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间石雕艺术的独特样式

更新时间:2024-01-29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8548 浏览:33900

历史上中国的民族民间石雕艺术,可谓造型丰富,意态万千,它是一个国家民族民俗文化的荟萃,也是不同时代民间世俗审美理想的呈现.而20世纪70年代之后被陕西考古、美术工作者发现的分布在陕西渭北地区的拴马桩石雕,以其造型独特,率真朴拙,充盈着天籁的神韵和民俗精神殊趣的艺术魅力,引起了艺术界的极大关注.其数量之多,品质之高,堪称几千年遗存下来的中华民族民间石雕中的经典.拴马桩有着极高的美学价值和艺术价值.民间匠师们在长期的生命体验中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观念,在这种审美观念的烛照下和心灵自由的状态中创作出来的这些石雕作品所蕴含的丰富性和多义性,显然是一笔无可估量的巨大的精神财富.

一、 拴马桩的成因背景及功能含义

从考察发现的拴马桩地理分布结构看,拴马桩所处方位均是围绕着内蒙古向周边省份延伸的,其地域位置东邻黑龙江、吉林、辽宁,南接河北、山西、陕西、宁夏,之西与甘肃相连,之北与蒙古交界.从地缘环境分析,这些都是马匹拥有量最多的区域.在古代,马是这些区域交通、生产的主要工具.由此可以判断,马匹的大量存在是拴马桩石雕的主要成因.拴马桩本初的作用是拴马.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功能和文化内涵发生了嬗变和演化.陕西渭北地区的拴马桩多分布在乡村,大都设置于大户宅院门外或普通农家屋前.作为室外环境装饰雕塑的一种,它是华夏民间石雕艺术在陕西渭北地区的一个独特表现样式.在泛义上,它和中国诸多的民间艺术一样,透露出传统石雕中艺术与实用双重价值的特性,而在具体的环境和文化背景中,则承载了具有时代特点的精神和文化意蕴.

以现存的拴马桩历史考证推断,从始于元代的雕凿有物形的拴马桩一直延续至清代的具有艺术价值的拴马桩,前后历经了二百多年的时空.陕西省的渭北地区在地理上与蒙古毗邻,历史上的战争及经济交往,形成各民族相互融合的复杂状况.游牧民族由历史的原因造成的迁徙及与汉族的杂居、通婚,渐由漂移的游牧生活转为稳定的农耕生活.同时也带来了各民族的文化习俗和精神信仰.马是这里重要的生产工具和交通运输工具,在庄院大户或农舍前设置拴马桩,不单纯是为了拴马,而且蕴含着趋利避祸、祈福纳祥的意指,它是一种心理祈求的象征性符号.在这里,马是农家不可分割的命脉,它与家族的传承兴衰,个人的荣禄富贵息息相关,由此,门前拴马桩的数量和品质又多了一层代表财力和地位的寓意.

拴马桩作为渭北地区具有游牧和农耕双重背景的民间艺术符号――这个由无数不知名的民间匠师构建起来的鲜活的艺术世界,它不仅具有多重的功能,同时也传达出民间艺人非凡的智慧,呈示了这里的民俗心态和民俗世象.

二、 拴马桩的审美意蕴

艺术家的创作过程即是将主体精神注入形式之中的过程.拴马桩石雕所呈现出来的审美意蕴是一种带“原发性”的心理倾诉,创作者不去考量所表现物象的生理和物体的科学属性,而是以自己对对象的心灵感悟,去表现物象的精神意义.民间匠师们在创造这些石雕作品时,以一种自由无拘的心态,大胆地运用夸张变形的表现手法,有意打破天然的秩序而追求物我同构的心灵中的意象美,从而使石雕作品具有浓郁的个性精神和浪漫色彩.以现藏于陕西渭北地区澄城县文管所的人物驭狮石雕为例,具有鲜明关中地域人物特征的中年男子头戴圆顶毡帽,身着紧身窄袖袍,倾身骑于狮上,双手把握狮耳,面容呈歪嘴憨笑状,流露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人物的五官造型简约夸张,陕西农民特有的纯朴淳厚的精神气质跃然石上.石雕散发出强烈的艺术魅力,充满着浓郁的审美情趣.石雕人物和狮子的自然属性和真实性,已从理性的逻辑中剥离出来,转换成具有强烈意象形态的人与狮,变成具有高度审美意蕴的艺术形象.充分体现了民间匠师们合于道的精神层面的主观感悟和超越本我游心于物的心理状态.在这座人物驭狮的石雕上,民间匠师们运用了写实与抽象结合的形式,对形体进行了高度的概括和提炼,有意识地摒弃了人物服饰和人物形体的繁冗细节,重点突出了对人物的动势和神态的表现,虽然在形体过渡的诸多环节上留下很多空白,但在人物的主体精神上却得到了鲜明完美的体现,这种通过长期修养和人格精神提炼后创造出来的艺术形式,简约含蓄,充满了灵性,作者巧妙地将丰富的意蕴浓缩在单纯的符号中,极大地提升了石雕的艺术意境.从而使石雕作品焕发出耐人寻味的艺术魅力,给观者提供了释读作者个性心灵感受的真实信息.

另一件藏于澄城县文管所的仙童驭狮石雕像,刻画了一位面容俊秀性情可爱的仙童,人物头戴圆顶帽,右手托一个上部已缺损的估计为如意的条状物,明显出自民间信俗中仙童献瑞一类的题材.整个石雕造型淳朴浑厚,简洁大方,形体外部剪影线条圆润流畅,气韵贯通,表现手法方中寓圆,简中见厚.这件作品的高妙之处在于仙童的双臂和胸部都采用了模糊表现的手法,民间匠师们刻意将这部分处理为一片朦胧的整体,而仙童的面部却刻画得精彩传神,强烈虚实对比中,仙童慈善可爱的性格被鲜明地凸显出来.这种刚柔相济、虚实相生的表现手法和审美意趣,衍射着具有宇宙精神的阴阳对应和自然人化的东方哲学思想,充分呈示了民间匠师们的美学精神和聪明睿智,同时赋予了石雕作品丰富的意蕴,他们运用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把民间祈富求吉的愿望进行了完美的诠释.在这座石雕中,仙童的形象明显地带有陕西渭北地区的人物造型特征,从另一层面上,也透露出民族信仰中“神人合一”的精神理念和渭北地区民俗生态中特有的内涵.

拴马桩这个具有原创意义的艺术形态,体现了陕西渭北地区民间匠师们卓越的想象力和独特的表现形式,他们的艺术创造,折射出他们对生命的超越和精神的追求.艺术本体的生命力和价值是构建在形式美和意蕴美的相互融合及相互渗透上的.从这一意义上说,拴马桩的艺术创作过程,通过它特有的艺术形式体现出来的丰富的审美意蕴,是具有示范性的.

三、 拴马桩的艺术精神

任何一种民间艺术在其创作母体孕育生成的过程中,都受到民俗文化、宗教信仰、时代心理、社会流行、地域特色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拴马桩石雕所形成的表现形式和艺术符号,在其文化根性上与中国传统的“写意”精神相契合,这种源自道家“顺天之性”、“天人合一”的核心精神,自然地渗融在拴马桩石雕匠师们的血液中.长期的创作实践,多层次的心理体验,谙熟于心的各类自然物象,都成为匠师们创作时信手拈来,表现生命本体感性冲动,自由发挥的精神资源.

中华民族艺术的高层审美在于把握流动的形式韵味,也就是突出表现生命本体精神的意义.中国传统写意画所主张的气韵生动,追求的是以“气”生“形”的表达方式,它对“形”的理解是以主观的“心”为先导的,在以心感物,追求个人体验的前提下,在艺术实践中探究自然万物的规律.清人方薰在《山静居画论》云:“气韵生动为第一义,然必以气为主.气盛则纵横挥洒,机无滞碍,其间韵自生动矣.”①拴马桩石雕艺术所呈现出来的审美理想和形式韵味,自然地嵌合了这一美学精神.在千百个形态各异的人物及动物的造型中,无论是淳朴憨厚的驭狮人,灵性毕显的石蹲猴,还是稚趣盎然的小狮子,乃至宗教题材中充满人性关爱的仙翁神童.一个个都贯注着生动的气韵,充盈着鲜活的生命力和丰富的个性情态,体现出作者不拘于形而下的唯实而注重“神韵”的审美理念.

以“气”生“形”,气韵经升华而融入于形,揭示了物象经由艺术性的转换后,所呈现的本质精神.民间匠师们在把握物象的气韵上,非常善于捕捉它们内在精神所聚藏的地方,运用自己独特的语言方式,大胆地进行夸张、变形,将无关紧要部分加以概括、提炼,而在重点的地方则极力加以表现.从而赋予了客观主体超离象外的理想的精神境界.从拴马桩无数个天趣弥漫的石雕所流露出来的畅涩相生、虚实互映、神完气足的艺术形态,我们可以充分感觉到作者在自主精神上所追求的气韵生动的审美心理.这也是老庄美学思想在作者生命体验中潜在的影响.

中国的民间雕塑往往透露出返璞归真,极富天性的朴素品格.在拴马桩的石雕艺术中同样散发出稚拙天然,充满生命意趣的朴素之美.这种具有原始意味的朴素美,是饱含着天籁精神的大美,是一种合于“道”的天然之美.可以说,朴素美所蕴含的品质精神,在这些石雕中得到最佳的阐释.拴马桩所取的造型题材,大多源自草原和渭北地区的民俗世象和宗教信仰.民间匠师们在表现这些题材内容时,往往以庄子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②的心物相化,道通为一的审美关照,将欲表现的物象经由自我生命的渗融,心灵的浸染,然后以“风行水上自然成纹”的状态轻松地表达出来.

拴马桩形态各异的人物及动物的造型,深刻地表现了丰富的人性内涵,这种出自本我,发乎真情的表达方法和审美理想,摆脱了中国历代王朝主流文化所带有政治的功能性人像石刻造型程式化模式,自然真实地揭示了民间社会生活的本质面貌,在精神层面上构建了一个理想化但未背离真实性的艺术世界.

民间雕塑和传统雕塑一样,其造型在很大程度上受中国绘画的影响,民间匠师自主运用线体结合的艺术语言来施展想象空间.拴马桩的艺术表现过程正是由自在的状态进入自为状态的升华过程,匠师们在营造理想造型的过程中,融入了许多的中国传统绘画的线性元素,这种线性的运用,不像西方雕刻那样重视衣纹的逻辑演绎和表现衣纹真实皱折的光影效果,而是注重线性的高度凝练及概括能力.从主观想象和造型表现需要出发,起到提炼形体,归纳形体的效果,从而使形体显得更加单纯和厚重.尤其在许多形体过渡的造型表现上,他们非常善于运用这些抽象和象征性语言,把一些本来看似繁琐复杂的形态,用虚实相间的线条把它们巧妙地链接起来,借实予虚,化实像为空灵,体现出中国写意画中意到笔不到的审美意境.这种高明智慧的表现手法使得形体相互连接过渡处产生一种有如雾里观花般的意象感觉,给观赏者留下更多的审美体验和联想空间,这种以虚代实、以无带有的艺术精神和表现形式,在中国传统的诗歌和戏剧中屡见不鲜.这不仅是传统美学思想在民间匠师们心灵里的潜移默化,同时也是他们对“大象无形”精神感悟的自主体现.

透过拴马桩所表现出来的造型语言,我们看到蕴藏其中的“意象”表达的精神境界.民间匠师们在打造雕凿形象的过程中,放刀直取,不拘常规,以中国特有的宇宙观来诠释民俗世象真实的生命形态,体现了一种优游自在的浪漫情怀,透露出回归本我的自然状态和对生命基本内涵的追求.

四、 拴马桩的造型特点

拴马桩的诸多作品的创作是在随机、即兴的自由状态下展开的,在这种状态下,作者的主体精神得到全面的释放,个性特征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这种即兴挥洒,强调对艺术形象的整体感觉的驾驭,追求在创作过程中偶尔得之和意料之外的情趣和意味,它是创作者灵性和敏感性的体现,也是作者纯朴的真挚情感的直接流露.这种创作方式是流动的,它随着作者的情绪瞬息变化,这其中,创作者的灵感会随机闪现,作者的奇思妙想的心象在刀与石碰撞的偶然际遇中得以实现.这种方式追求的是创作过程中灵感的飞升,神与物游的体验,生命中个性的张扬.在拴马桩千姿百态、造型无一雷同的石雕里,人与物的个性都在各具异趣的形态中显露无遗.民间匠师们这种充满个性化的即兴创作,始终浸润在饱含感性色彩的心理活动中,他们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展开无限的审美想象,以其真诚质朴的品格创造出一个个自然天成、无迹可求的生动形象,焕发出独具一格的魅力.

从拴马桩的造型上,可以窥见民间匠师们的睿智和灵性,他们把石雕的空间结构关系处理得高明巧妙,展现出很强的想象力、创造力.他们在雕凿狮子的形象时,在方柱体中把狮头与狮身进行空间错位,在保持狮身方向处于柱体正面的基础上,把狮头的朝向引向柱体的对角处.如此,既充分利用了石柱的空间,增大了狮头的分量,压缩了狮身的比例,又强化了石狮头部与躯体的动势节奏,突出了石雕体积在空间的视觉张力.在这里,空间结构的错位和形体反常的比差使石雕收到了巧中寓奇、新颖独特的效果.

纵览拴马桩众多的石狮造型,我们处处可见稚拙可爱、憨态可掬且形态灵动的狮子,这些充盈着人间温情的狮子造型,散发着摄人魂魄的艺术魅力.民间匠师摆脱了皇室文化的程式化造型的束缚,以一种 自由、独立的精神,从自身和民俗的审美向度出发,把狮子从肃穆端庄,威武雄强的传统模式中剥离出来,赋予它活泼天真、充满了人性关怀及鲜活生命力的形态.

在造型表现上拴马柱石雕注重对形象整体精神气象的把握,追求气势的贯通.民间匠师运用圆雕、线刻、浮雕相结合的塑造手法,透过刚柔相济、朴实无华的表现和随机、偶然的即兴发挥,营建出物象的整体气势和精神气场,无论是人物或动物,艺术形态极尽夸张,表现大刀阔斧,直抒胸臆,使得形体真气弥漫、气象充盈,呈现出不检测雕饰、天真浪漫的艺术品格.

胡人驭狮的造型内容,也是拴马桩侧重表现的题材之一.从胡人形象的出现,可以看出拴马桩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胡人驭狮隐喻着富有和吉祥的涵义.民间匠师们雕凿这些形象时,运用的是以线为主、体为辅的塑造方式 ,从石雕中可以看出,这种运用线元素的表现语言明显蕴含了中国传统绘画的审美精神,在实施到形体塑造时,从作者的感性出发,常采取阴阳浅刻的技巧,以此减弱了石雕外形的凹凸变化,引导了形体的高点顺畅连接,压缩了形体的表面空间,形成了雕塑浑然一体的效果,从而极大地增强了形体的饱满度和扩张力.线条于圆厚之形体间顺势流泻,若隐若现,传达出中国画大写意的丰富的韵味.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民间匠师有意夸张头部而压缩身体四肢的比例,以便强化人物的个性特征和面部神情,营造出一种独特的视觉审美效果.这种表现方法,不仅使重点更加突出,而且更增添了无穷的意趣,拴马桩艺术所表现出的“重神轻形”,以“写意”精神为追求,不屑于物象的真实模拟的表达方式质朴单纯 、自然天成,顺应了中国哲学自然之道“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由这种观念生发出来朴拙浑然的艺术精神,与汉代霍去病墓石雕所呈现的意象表达观念和朴茂浑厚的风貌如出一辙.而这种思维模式正是中华民族2000多年来的美学精华,即在形而上的“意象”追求中构建自己的理想境界,只是民间匠师们在这些追求中,更突出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审美取向和民俗世象的情趣.


拴马桩艺术体现出来的新颖独特的造型风格,尽管随着历史的演进,朝代的更迭,在其文化内涵上产生过不同的融合和嬗变,但其造型精神和表现形式却始终沿着自身的轨迹延续发展着,在“写意”的主体精神上它与中华千百年来的美学思想一脉遥承,但在造型风格上却凸显了地域的民间民俗的朴拙浑涵、天趣盎然的美学特征.

结论

陕西谓北地区的拴马桩凝聚着北方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融合史,展示了西域文化、草原文化在历史时空中交融和演变的轨迹.在千姿百态的石桩造型中,传递出不同时代社会生活、道德、宗教信仰、民俗世象等信息.其朴拙生动、粗犷浑厚和充满情趣的造型语言,折射出民间艺人的非凡智慧和优游自在的本我天性,渗透着他们纯朴真挚的情感.拴马桩的造型精神和造型语言,是在中国传统文化和优秀技艺承续上发展起来的,它的造型精神蕴含着中国道家“天人合一”、“大象无形”的哲学思想,它的表现手法融合了中国传统雕塑的线体结合、圆雕与浮雕结合的元素.尽管在其表现的文化内容上有着外来文化的影子,但它所追求形以外神似的“意象”表现语言始终是中华民族的美学精华.

拴马桩的艺术品格、艺术水平及造型精神,代表了中国民间石雕艺术的最高境界.民间匠师们精湛的技艺、真挚的情怀,表现出一个别具生活情趣、民族民俗色彩的世俗社会,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真实的,充满活力的历史社会的众生相.中华传统的艺术核心精神在于如何表现物象的神韵,在于如何把作者心中的意象通过完美的形式呈现出来.拴马桩艺术的作者把世俗文化及生活的内容融入心灵,创造出简洁、粗犷、具有深沉意象、充满精神情趣和意蕴丰富的艺术形式.在这批栩栩如生的石雕作品中,我们看到民间匠师超然物外的个体生命精神的流淌,欣赏到别具一格的造型风格以及高度凝练、纯化、升华了的饱含着东方神韵的线条,感受到千变万化、无一雷同的鲜活的生命形态.

著名学者徐复观在其所著《中国艺术精神》一书中指出:“艺术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去,三十年来,他人是在摸索,而我们则在模仿,摸索者多已感到空虚,模仿者也应有些迷惘.我觉得大家应当暂时放下‘传统’、‘现代’这类硬壳子的招牌,先下一番功夫,了解传统、现代,有关艺术的说明,到底是些什么意义.” ③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越来越多地受到西方强势文化的影响,处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雕塑家经受了无原则地“吸收借鉴”所带来的创伤后,逐渐意识到树立国家的文化形象的重要,开始向本土文化的理性回归,他们以民族文化为切入口,从历史的记忆中寻找精神与价值的根源,重新树立起中华民族文化与价值的自信心.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阿诺德汤因比在其所著《历史研究》一书中指出:“人类需要团结一致,但是,在统一的大前提下,人类也能够允许一些差异,这样人类的文化将会更加丰富多彩.”④在当代世界文化背景下,我们更应该重视本土文化艺术的价值,弘扬本民族优秀文化传统,重塑当代的民族文化形象.由此,我们维护民族民间传统艺术的生命力不仅是艺术手段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态度问题.拴马桩石雕这一来自民间的优秀艺术载体,它的独特表现形式和丰富的精神内涵,为我们提供了十分珍贵的艺术资源,学习传统不应当停留在民族艺术形式的外表,而是要从中发掘出催生这种艺术形式的文化精神和美学思想,使其在动态中有效地运用于当代中国艺术的创造,在新的审美观照中探索新的表现语境,更好地实现中国传统民族艺术向当代性的转型.

【注释】

①潘远告编注:《中国历代画论选》(下),248页,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年版.

②《庄子天道》,127页,万卷出版公司2008年版.

③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9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④[英]阿诺德汤因比:《历史研究》,395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朱连城,广西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