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维加在音乐和艺术间游走

更新时间:2024-02-19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13514 浏览:58069

现已75岁高龄的艾伦·维加一直保持着艺术家与音乐人的双重身份.他于1970年与马丁·瑞沃组建的二人乐队“”虽然只发行了寥寥几张唱片,却对摇滚与电子音乐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朋克横行的上世纪70年代,“”就抛弃了吉他和架子鼓—马丁·瑞沃用键盘、合成器和电鼓呼应着德国低限主义音乐,而艾伦·维加时而喃喃低语、时而肆意嘶吼的神经质唱腔展现了人性根源中的原始和粗糙.在他们的现场演出中,台下同时出现着观众的欢呼和嘘声,就好像意大利未来主义的“丑闻剧场”重新来到了美国纽约.“”作为电子乐队的先驱,在今天已经成为众多音乐人致敬的对象,但在1970年代其刚刚登台表演时,他们音乐中所体现的独立性和前卫姿态只能获得极其有限的认可.这也让艾伦·维加和他的乐队成为了音乐历史中超越时代存在的特殊个例.

与此同时,出身于艺术学院的维加一直没有停止过视觉艺术的创作.在组建“”乐队之前,他便参加了激进艺术家组织“艺术工作者联盟”(Art Workers’ Coalition)袭击美术馆的活动,又于1968年与他人联合创建了24小时开放的艺术空间“在世艺术家展馆”,并在其中举办小型展览.维加早期的作品多为绘画,随后转向了以灯光为主要元素的综合装置.他把彩色的灯泡视作延伸自绘画中的色彩,配合缠绕在木头、照片等材料上的散乱电线,构成独特的抽象造型.当它们接上电源之后,彩色灯光产生的诡异氛围和交织的线条就成为了维加的“光影雕塑”.就像“”乐队使用电子设备表现了人类的根源情感一样,维加的艺术作品虽然选择了光、电等现代材料,呈现出的却是一种原始的力量.

在维加的创作生涯中,音乐与视觉艺术展现着完美的共生关系.他与音乐上的伙伴马丁·瑞沃便是相识在“在世艺术家展馆”中,而“”首场演出的地点也选在了纽约的画廊里举行.在近年维加的大型个展中,音乐和人声表演更成为了展览不可缺少的环节.就像他一度将“Suicide”作为艺名,称自己为艾伦··维加(Alan Suicide Vega)一样,音乐与视觉艺术的相互依存共同组成了今天的艾伦·维加.

Q&A

Q:你在1960年始做音乐之前,首先从事的是画画,这是为什么呢?

A:早些年我入读位于布鲁克林的纽约市立大学(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在艺术学院学习.在校的时候,大家都想接触各种艺术形式,但我刚开始只对绘画感兴趣.那时我着迷于抽象艺术,但我也喜欢给无家可归的人们画肖像,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流浪汉.毕业后,为了维持生计,我开始给人们画肖像,赚点佣金.但我从未停止画陌生人—那些绝望失落、无家可归的陌生人.不知怎么的,我感同身受,所以自诩为“流浪汉之王”.

Q:艺术学院的学习对你来说重要吗?

A:我很庆幸能在学院里遇到一些顶尖的老师.他们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这的确让我们深受鼓舞.然而,这也给我带来了困扰,因为他们的作品对我影响太深,以致于毕业后我非常迷茫,不知所措.我足足花了10年时间去寻求自我,形成独树一帜的风格.与此同时我也在制作电子音乐.那时,我还未曾想过走音乐这条路,而只是把它当作消遣罢了.

Q:你还记得那些老师的名字吗?


A:有些老师的名字我铭记于心.艾德·莱因哈特(Ad Reinhardt)的黑色抽象画对我影响极大.库尔特·塞利格曼(Kurt Seligman)是超现实主义的倡导者之一.其他一些伟大的艺术家,像伯戈因·迪勒(Burgoyne Diller),一位非常棒的画家;还有吉米·恩斯特(Jimmy Ernst),马克斯·恩斯特之子.你可以看出来,能受教于这些顶尖的老师我是多么的幸运.那个时候太多的知识使我倍感压力.处在那个优秀的环境中,我时而会感到不知所措.

Q:光影雕塑这个构想是怎么产生的?

A:曾经连续几周我都在创作一幅大型油画,虽说过程艰辛,但一幅只有紫色的单色画最终还是成型了.一天,我在油画前来回踱步,发现画的颜色会从褐紫色变成蓝紫色或其它紫色.原来房间天花板上只悬挂着一盏灯,这盏灯发出的光让我几乎无法掌控画的颜色变化.我不喜欢这样,我希望画中有且只有一种色彩,希望对色彩的控制力更强些.突然我灵机一动,心生妙计:为何不将灯泡从天花板上取下,将其粘贴在画上呢?这样就可以控制色彩了啊.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创作生涯,成为了一名光线艺术家.最开始我只在画上放一盏灯,后来灯越放越多,直到有一天我将画移除画框,使其成为真正的光影雕塑.这就是光的妙用.

Q:那时候你展出过这些作品没有呢?

A:没有,我当时还没有马上展出光影雕塑,直到几年以后,我在“在世艺术家展馆”的一次集体展览上才将它们展示出来.从1970年代初起,伊万·卡普(Ivan Karp)和我就在纽约SOHO区的OK Harris Gallery举办了四五次个人展.

Q:谈谈“在世艺术家展馆”吧,这是一个全天24小时对外开放的画廊吗?

A:当时我们大概六人一起向纽约州政府提交拨款申请,申请艺术资助.拨款下来后我们就用来开放了这里,并取名为“在世艺术家展馆”,这不是一个传统概念上的画廊,而仅仅是一个对外开放的空间.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在里面从事艺术创作、制作音乐或尝试任何富有创意的作品.画廊24小时开放,随时欢迎任何想来进行创作的人.我们六人轮流负责看管这个画廊,保持环境的干净卫生.这个画廊每个月会有点收入.由于那时我无家可归,于是在那段日子里它基本上算是我的家了.那里与安迪·沃霍尔的工厂有一定的相似之处,里面聚集着疯狂的艺术家们,在那片狂热的土地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但这对管理也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Q:那个时候你考虑过去接触音乐吗?

A:从1960年代末开始,我总是用各种我能触及到的素材制作电子音乐.随后“在世艺术家展馆”给了我一个创作的空间.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马丁·瑞沃,并和他一起组建了“”乐队.有一天,他就出现在画廊,那个时候他和他的乐队 “B主教”(Reverend B)深深沉浸在爵士乐的世界中.但我猜测他感觉到他的爵士乐创作快走到了尽头.正巧我也想将我的艺术创作扩展到另外一个领域,找到一种带有表演元素的艺术形式.虽然当时我们奔向不同的目标,但仍需要彼此的帮助.于是“”乐队便这样诞生了,其他的一切便成为往事. Q:为什么为乐队取名为“”呢?是期望扼杀自己的另一部分吗?

A:为了取名,我们都绞尽脑汁.然后想到了一个叫“恶灵骑士”(Ghost Rider)的漫画人物,最近这个漫画被拍成了电影,主演是尼古拉斯·凯奇.那个时候我非常喜欢看漫画,“恶灵骑士”是我最喜欢的漫画人物,这本漫画中有一集叫“圣徒”(Saint Suicide).我们思索片刻后就提出:干脆就叫“”吧,因为这个词意义深远.它不仅意味着生命逝去,也代表着重获新生—你的生活将为之改变.就是指你知道你的生命即将结束,然后以另一种形式重现.你懂我的意思吧?

此外,那个混乱的年代正值越南战争,纽约这座城市也度日如年.虽然这座城市正面临分崩离析,但我还是那么爱它.我那时常常引用查尔斯·狄更斯的一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们仍然拥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们共享一个创作艺术和音乐的天堂,我还和伊万·卡普一起办展览.我举办过多次很棒的展览,但并没卖出多少展品.所以我自认为是创造力无限的富翁,却是经济上落魄的穷鬼.

Q:你是电子音乐创始人之一吗?你是怎么发现这类音乐的?

A:从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吧.我只知道我们是第一个使用电子鼓的摇滚乐队.我和马丁当时都明白1960年代的摇滚乐风格已经走到了尽头.那时我们还没有用到电子鼓,但我们清楚开辟一个新领域的时候来了.

实际上在第一次演出时,我们还有个吉他手保罗(兼画家和雕塑家).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吉他手,弹出的音乐如同噪音一般,第二场演出前他就退出了,剩下我和马丁二人,既没有吉他也没有架子鼓.我们本打算找一名鼓手,后来发现了电子鼓.于是冥冥中,我们就创作出了自己的音乐.

Q:但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停止过艺术创作吧?

A:是的,我热爱艺术创作,艺术创作让我充满活力.我老是喜欢把未完成的作品随意四处摆放着.每当展览临近时,我会一鼓作气把作品完成.我喜欢一心多用,音乐创作、视觉艺术和写作同时进行.我现在又重拾旧业,开始研究摄影了.我已经想好去拍摄光线了,只是技术上还有待解决.通常情况下,我在不断地尝试与失败中去实现我的想法.有时候,一方面要忙于音乐与艺术创作,另一方面又要顾及生活和抚养儿子,实在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Q:之前你说你一直以来会在晚上画肖像,是这样吗?

A:不错,我一直以来都在晚上画肖像,画肖像给我带来慰藉.现在大概有几百张了吧,四处堆着,更多被我收进盒子里了.我还每天写作,只是为了保持思维活跃.我有许多摞笔记本.每当我外出突然来了作词的灵感时,我就在笔记本上记下即兴的想法和涂鸦.每当我作词遇到瓶颈时或无法写作时,我就开始画肖像.我喜欢画人的脸庞,这让我重新找到写作的状态,让我身心放松.但有时候我画入迷了就完全把写作抛到九霄云外了.我就是在那种状态下真正开始创作的.

Q:绘画有些像记日记吧?

A:完全正确,我正在找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你说得很对,就类似写日记.当我看到这些画时,我就能回想起那晚我是在何处所见,自己又是何种状态.尽管多年来我的绘画风格始终如一,但因为心境不同,画也会有所不同.然而,最开始提笔画画时,我笔下勾画人物的线条显得过于僵硬,随着年龄的增长,线条越发柔软温和起来.

还在艺术学院的时候,我学习了解剖学,因为这是必修课.我们观察人体构造,练习人体素描.在这上面,我花了不少时间.我还算是接受了些人体素描的专业训练.在大学学习的时候,我更像一名科班出身的艺术家.

Q:大家认为你的画作与电有关,可以这样说吗?以我个人看来,这些画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品.

A:脱离传统教育的影响去自立门户是很困难的事情,通常要花上数年时间.我曾经非常传统,就像一个数学家习惯用方程式解决一切问题一样.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摆脱那种困境.我偶尔看以前的作品,就会觉得“如果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画看出神,这些线条恍惚看起来就如同电线一般”.光影雕塑就是这样实实在在地将我的画移出了画框.是的,现在光影雕塑更加借助电—由电流脉冲来决定线条的运动.

光影雕塑帮助我展现出抽象的概念,这正是我时而需要的.细细观察盘绕在雕塑上的电线,你会发现它们看起来就像画上去的铅笔或钢笔线条.虽然看起来抽象,但却释放了我的画作,我需要放纵地展现这些线条.在我创作时,我不会担忧电线会带来什么影响,所以我会用一部分电线来固定东西,用另一部分将线紧贴雕塑,到最后电线就形成了一个怪异的造型. 后来,当我审视完成的作品时,我意识到电线本身已给作品增添了一层效果:在灯照下,作品的影子给人一种全新的视觉体验.

Q:你考虑过在你的展览会上加入些独特的元素吗?比如将音乐与艺术混搭?

A:我认为我的雕塑在展览会上从未得到完全的展现.我一直认为每件作品都有其特有的空间和光线.或许可以用隔板将每件作品隔开,这样便于控制每件作品的光线.我的音乐也是这样,每首单曲都是独立的,无论处在整张专辑的哪个位置,它都应该得到单独而特殊的关注.我认为我的光影雕塑更是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光线.当你和一件作品独处时,你能看到在灯光下它的阴影投射在四周.在我创作时,我独自呆在暗室里,设计作品的阴影和阴影投射的方向.而在大多数画廊或博物馆里,因为各作品相隔太近,各自的光线就会交错,影响到作品本身.正因被展出的环境不同,许多作品在其诞生环境中的特性便丢失了,同时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感和我所期待的灵性.

因为不同环境造就的氛围也不尽相同,所以我梦想给每件作品一个单独的房间.不过到现在都还没实现,除非那件作品得到写家真正的赏识并将其写走,这时那件作品才真正得到解放.

Q:你曾考虑过将乐队的舞台演出与视觉艺术相结合吗?

A:有过.这些年来,我不间断地尝试将雕塑与音乐、演出融为一体.最近的一次是几年前吧,大概是2004年,在荷兰的哈勒姆市,我将一个光影雕塑品悬挂在教堂的椽子上,看上去有些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景象.上百盏闪速不一的闪光灯如瀑布般从天花板上垂落而下,直抵地面.烟雾机吐出的烟雾透过光线四处飘荡.表演恰逢日落时分,整个天花板宛如繁星点点的夜空.早上我先把闪光灯挂在一起,下午乐队的其他成员就用胶带和油布将天花板遮住,还用黑色窗帘把雕塑包裹起来,营造出身处帐篷中的氛围.他们故意留出几处缝隙,让几缕光线穿进并划过整个展览房间,真是美极了. 天色渐暗,光线也逐渐消失.接着我、莉斯和丹蒂一起疯狂地玩了一把那时正创作的音乐,我们使用轻便型收录机播放音乐,同时将音量控制到最低.当人们走进教堂,围着我们的时候,灯影雕塑顿时变成了冥王星上的一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