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摘 要：《惟有孟母可作女范》、《新年题词》、《希腊神·英雄·人》是周作人发表的几篇重要文章,遗憾的是这些文章都未被当前周作人的作品集所收录.这些文章对于全面把握周作人的妇女解放思想、杂志办刊思想和希腊神话的研究都具有重大史料意义.
关 键 词：周作人《惟有孟母可作女范》《新年题词》《希腊神·英雄·人》
近年来,周作人的史料发掘整理工作得到了快速的发展.钟叔和、张铁荣、陈子善等人在钩沉辑佚、全集编撰方面工作甚力,成果显著.尤其是钟叔河于2009年编订出版的《周作人散文全集》堪称周作人史料整理的集大成之作.该集共600余万字,收录了周作人全部散文作品及部分日记、书信、诗歌、译文、序跋等等,涵盖了《周作人文类编》和《周作人自编文集》所有篇目,并据说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文章为首次面世,对于从事现代文学尤其是周作人研究的人来说真是一件大喜之事.当然,如此庞大的辑集工程难免会有疏漏.笔者近期偶然翻阅若干杭州的《妇女旬刊》,欣喜地发现几篇署名为周作人的文章,如《惟有孟母可作女范》、《男身化女身》、《中国妇女应上那里跑》（征文稿）,等等.这些稿件或涉及男女变性问题,或涉及中国妇女出路问题,或涉及家庭教育和女性角色问题,对于全面认识周作人的思想具有重要的价值.下面笔者特抄录如下,以期能为全集的增补有所裨益.
惟有孟母可作女范
周作人
前几天报载某女中表演中国女六杰,所谓六杰是武则天,嫘祖,王昭君,班昭,花木兰,秦良玉.这六个人的行径有的太远与事实,有的嫌落伍,目前中国不很需要,而且六人中有两人是女将士,可见有一部妇女是欣慕战士的,女子打仗是变态,现在中国尚没有一种机缘可使女人参加作战,如现代眼光去看,多不足取,所以不希望他们（“他们”应为“她们”）作女子模范.如今有一个人可作女范就是孟母,但此乃本人一种偏见,她因为环境对于儿子（孟子）不适合,要三迁其居,她能利用自然环境陶冶孟子,这种家庭教育是没有人及得他（应为“她”）的.后孟子读书不肯用工,他（应为“她”）又割断机杼来感动他.孟子回到房里去,他的太太没穿好衣服,他要同她离婚,孟母乃对孟子说；“你在未进房之先,本当先说一声.”诸如此类,都很平常,可是皆很切于实际,救国是要用军事,而使女人去作花木兰,秦良玉也可不必,军事要顾及目前,教育的效果却在数十年百年之后,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者是,直抄孟母三迁故很可笑,可是他（应为“她”）那种教育的精神是可取的.
我爱希腊神话,也喜欢看希腊神话的故事.跟斯莱的《希腊英雄》,霍桑的《奇书》,都已经是经典了,弗来则《戈耳共的头》稍微别致,因为这是人类学者的一种游艺,劳斯的《古希腊的神与英雄与人》亦是此类作品之一.劳斯（W.H.DRouse）的著选我最初见到的是现代希腊小说集的译本,名曰《在希腊岛》,还是一七年的出版,那篇引言写的很好,我已经译了出来.他又编过好些古典,这回我所得到的是他的新著,一九三四年初版,如书名所示是一册希腊事集,计五分四十五章,是给十一二岁的儿童们听过的.我不喜欢这册,因为如说明所云,著者始终不忘记他是一个学人,也不以这书可以娱乐各时代的儿童,从十岁至八十岁.我们只看他第一分的前六章,便说着好些有意思的话,看似正常,却极不容易说得那么有与趣.如第一章讲万的起源,述普洛美透斯造人云：“他初次试造的用四脚爬走,和别的动物一样,而且也像他们有一条尾巴,这正是一个猴子.他试作了各种的猴子,有大有小,直到后来他想出办法使那东西站直了.随后他割去尾巴,又把两手的大拇指拉长了,使他往里而弯.这似乎是一件小事情,但是猴子的手与人类的差异就全在这里,你检测如试把大拇指与第二指缚在一起,你就会知道许多事都做不来了.你如到博物馆去一看人的骨骼,你可以看出在那地方有一个小尾巴,至少是尾巴骨,这便是普洛美透斯把他割去后所余留的.”
他初次试造的用四脚爬了走,和别的动物一样,而且也像他们有一条尾巴,这正是一个猴子.他试作了各种的猴子,有大有小,直到后来他想出方法使那东西站直了.随后他割去尾巴,又把两手的大拇指拉长了,使它往里面弯.这似乎是一件小事情,但是猴子的手与人的差异就全在这里,你检测如试把大拇指与第二指缚在一起,你就知道许多都做不来了.你如到博物馆去一看人的骨骼,你就可以看出你在那地方有一个小尾巴,至少是尾巴骨,这便是普洛美透斯把它割去后所余留的.
第三章里讲到具备百兽的性质,著者又和他的小读者开玩笑道：“我常看见小孩们很像那猴子,就只差那一条尾巴.”第二章说诸神,克洛诺斯吞了五个自己的儿女,第六个是宙斯,他的母亲瑞亚有点舍不得了,据说是想要个小娃子玩玩,便想法子救他：
她打了一块和婴孩同样大小的石块,用襁褓包裹好了,还给克洛诺斯当做最后的孩子.克洛诺斯即将石头吞下肚去,很是满足了.这实在是一件很容易办的事,因为一定那种人们也正如希腊的母亲一样地养她们的小孩,她们用一条狭长的布把小孩缠了又缠,直到后来像是一个蚕蛹,或是一颗长葡萄干,顶上伸出小孩的那个脑袋瓜儿.”
第六章讲宙斯的家庭,有云：“我不知道谁管那些烹调的事,但是检测如阿林坡斯山也像希腊的大家一样的,那这总是那些女神们所管的罢.”
这上面所说意思有点相近.第三章讲普洛美透斯与宙斯的冲突,诸神造成了那个女人班陀拉,差人送去蛊惑普洛美透斯的兄弟厄比美修斯：
她做了他的妻子,他就是这地上一切女人的母亲,对于男子那女人是一祸亦是一福,因为她们是美丽可爱,却也满是欺诈.自然,这是在那很早的时候.后来她们也变得好起来了,正和男人一样.
班陀拉打开那忧患的匣子这是太有名的故事了,著者在这里叙述的很有趣,不过这不是匣子而是一个瓶,里边的种种忧患乃是人类的恩人普洛美透斯收來封镇着的：
她很是好奇,想要知道那大瓶子是怎么的.她问道,丈夫,那瓶子里面是什么呀?你没有打开过,取出谷子或是油来,或是我们用过的什么东西.厄比美透斯说道,亲爱的,这不是你管的事.那是我哥哥的,他不喜欢别人去乱动他.班陀拉检测装满足了的样子,却是等着,厄比美透斯离开了家,她就直奔向瓶子去,拿开那个盖子.
这结果是大家预料得到的,什么凶的坏的东西像苍蝇黄蜂似的飞出去了,赶紧盖好只留得希望在里边,这里很有教训的机会,但是著者只说道：“到得普诺美透斯回来看见这些情形的时候,他的兄弟所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道我是多么一个傻子!”写的很幽默也是很艺术的,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偏见,大抵未必可靠能?
可喜别国的小孩子有好书读,我们独无.这大约是不可免的.中国是无论如何喜欢读经的国度,神话这种不经的东西自然不在可读自之列.还有,中国总是喜欢文以载道的.希腊与日本的神话纵美妙,若论其意义则其一多是仪式的说明,其他又满是政治的色味,当然没有意思,这要当作故事听,又要讲的写的好,而在中国却是偏偏都是少人理会的.
（原刊《妇女旬刊》1935年,19卷8号）
《希腊的神·英雄·人——谈劳斯（W.H.DRouse）的神话故事集》严格上说称不上佚文,《周作人散文全集》第六卷其实上收录了此文,取名为《希腊的神与英雄与人》.然而《周作人散文全集》收录的是1935年2月3日刊发在《大公报》的版本,与《妇女旬刊》的版本相比,有700多字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希腊的神与英雄与人》主要是针对郑振铎先生的希腊学研究成果而作的,而《希腊的神·英雄·人——谈劳斯（W.H.DRouse）的神话故事集》据其题名便可知是针对劳斯（W.H.DRouse）的神话故事集而言的.两文的写作目的似乎有些小差异,因此笔者亦将此文收录,供版本研究者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