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再复红学述评

更新时间:2024-04-04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7134 浏览:30203

摘 要 : 刘再复先生的红学研究,立足于文本,运用悟证之法,援引中西文学、美学、宗教哲学理论,多角度、多层次深入揭示《红楼梦》的内涵,这既是对红学研究前贤开创的红学研究脉络新延伸,也是对红学研究传统的一次新的学术重建,从而拓展红学研究的新路径,建构红学研究的新格局.本文兹就其研究著述加以梳理与评估,既可凸显其红学研究的贡献与现实意义,亦可通过指其谬误为红学研究者提供相应借鉴.

关 键 词 : 刘再复;红学研究;悟证法;述评

刘再复先生作为国内知名学者,虽从未自诩为红学家,但却为红学研究领域做出更为深广的别开生面的开掘.从2005年开始,在短短几年间,他先后出版发表了《红楼梦悟》、《共悟红楼》、《红楼人30种解读》、《红楼哲学笔记》等红学著作与《悲剧与荒诞剧的双重意蕴》、《〈红楼梦〉与中国哲学》、《〈红楼梦〉与西方哲学》等单篇红学研究论文,援引中西文学、美学、宗教哲学理论,自觉地摒弃了索隐派繁缛的考证与无由猜测,运用直观把握方式,重视《红楼梦》的精神内涵,不仅以《红楼梦》作为审美对象,而且更以《红楼梦》作为生命感悟与精神开掘的对象,巧妙地将美学、哲学、宗教学、文学有机结合起来,以感悟的方式解读《红楼梦》,无疑在红学研究丛林中自立一家,为红学研究指出向上一路.简而言之,刘再复先生的红学研究大体具有以下的特点:


一、援引中西理论,深入揭示《红楼梦》思想内涵

刘再复先生红学研究的最突出特点,是援引中西文学、美学、哲学理论,作为联系比较的参照系,不仅重视宏观的把握与微观的文本细读,而且重视精神内涵与审美意蕴的开掘.这种比较联系,诸如“《红楼梦》与中国哲学”、“《红楼梦》与西方哲学”、“曹雪芹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骑士精神与女儿崇拜”、“曹雪芹与尼采的贵族主义”、“曹雪芹与斯宾诺莎的泛神论”、“《红楼梦》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论”、“曹雪芹与海德格尔的死亡哲学”等等,开辟出红学研究的许多新视角,力求从根本上扭转《红楼梦》研究中索隐派繁缛的考证与无由猜测的研究方向,令《红楼梦》彰显自身超越具体历史与个人局限的永久的审美魅力.而最具代表性的比较与联系,一是援引海德格尔的存在论探索《红楼梦》的哲学内涵,一是对西方有关荒诞意识理论的借鉴.

刘再复先生援引海德格尔的存在论,指出《红楼梦》是从‘存在’层面的提问.在海德格尔的存在论里,死既是时间的标界,又是生的参照系,因为这一未定的必然,才使人对存在意义的把握成为可能.刘再复由此加以联系比较,认为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展示的人物形象,尽管身份、地位、权力、财富相差悬殊,但正如其在书中所一再强调的“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一样,最后的归宿均为坟墓.并进一步指出曹雪芹对人生的思考与海德格尔“未知死,焉知生”的思路相通,即人在面对必有一死这一无可遁逃的必然后,才能认真思考如何生这一人生命题.不过二者对待死亡的态度却有巨大的差别,海德格尔强调的是存在只有在死亡面前才能充分敞开,在死亡面前仅有赴死的悲壮,这一哲学的中心点是礼赞毁灭、鼓动毁灭,在毁灭中实现存在意义哲学,而曹氏则全然不同,《红楼梦》一书中主人公贾宝玉为一个个生命的死亡而一一感伤,尤其是对青春生命的死亡,更是悲痛不已.而晴雯、尤三姐等女性虽均有赴死无畏的勇气,但却是悲愤盈胸,而见到他们死亡的大爱者更是肝肠寸断,悲恸欲绝.柳湘莲为尤三姐之死,挥慧剑斩断尘缘,贾宝玉为晴雯之死而撰写且歌且哭的《芙蓉女儿诔》,面对死亡痛惜的背后,是对生命的极端珍惜与无限眷念.在海德格尔的哲学中,读不出珍惜,更谈不上眷念,看不到死亡后的感伤.因此,与曹雪芹虽同为面对死亡,循着“未知死,焉知生”的思路思索人生,但一个认定的是唯有在死亡面前存在才充分敞开,一个创造的哲学是存在在爱的面前才充分敞开,应该说一为绝情主义哲学,一为伤感主义哲学.刘再复先生以海德格尔的存在论作为联系比较的参照,来探索《红楼梦》的哲学内涵,从而赋予存在与死亡这一人生命题以一种深邃的哲学思索,这无疑更为准确地贴近《红楼梦》被文学形式所遮蔽的哲学内涵,令我们完全有可能探寻《红楼梦》人物更为博大的情感空间.显然,这不仅是刘再复先生对《红楼梦》哲学意蕴的细致探析,更是对《红楼梦》人物精神境界的深入挖掘.

刘再复先生借鉴西方有关荒诞意识的阐述,提出《红楼梦》具有悲剧与荒诞剧的双重意蕴.刘再复先生这一提法,也是在继承王国维先生《红楼梦》悲剧之悲剧理论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王国维先生在《红楼梦评论》中指出,《红楼梦》的悲剧并非世俗意义上的悲剧,而是超越意义的悲剧,既不是为现实中蛇蝎一类人物所左右的社会人生悲剧,又不是由于出现非常变故的悲剧,而是悲剧环境中人共同演绎的一幕社会人生的大悲剧,换句话说,是关系中人进入“共犯结构”的结果,“此可谓天下之至惨也”.[1]因而《红楼梦》在美学上更具典范意义,堪称“悲剧中之悲剧也”.[2]这是一种真正具有现代启示意义的悲剧思想,既展现出王国维先生融贯中西开阔的文化视野,又显示出王国维先生对人性的深入体悟与把握.但王国维先生在谈论《红楼梦》美学意蕴时,仅止于谈论悲剧,忽略了曹雪芹在为红楼人物吟唱人生挽歌,展现美好事物毁灭的悲剧同时,亦有一种对荒诞存在的精神和极端否定精神.

基于此点,刘再复先生认为《红楼梦》不仅展示人间的大悲剧,而且展示人间的大荒诞.它不仅哀悼美的毁灭,而且讥讽丑的荒诞.“荒诞”虽与“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等概念同属文学艺术范畴,但确切地说,所谓“荒诞”本是喜剧的另类形式,源自传统喜剧却又有别于传统喜剧,它是将现实的无价值、无意义无限提升至不可理喻的程度.曹雪芹在《红楼梦》一书中并非再现荒诞的艺术理念,而是指认荒诞的现实属性,通过对社会现实中那些不可理喻的价值颠倒、本末颠倒的描述,以照见无可逃避的丑恶.刘再复先生说:“《红楼梦》的悲剧,倘若用佛教语言来表述(《红楼梦》第一回所用的语言),乃是‘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结果.而其荒诞则是‘由空见色’的结果.无论是由色入空,还是由空见色,中间都有一个‘情’.或由色生情,或因情入色,一切人间的悲剧都是情的毁灭,情愈真愈深,悲剧性就愈重.情不是抽象物,它是人的本体即人的最后实在,可是它天生就与色纠缠一起并落入人际关系中,最平常深刻的悲剧便是情被无可逃遁的人际关系所毁灭.” [3]这是对王国维先生《红楼梦》悲剧论的进一步细致阐述,而其对《红楼梦》荒诞性内涵的把握应该说更具有思辨性与形而上特征.他认为《红楼梦》的荒诞意识已由《好了歌》作了揭示,虚妄是荒诞的集中体现,即世人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与美色的幻相中行迷神乱不得脱解,无法把握生命的本真,将原本纯净的世界变为污浊不堪的世界,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正是荒诞世界.在《红楼梦》中,荒诞即是现实属性,是色世界的无限膨胀,膨胀到沉浸于尔虞我诈、荒淫无度的世界中自得其乐,深信这个世界就是真黄金世界而至死不悟,荒唐至极.而《红楼梦》所说的“太虚幻境”,表面看似是警幻仙子所居的仙乡圣地,实际亦在影射尘世正是一个“太虚幻境”——一个由诸多色相装点、制造的虚妄之境.总之,演绎世道人生的无限荒诞,是《红楼梦》极为深刻的另一内涵.因此,“《红楼梦》的内在结构,是悲剧与荒诞兼备的双重结构.也可以说,《红楼梦》的伟大,是大悲剧与大荒诞融合为一、同时呈现出双重精神意蕴和双重审美形式的伟大.”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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