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新时期的中国社会是一个健康宽松的社会,它为生命个体潜能最大程度地释放提供了充分的条件,因此,从各个领域里都频频出现了一些少年早熟的孩子.在当代文坛上,神话般地涌出了为数不少的儿童作家和少年作家,而常聪就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一位.
这位年仅八岁就开始在《北京日报》上发表作品的小女孩,当她第一篇作品发表后,就再也没有停笔.不论是在此后如何紧张的小学、中学乃至大学的学习生活中,在繁重的课业的压抑下,她都在驰骋自己的艺术想像,编织着五颜六色的童话世界,书写着一位小女孩的遐思和长成大女孩后的情思.从8岁到21岁这13年中,常聪先后在《散文》、《中华散文》、《世界日报》等多种文学杂志上发表散文、童话、幻想小说近200篇,出版过三本个人短篇集.而现在她又在繁忙的大学学习生活中又向读者献上了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寻找地铁出口》.
在怀着浓厚的兴趣读完这部作品后,我们不难发现,当年的童话作家常聪仍然用童话式的艺术思维给我们编织了一部引人入胜的长篇童话,她用自己所独有的奇思妙想,创作了一个颇富童话情趣的艺术世界――一对新婚不久的年轻夫妻相约在北京地铁的下一站会合,但是,令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竟由此遭遇了时空变幻的离情：女主人公糖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另一个星球,经历了重重怪异的人和怪异的事；男主人公棉则穿越久远的时空隧道,回到了大唐时代,在那个令他似曾相识又无限陌生的环境中,经历了令人难以想像的五花八门的人间奇遇.经过漫长的寂寞和孤独的思念,他们总算有机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又回到了北京地铁站,返回到现世人间.但是,在经历了一番人生奇遇后,他们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夫妻之间的甜蜜和谐与家庭的温馨.于是,他们梦想着找到当初奇异的地铁出口处,再一次走进幽深的时间隧道等毫无疑问,这种奇思妙想,这种亦真亦幻,显然是一位童话作家沿着往日走向童话世界的艺术之路的再次旅行,也是引领读者在童话般的世界里的一次精神畅游.读者在这个世界里体味到的是儿童式的幻想和儿童式的情趣,领略到的是一种童话式的美感.
当然,这只是最表层的体验和最表层的理解.当我们追随着作家的思绪和多彩的叙述笔迹走完这个幻想的文学世界之后,又不能不升起思索的,因为我们分明感觉到作家在她精心编织的这个童话世界中寄寓着她的某些理性思考,也感觉到她在用一个现代青年人的眼光和价值标准对现存社会,人的现代生存和生命现象的认真思考.她所细心创造的那个幻想世界无疑是现存世界的一种参照,她试图在真与幻、过往与现实的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的相互对照中,探索现代人生存的诸多问题.
人作为一种独特的生命现象,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人为什么要生存,人为什么要以今天的方式存在,这种存在是合理还是荒谬的诸如此类的问题正是西方现代主义哲学家们反复追问的问题,也是西方现代主义作家所表现的问题.这种哲学与文学思潮在新时期曾像一股强劲的风吹进了中国的思想文化界和文学界.常聪的前辈作家们也曾有人表现过这个问题.但是,这种对现代生命的抽象的哲理思考正像其他许多诸如此类的问题一样,永远也找不到最终的标准答案,因而一代又一代重复地思索这个问题就成了必然的永无休止的精神求索.而哲学的思索又永远无法代替作家的表现,文学探寻这一问题的价值也在于它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创造.与其他表达过与此相类似的母题的作家和作品不同,常聪的思索与表达都是独特的.她既没有抽象的议论,也没有生硬的图解,而是别出心裁地编织出两个独特的艺术世界,即“外星世界”与“往古世界”,在真切而形象地描述中,把这两个世界的生命图像呈现(或再现)给读者.“外星世界”指向人类未曾涉足的未来,而“往古世界”则指向人类的过去,在过去与未来的双重映照下,打量和思考了现代人类的生存.当然,在常聪那里,还不仅仅是在彼此对照下的审视和打量,她是用自己的理解试图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那就是她不像她的许多前辈作家那样认为现代人的生存是荒谬的,而是充分肯定了现代人生存的价值和意义.“留住现在”是我们所不难听到的来自作者心灵深处的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这里,我们听到的仿佛是浮土德的声音：“慢慢走,欣赏啊！”所体验到的是生命的故园情意.我们没有权力评说作家的观念的先锋与滞后,我们只能感受到这是一位现代青年对人间对生命对人类家园的一次真实体认,是真实心声的一次表达,感觉到的是一种挚爱生命、挚爱生活的朝气蓬勃的向上情感和精神力量.
同时,在奇幻的生命旅途中,作家用她热爱人类现代生存的感情首肯和赞美了生命的力量,实际上也是赞颂了生命之美.当糖鬼使神差地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之后,任何读者都不难想象她将会遇到何样的生存困难,这种困难无疑远比一个地球人置身于无边的荒漠孤立无援时还要大得多.事实果然如此.她在这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生存逼迫,但我们看到的是这位来自遥远的蓝色星球的新婚女子,没有被各种奇异陌生的艰难险阻吓倒.她不仅没有绝望,反而以无比坚强的意志,用她的智慧,顽强地生存下来并逐渐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在这段生命的旅途中,我们看见的是生命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是人对各种困难都能克服的巨大意志力.糖本身就是一曲生命的赞美诗.与糖相同亦或不同的是棉.虽然棉来到的不是外星球,而是人类曾经走过的岁月和久远的世间,但他所遇到的困难并不比糖少.因为时过境迁,时移世易,人类在久远年间所有过的生存环境对现代人来说同样是一个难以适应的环境.这位21世纪的电脑工作者在那里当起了厨师,强烈的技能反差给他带来的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困难.尽管在克服各种困难中他付出了那么多艰辛与痛苦,但他却顶住了这一切,逐渐适应了那里的一切.在他的奇异经历中,读者见到的同样是生命的伟美和力量,是人类在前行的过程中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意志之美.在这里,我们仿佛听到了哈姆雷特那种对人的歌赞之声：“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表面上看,常聪似乎在重复着当年人文主义者对“人”的看法,但实际上却是作家在现代意义上、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下对人对生命的重新思考和肯定.
在作家看来,生命之所以美好,现代人类生存之所以应该肯定,是因为其间存在那么多的人间温情和温暖,那种对爱情的执著、对亲人的思念、对家的渴望,这种种温情和温暖是现代人最值得珍视的东西,也是现代人类所寻找的生命家园.作为一个女孩子,一位女作家,常聪以女性的敏感和细腻体察,对她的思考进行了真切细致的描绘.在她的笔下,两位主人公来到各自奇异的世界之后,都遭遇了形式不同而实质一样的爱情,陌生而艰难的生存环境中的这种人生际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借以克服困难进而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力量.但是,他们并没有轻易接受这种可贵又唾手可得的爱情,他们牵念的是遥远的地方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对亲人的感情的强大引力,使他们的心却一直向着对方.在这里,我们不能不惊讶地发现,作为生活在思想道德观念极为开放的时代里的女孩子,常聪实际上更信奉和推崇男女之间的纯真爱情,而对泛情主义乃至时髦的“多元爱情观”持有强烈的否定态度.对于这一点,我们有充分的理由予以肯定,因为在人类生活中,男女之间的真纯感情永远是人间大美大善之一种,任何变化了的环境和时尚都无权嘲弄这种人间的美好事物.这里所流露的不是一位青年的固执,而是对人类生存的负责任的态度.恰恰相反,作家并不赞赏那种从一而终的陈腐观念,而是把心灵与情感的融洽与否看成男女离合的依归.正因为如此,她才给男女主人公设置了一个合理的结局,那就是当他们都遭际过一番奇异的人生之旅后,彼此之间再也无法找到当初的感觉.是和好如初,还是各自走上另一条人生之路常聪将故事的结局留给了读者的二度创作.表面看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消失了,但这并不影响真正的爱情作为一种美好的现象为现代人类生存所增添的光辉和温馨.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