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如果将自衬衫和灰色格纹西裤换成长衫大褂,眼前的邹操,活脱脱是一个中国旧式文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书卷气流露.邹操也的确是一个文人――哲学博士的学位绝非轻易可得.如果有人告诉我他是一个艺术家,我也会相信,不难想象他提笔作画的情形.但你一定要有些想象力,才能将“哲学博士”与“追求颠覆的艺术家”这两种身份同时安放在他身上.
一路经过了机场高速,机器轰鸣的工地,新旧兼杂的村舍、热闹的农贸市场,以及若干段崎岖不平的土路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黑桥艺术区.这里的A区,有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邹操工作室.
在刚刚那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之后,见到眼前这一片翠竹掩映的灰房子,心头顿生清谅之感,果然是曲径通幽.“在A区的是进驻黑桥比较早的一批人,甚至可以说是最早的.”邹操一边打开高大的灰色铁门,一边介绍.进门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略带歉意地补充道：“有点乱,请多包涵.”完全不是我们心目中艺术家随性不羁的作派.不过究竟又是谁给了艺术家一个程式化的形象标签呢打动我们的其实从来不是外表,而是内心的真诚.
打开门,宛如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邹操画出的世界.
斑斓,但并不炫目；鲜明,但绝不突兀.
那些作品堆叠着摆满四壁,原本高挑开敞的大空间,竟似容纳不下这些鲜明灵动的画作.并非空间意义上的容纳,但确是我的感觉：若将每一幅作品,都视作一个独立的表达,你便会听到这间房子里有喧闹不宁的呐喊：为什么将我叠在后面！
“所有A区的工作室几乎都是一样的,工作室最初只是一个基本的框架,由拥有土地的村民搭建好了出租给我们,我们自己再花钱请人开天窗,做复式结构,一般底层都是水泥油漆地面,楼上用钢结构和木地板.”邹操的介绍,及时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们在邹操的引领下,简单地参观了一下工作室的内部结构.一楼有卫生间、库房以及一间已经被充做库房的厨房.工作室的二楼是书房和卧房,楼梯的围栏边码放着一摞摞的书,差不多要与围栏一般高了.
其实邹操是正儿八经的艺术科班出身.从小习书法,中学起开始正规的学习绘画,大学及研究生学习的都是油画.但是他对哲学的兴趣也随着心智的不断成熟一直有增无减.在东北师范大学油画专业读研究生的时候,他常常去听哲学系的课.渐渐对哲学有了一些系统的了解后,便开始去吉林大学哲学系蹭课听.
“我当时听了哲学系很多老师的课,但还是对现当代西方哲学最感兴趣.这可能也是因为当代艺术与后现代哲学思想的关系密不可分,对我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再后来,这个同时蹭着听硕士课程与博士课程并总爱追着老师提问题的学生引起了授课老师的注意,两年的课听下来,老师欣然表示愿意招收邹操为自己的博士生.而邹操这一考,竟考了个第一名,由此开始了他系统的哲学学习.
通常理解,艺术是感性的、直观的,而哲学是理性的、思辨的.当被问及作为一个拥有哲学博士学位的艺术家,这两者在他身上是否有冲突时,邹操非常肯定的回答：“没有.在我看来,艺术和哲学只是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同.而且,当代艺术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它的包容性,你可以从各种角度入手去自由地表达你的思想.如果觉得用画最能够表达,那就用画,如果觉得用诗最能够表达,那就用诗.”
对于邹操而言,并不存在这样一种简单的因果关系：学哲学是为了搞艺术,或者学习艺术是为了搞哲学.在他看来,哲学和艺术之间没有严格的界限之分,这一点在当代更是如此.因为无论哲学和艺术都是人类思考的某种方式,在很多方面二者是殊途同归的.他认为,艺术之所以拥有力量,并不仅仅是它能提供某种图像供人们欣赏,而是其背后的文化更有力量,因为那个文化可以掌握和吸引那些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人.
当谈及哲学对他的影响,邹操毫不犹豫的说：“我觉得哲学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他的作品的确受到了很多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影响,如福柯,利奥塔,德里达、博德里亚,罗蒂、詹姆斯等这些思想家的理论都对邹操的艺术创作给予了很大的启发,但他却否认自己的画作在读博士前后有本质的差异,认为这些作品都是一脉相承的.在他看来,哲学对他绘画的影响是逐步发生的.对于思想的表达,最开始他的画作只是图解,但随着他思考问题的深入,理性思考在他的绘画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邹操笑言,别人作画时凭感觉入手,而他作画却是观念在先.这一点,是喜爱他作品的藏家看好他的原因,也是为他招来批判的一个因由.
当我略带刁难的问他,他究竟更适合做一个艺术家还是哲学家时,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思考者.一个喜欢思考或追寻智慧的人.”看来,他也曾经自我追问过这个问题.
其实我想,邹操早已经在其作品中,将他的哲学和艺术做了最完美的融合.他对于绘画和哲学以及对于符号的视觉游戏的兴趣,似乎要超过任何一位画家.或者说,他将绘画真正提升到一个理论绘画的游戏.
环顾工作室,周遭所有的作品,几乎都打上了他“指纹”的印记.“指纹”――现在已是邹操最醒目也晟为人熟知的个人符号.他的指纹在他的画作中不断地繁殖和自我复制,他用无数指纹构成了一个放大的自我指纹,接着,又用无数指纹构成一个个形象,或者将放大的指纹与肖像图像叠加,又或者将指纹形象植入一个现成的图像.
在此过程中,他表现出了对符号与权力关系的探究.
他选择的图像主要是各个历史时期具有社会和政治权力象征特征的符号形象,比如政治领袖、皇帝的御印、文人书画经典及其印章和题款、,他试图让自己的指纹――这种个人符号,放入已经程式化和权力化的图像,并改变它的构成和观念.
谈到兴起,邹操从沙发上起身径直走到他复写的“环形靶”前,“这是波普艺术的一个代表作.波普艺术的方法论就是挪用,而我的作品是对挪用的挪用.这是一种颠覆！我颠覆了波普艺术的方法论.”他挥着双手,竭力想要向我们阐释出他作品的意图,像是一位站在讲台上的负责任的老师.我想起邹操曾经在抚顺师专美术系执教六年,目前也正在美术学院实验艺术系任教.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的老师――表达清晰,又不乏.
但是很明显,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做一个好的老师,否则,他也不会在工作六年之后再去攻读硕士学位.他想要在绘画的路上一直走下去,走的更远.自他20D6年正式来到北京开辟新路,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已经很有名气.就目前来看,他是成功的,也是幸运的.每年,不知有多少来自全国各地背景迥异的艺术家汇聚到北京这个文化艺术之都,但大浪淘沙,机缘不同,最后能够留下来在北京站稳脚跟的,少之又少.而这其中,成为“职业艺术家”的,即便不是凤毛麟角,也绝对屈指可数.邹操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绘画.所以我想,这份成绩,与他的思考分不开,与他的执着同样分不开.
接下来,邹操将在德国的斯塔克基金会和明斯多克美术馆举办2个个展,并在韩国的首尔参加“艺术中的巨星”群展.在这些展览中,他将展出他最新的画作系列――一个囊括了奥黛丽郝本、费雯丽、伊丽莎白泰勒、苏菲玛索以及安吉丽娜茱莉等绝代佳人的作品系列,名字就叫做《绝代佳人》.现在,一切都在紧张的筹备中.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闲呆着,去武夷山喝茶,没有任何目标和计划的彻底休息一段时间.”――简单而美好的愿望,或许也是很多人的愿望.但是我想,这个已经将思考融入血脉的人是不太可能将之实现了.至少,他在喝茶的时候,依然不会停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