我不在乎(同学的想法),因为我常常是最好的同学.

(三)汉语课堂焦虑

问卷调查的第3项“上汉语课时如果知道自己将被老师点到会感到全身颤抖”和第20项“汉语课上,当我知道自己将要被老师点到时,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被试都选择了“完全不同意”,第4项“如果我不明白老师说的汉语时,就会觉得害怕”被试选择了“不同意”,我们可以看出在上汉语课时,被试是相对轻松的,并不认为被老师点到当众发言是令人紧张的事情.根据访谈,我们推断这一方面是美国人比较自信,另一方面是汉语教师在提问过程中,总会设置一些铺垫和解释,比如创设情境,让学生觉得自己有能力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不需要紧张.问卷的第2、15和19项涉及了汉语课上学生的犯错和教师的纠错问题,被试的焦虑值较低.被试比较重视教师对自己的指正,并渴望老师纠正自己的错误,把这种过程看成是自己进步的过程,他说:我觉得她把我的错误纠正,就是一个好办法.我的一切的错误她应该把它们纠正,因为我应该注意我的错误,以便我自己可以把它们纠正.即使是自己没有听懂老师对自己的纠正,也不会表现得不安,在这种情况下,他说:我会找别的办法,所以不紧张.英语有很多多义词,中国人的口音比较重,通过说英语解释那个词是什么,有的时候不帮助我,尤其是他们用英语和普通话的混合的时候,那个情况实在让我更困惑.我希望就用中文,但是那是你有一个更高的汉语水平,但是他们开始,当然开始是,一个人开始学一个语言应该用他们的母语,但是我现在的水平应该是都是用汉语解释.师生互动的过程中,被试比较希望教师使用中文解释问题,不喜欢教师使用英语翻译的方法解释他不懂的内容,因为汉语教师的英语口语可能带有口音,英语本身又存在很多同音词、多义词,在他这个水平上,如果用英语进行解释,他就觉得比较不舒服.同时他非常讨厌教师说明问题时进行“语码转换”,这会让他更难理解教师的意思,我们猜测这可能是教师使用的语码转换与交际者的语言水平不相符造成的,语码转换有其语法的对等限制,两种表层结构可以相触的语言才能转换,在学生语言水平还不高的情况下,容易引起其母语或媒介语对目的语的干扰,产生负迁移.

(四)听、说、读、写四项技能

钱旭菁(1999)提到,对学习汉语的外国留学生来说,使他们感到最焦虑的是“说”.被试对四项技能排序,焦虑感由强到弱的大致顺序是“说>听>写>读”,WJ说:最紧张就是说话.说话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可以读得很厉害,但是他们说话的时候完全说不出来.然后听,然后写,然后读.写汉字没问题,但是像说话一样,是一个你得有创意,你得把你的思维写出来,写下来.WJ在汉字的认读能力上没有问题,不惧怕写汉字,他的焦虑来自语言的表达能力.在各项考试中,口语考试是最让WJ感到焦虑不安的,语言能力与思维能力不匹配,让他觉得思维总是快于自己的语言.关于这一点,他是这样说的:就是口语考试,老师会给我们一张纸,这张纸是我们会谈什么话题,然后我们会写下来我们的想法,考试的时候我们会用那张纸,提醒我们的想法是什么,虽然我所写得比较流利,我的说话不匹配我写的事情,所以我所写的,常常不会帮我说话,是因为我写的思维比我说话的思维快.

(五)对考试的焦虑

钱旭菁(1999)指出,在大学里,美国人注重的是取得的成绩、等级和平均积分点,因此美国人对考试表现出较强的焦虑感.通过访谈,我们发现美国人注重成绩,原因是美国的大学注重成绩,并以此作为评选奖学金的标准,如果自身达不到良好的成绩,就可能面临无法继续学习的情况,所以美国人个体才会注重成绩,而对于他们自身来说,更加注重的是自身的水平,他说:我不在乎我的成绩,我真在乎我的水平在哪里.但是我的美国的大学在乎我的成绩,是因为奖学金,我有一个奖学金,所以如果我的成绩降低了,一定不给我那个钱,所以在那个情况,我不会上学了.但是那个成绩在现实我不在乎,既然别人在乎,所以我在乎.美国人学习汉语的动机一方面是对中国语言文化本身的兴趣,另一方面是他们看到了中国的发展,认为学好汉语是很重要的事情,如WJ所说:我觉得汉语是,是最重要的语言之一.现在中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但是他们发展得越来越快,还有中国的人口是比较大,是他们的人口影响到全世界的事情.美国人学习汉语的动机是一种内在动机,更偏重于融合型动机,会更加注重自身的实际水平.

(六)与同学或中国人的汉语交际

张莉、王飙(2002)的调查显示,焦虑值低的题目集中的两个方面之一是与同学或中国人的汉语交际.然而,调查问卷的第14项“和中国人说汉语的时候,我不会觉得紧张”和第32项“在说汉语的中国人周围我可能会感到放松”这两个问题上,被试都选择了“不同意”,说明调查对象在与中国人用汉语交际时,焦虑感是较强的.一方面,与中国人的汉语交际涉及了留学生需要使用“听”和“说”的语言技能,如上所述,这两种技能对留学生来说焦虑感是比较强的,留学生会觉得自己的汉语水平不够,担心自己无法表达思维,无法找到一些词语完全匹配自己脑子里想表达的概念.无法充分地表达自我,他们会有产生一种失落自我的担心,即我在使用这种语言时是否还是我自己,是否还能有效地表现自我的实际价值(张晓路2008),正如他说:我对一个中国人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我不感觉像一个大人,是因为我所说的就是小小的词,我不能说出来我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是一个非常概括的词,没有那个详细的意思.通过访谈我们发现,被试的口语表达从语法上来看掌握得并不好,那么这一点与焦虑是否有关系呢?通常来讲,与目的语使用者进行交流时,语言学习者为了保证交际的顺利进行,一般会更加注重语言的流畅度.对于没有达到较高水平的语言学习者来说,通常语言的准确度和流畅度的关系是相反的,即如果更加关注语言的流畅度,语言使用者就会减少对语言的监控,忽视语言的形式结构,语言的准确度就有可能降低.WJ说:语法规则比较多,以前我比较担心那个语法规则,但是现在我觉得最好是我跟别人说话,不注意,并不重要那个语法规则,但是,我觉得关注那个语法规则是比较重要的.我们推断,与中国人交际时,留学生的语言跟不上思维而产生了焦虑感,为了改变这种情况,留学生会更加关注自己口语的流畅度,尽管他们认同语法规则是重要的,但更加注重流畅性,在这种情况下,焦虑感间接地导致口语表达中的语法错误率的升高.

两个国家的人互相交流存在跨文化交际的问题.当留学生无法理解对话的基本内容时,首先他可能会借助语境,从上下文推测对方话语的主要意思.孩子较早使用表达意义的方法是语调(SusanGass,LarrySelinker,2011),当语境无法帮助他们时,他们可能会本能地通过语调推断的方式猜测对方想表达的情态.原有的肢体语言知识也会帮助他们观察对方,推测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由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在交际中有可能会出现文化意义上的误解,使留学生产生错误的推断,造成自身焦虑感增强.从访谈中,我们发现被试似乎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说:有的时候我猜测他们那个词的意思,我就是从那个情况,有的时候不知道那些单独的字是什么,都可以想出来意思是什么.如果他们生我的气,我一定会紧张.有的时候,我们的表情不匹配我们以前的知识,是因为我们的文化不一样.我经历一个情况,好像我对说话的人,生我的气,但是他们不是生我的气,是热情地说话,但是我越说越紧张,但是我在现实不需要紧张,是因为他们不真的生气.

三、结语

本文对美国留学生汉语学习焦虑进行了个案研究,主要讨论了美国留学生在汉语学习过程中可能影响焦虑感的方面并尝试寻求原因,期望了解留学生学习过程中真实的心理反应.希望本个案研究可以跟大样本的定量研究产生互动,在普遍性和特殊性上加深对留学生汉语学习焦虑的认识.

eClassroomAnxiety.TheMordernLanguageJournal,1986,70:125-133.

[3]SusanGass,LarrySelinker.第二语言习得.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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