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者身退的政治隐喻

更新时间:2024-02-08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12794 浏览:56473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和政党新陈代谢的轮替规律注定让一批处于聚光灯之下的政治领袖退出舞台,也注定使一批已退出舞台的昔日领袖遁入坟墓,更注定了安卧于墓穴中的昔日领导者们被后世人重新认识和评价. 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的索福克勒斯曾言:“人们要到晚上才能看清那一天是何等美妙.”然而,个人英雄史观和社会决定论之间的认识落差,使我们不能确定这“美妙晚上”是该定位于领袖退出政治舞台之际,盖棺之时,还是其墓地被后世者砸烂或膜拜之日.本文姑且笼统以“退”字诀为要领,纵论当下成为新闻热点的一些领导者的施政得失及其临退或退后心态.

临退的布莱尔与希拉克

欧洲政治版图的描绘者历来属于政治常青树级的人物,正如上世纪出任过战时首相以及和平首相的温斯顿丘吉尔,两度掌舵法兰西共和国旗舰的戴高乐,以及振兴西德的阿登纳.现在,随着担任英国首相长达10年的托尼布莱尔和已任满两届法国总统共12年的雅克希拉克几乎在同一时候宣布退休,欧洲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曾为自身未来蓝图披荆斩棘的开拓者.可以预期,英法两国的政治新手和新贵人物将给欧洲的政治面貌注入更多象征主义式的稚嫩和冲动,而非政治上的优先性;他们的行为将降格为丘吉尔所称的“疲于应付日常事务”的低水平上,公共和外交政策的选择表现为机会主义和实用主义.

理论上的政体保障了一国不以政治人物的更替而导致国家政策的巨变,而现实中,即便自称天底下最的国家也会随着旧领导的离去而变得惴惴不安.当然,比不安更可怕的是不满,选民们宁愿展现对新人的好奇和期待,也不愿忍受旧领导令人厌倦的面孔与世故.

江山代有才人出,10年前的英国,选民们怀着对连续执政18年的保守党的厌恶,开门迎来以叛逆的布莱尔为核心的工党的执政,并给布莱尔送去了连任三届的光荣记录,打破了该党前首相威尔逊创造过的记录,也平了保守党前首相撒切尔夫人所创造的记录.同期在法国,伴随新一轮民族主义的兴起,选民们把高举戴高乐主义旗帜的希拉克推上法国总统之位.彼时,希拉克早已经是一位历任两届共和国政府总理的资深政治家,而布莱尔才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帅哥.

布莱尔碰上了好时代,科索沃战争成就了布莱尔的政治威望,人们把本该归入戈登布朗名下的国内经济政策贴上了“布莱尔主义”的标签,令一个对宏观经济领悟甚少的人成为非凡的领导者.布莱尔本该适可而止,当工党迎来第二次连续的议会选举胜利时,他本可大方地让贤,那么当有朝一日,英国又需要他重出江湖之时,他就能以政治上无可挑剔的完美性再次入主唐宁街10号,就如他的欧洲前辈丘吉尔和戴高乐一样.

可是恋栈的布莱尔要等到他受伊拉克战争和金钱换爵位丑闻牵连,政治上近乎破产时,才于5月2日宣布将于数周内离任,这与希拉克直到今年3月11日才宣布不再竞选连任,有着同样的为保有执政遗产作最后努力的考虑.

将退的布什与普京

《时代》杂志5月最新一期“百名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榜中,希拉克和布莱尔的缺阵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布什和普京未能上榜,进一步证明了处于执政“垃圾期”的领导者们卸任前的凄凉与落寞.更严重的是,几乎同一时代出道担任各自国家总统的布什和普京,在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六七年之后,岂料,在各自即将退场之际,却纷纷从手套里抽出拳头,两人怒目相向.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对布什而言,他太需要一场有色有声的运动来冲淡人们对伊拉克战场的不祥预感,而在推动联合国对据说给伊拉克叛军提供武器的伊朗加紧制裁之后,俄罗斯就成了新的防范目标.除了让五角大楼在东欧部署让莫斯科不安的反导弹系统外,布什还在4月6日的《美国在全球支持人权和》报告中毫不讳言地指出:“2007年和2008年在俄罗斯进行的选举”是其重点任务之一,要大力资助俄罗斯的非政府组织,对包括反对党“另一个俄罗斯”在内的某些政党和社团进行“颜色革命”培训.

对普京来说,他正需要一场真正的较量来固定国内外政治格局,同时框定自己的接班人.所以继年初发表强硬的慕尼黑讲话之后,普京又于4月26日发表了回击美国的国情咨文,扬言俄罗斯将退出《欧洲常规力量条约》,并挑明了说:“我国的稳定发展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用于直接干涉我国内政的资金源源不断地从国外涌入.有人用化的口号当武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单方面的优势和好处,确保自己的利益.”

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归纳过一个领导人跻身于伟大领袖的必不可少的三要素:伟大的人物、伟大的国家和伟大的事件.丘吉尔也曾评论过19世纪英国的一位首相罗斯伯里勋爵“伟大却平庸”的不幸在于生活在“伟大人物未遇重大事件”的时代.

普京和布什都似乎具备了尼克松的三大必要条件.普京执政于俄罗斯衰落到历史低谷之际,布什则碰上了911事件.普京实现了俄罗斯的复兴,布什则捣毁了基地组织的庇护者阿富汗政权.然而,他们两人都碰上了烦恼事,普京被指把俄罗斯的“”置于错误的车道上,布什则陷入了伊拉克战争的泥淖里,最近还被迫否决国会通过的一项紧急战争拨款法案.这直接破坏了他们成为所谓“伟大人物”的基础条件.

普京会通过修宪让自己继续成为台前的俄罗斯领导人吗?普京表示不会这么做,但这不代表立法机构不去这么做.当然,从历史上看,凡以个人继续留在领导人位置为目的的修宪,都有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见,布什有一万个理由混掉所剩不多的总统时光,而留待其“战争总统”的是非功过与后人在荧屏评说.

入土的叶利钦和福特

俄罗斯前总统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与和他同时代的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和克林顿在2007年4月下旬相会于莫斯科,只是此时,叶利钦已经躺在棺材里,他们只有隔着棺木对望昔日的政治对手,来交流当年美国耳提面命俄罗斯的“休克疗法”和美国华盛顿共识之下所推动的俄罗斯化路线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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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利钦死了,这是他退下俄罗斯领导人职务近8年之后最隆重的一次公开活动.他的继任人普京亲自扶着他的灵柩,国家为他降了半旗.他收获的赞誉居然远远超越了他在位时和他决定退休之时.人们已经淡忘了叶利钦对付手无寸铁的议员们的“坦克炮轰议会大厦”之战中完美的胜利,也无意更仔细追究另一场非常需要取得实质胜利却让俄罗斯流血不止的车臣战争.

叶利钦体形庞大,但怎么大,也无法与俄罗斯历史上的征服者彼得大帝与解放者列宁齐名.他的聪明在于他在人们出乎意料之时迅速撤离领导岗位,把权力交于一个真正让俄罗斯重新崛起的普京,并在退职后几乎不问政事.叶利钦说:“我放弃了这个权力,从此我不再负责核按钮了,或许从此失眠不再那样折磨我.”普京至今无法忘记叶利钦辞职前对他的最后一句嘱托,“你要保护好俄罗斯!”

在叶利钦辞世之前几个月,即2006年12月27日,美国前总统杰拉尔德福特病逝,享年93岁.福特是美国历史上唯一的不经过选举而当上副总统和总统的人.看似容易的总统之路,却是在一场美国内战以来最大的宪政危机之下临危受命的――尼克松因“水门事件”面临国会弹劾而主动辞去总统之职,他得以副总统的身份接任总统之职.退职后的他一直以政治精英的角色影响着美国公共和外交政策,并培养了一大帮日后影响美国政治的保守主义领军人物,如切尼、拉姆斯菲尔德和沃尔福威茨.

难安的卡达尔和

据媒体报道,匈牙利前国家领导人卡达尔位于布达佩斯8区公墓的墓地5月2日清晨遭到一伙不明身份者的毁坏和挖掘,包括头骨在内的卡达尔大部分遗骨已经丢失. 破坏者在现场留下了“1956年事件凶手”的字样.

同样据媒体报道,矗立在台湾南部的多尊的铜像被人大卸八块挪到别处,台湾“总统”直言蒋是制造台湾“二二八”事件的元凶,甚至催促蒋家后人移走灵柩.

看来,有些人退位了,退休了,甚至是退到死了,死到化成灰了,也不得安宁.

如何用理论化的语言来评价这些处于进退两重天中的政治人物呢?如果把他们设定为伟人,那么他的伟大又于普通民众何干呢?普列汉诺夫有过精辟的结论:“一个伟大人物之所以伟大,并不因为他的个人特点使各个伟大历史事实具有其个别的外貌,而是因为他自己所具备的特性使他自己最能致力于当时在一般和特殊原因影响下所发生的伟大社会需要.”从黑格尔、斯宾塞、汤因比、斯宾格勒直到当代的哲人,均无法用最有把握的语言来辨识这些所谓的非凡人士究竟是个好东西还是个坏东西.丘吉尔说:“我们大家都是虫子.”美国《大亨盖茨》的作者指出,政治人物向来是成王败寇,一旦获胜,权力本身便会使他们更加与众不同;离开了政治斗争中的胜利,他们将一无是处.

然而,无论如何,领导者的身退有助于让其回归本性,从这个意义上说,退才是他成功的开始.

(摘自《南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