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Logos:中西语言哲学的缘起

更新时间:2024-02-16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4471 浏览:12755

中西哲学观的最高范畴分别为“道”和“logos”.两者的哲学地位同等重要,彼此间既有通性,也有个性,对中西方文化构建尤其是中西语言观形成巨大影响力.“道”除了被西方学者音译为“Tao”之外.最常见的就是被译为“logos”;而中国学者碰到logos一词,除音译为“逻各斯”外,也常常意译为“道”.可见“道”与logos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文从分析“道”和logos的语义内涵人手,通过对“道”与logos的翔实比较,探讨中西语言哲学观的同异.

1.词源

“道”字始见于殷代金文,为从“行”、“首”声的形声字(见《貉子卣》).《说文》云:“道,所行道也,一达谓之道.”“道”,也就是指可以达到预期目的的路.而言语的交流,正是说话者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于他人,故“道”又引申为言说之义.如《论语宪问》:“夫子自道也.”朱熹注:“道,言也.自道,犹云谦辞.”

“道”,是“首”的同源派生词.“首”字的本义是人头,引申有首领、第一、初始等义.《尔雅释诂》:“首,始也.”古书中“道”、“首”二字通用,“道”亦可表示“首”义.例如《逸周书,芮良夫》:“予下臣良夫稽道谋告.”王念孙说:“稽道,即稽首也.道从首声,故与首字通用.”(《读书杂志》).《左传》成公十六年:“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王引之述闻:“引之谨案:首,当读为道.疏,通也,谓通陈列队伍之道.”由此看来,老子之“道”兼有大路、言语、始原等多重涵义,语言本体论的哲学思想暗含其中.

希腊语logos(oyos)的词根为leg-(说、讲),其本义和中心义表示语言.词例:Legein表示“清楚明确、有条不紊地陈述”,也就是理智地运用语言,具有逻辑性.语言与思维之间密切关系的认知.形成了logos衍生意义的心理基础.

除了语言、思维、规律等义之外,logos还有特殊的宗教含义.《圣经》上用它来指集语言、思维、行动诸能于一身的圣子基督.

2.中西语言哲学观的异同

2.1中西语言哲学观的相同之处

(1)从本体上着,语言与创世力量具有同一性.《约翰福音》开篇第一句话为:“太初有道(logos)”,既讲了世界的发生,又提到了语言的出现.《道德经》的开头就把“道”的问题和“名”的问题同时提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一章)可以说“道”与语言同在,同时“道”这个字兼有言说之义,也正好暗示“道”与语言的同一性.


(2)语言崇拜现象.老子的“道”多少带有某种神性,我们从中可以发现一种与宇宙发生说相关联的语言观,究其实质,就是对语言的崇拜.从生成演化的角度看,先有“道”,之后有天地,然后再有万物.“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十二章)这意味着,“名”(语言)是先人类存在的,是“道”所生成的.《圣经》中,logos由上帝生成,是上帝之子.无论是“道”生成的语言还是上帝生成的语言,都具有起源上的神秘性.时间上的先在性和不依赖人类的独立性.

(3)语言的局限性.老子给予“道”的第一个表述是,“道”无法用语言来表述.“道”即“无名”.“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庄子知北游》)“道”不可道,不仅仅是说人们主观上对“道”难以作语言表述,而且也是说,“道”在客观上同样不容有语言表述.赫拉克利特也认为,logos的存在和作用是隐蔽的,人们觉察不到,理解不了,难以用确切的言辞将其说清楚.

(4)本质论.赫拉克利特曾经说到名称的源起:“等火混合着香料时,[事物]就按照各自发出的气味得到不同的名称”.意思就是:名称既非神所创造也非人为给予,而是自然而然产生的结果.这是西方最早有关名称发生的“本质论”(naturali)的一种说法.而老子恰是把名称看作事物生来就有、不可分离的一部分,视为事物天然的界限,也正是一种关于名实问题的“本质论”观点.管子《心术上》有这样一句话:“物固有形,形固有名.”道出了老子对名物关系的认识.

2.2中西语言哲学观的差异

(1)对于语言的态度.老庄以为语言只能反映事物的外在表象,而非本质与规律,当意之至,则言可弃也.《庄子-知北游》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与老子的“大辩若讷”、“美言不信”、“大音希声”异曲同工.庄子的“言筌”之说,进一步阐释了这一点:“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签.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育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外物》).这就形成了中国语言使用上最大特色“重意”而“轻言”.正因为明确了言是作为得意的工具使用,所以一旦得意.则言也就可以弃之忘之了.由此可见老庄的语言观是消极的.

logos作为西方最高哲学范畴,带着“言语”之意进入古希腊人民的生活.古希腊人民不但靠理性的logos治理城邦制国家.也靠言语的logos晓谕世人,参与政事.据此,古希腊人创立了以说服、辩论为主的“修辞学”.Logos引导的是积极的语言观.海德格尔说:“有语言的地方才有世界”、“语言是存在之家”;伽达默尔说:“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维特根斯坦说过:“我语言的丰富与贫乏意味着我思想的限度.”这些都体现了西方语言哲学中语言“先在”的地位.

(2)名实关系的发展趋势.老子始倡的本质论说明名称是事物固有的客观属性之一.事物离不开其名,犹如离不开其形;名和形均是区别事物的界限.然而孔子根据这个语言哲学观发展的正名说却已超出语言哲学的范围,涉及到社会生活管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等”(《论语子路》),孔子把名与社会生活更紧密地联系起来.名称的正当与否决定着社会行为的成败.正名说的兴起,将中国古代语言哲学观与社会政治紧密联系起来.

作为理性与神性密切结合的缩影的logos,后来进入《圣经》与宗教相结合,主宰了古希腊哲学.从而控制了西方文化逾千年,始终迂回在哲学――宗教的范围之中.

(3)语言功能.道是自然主义的,道生万物并不是逻辑演绎.“朴散则为器”(《道德经》二十八章),以活生生的世界来化解知识的有限性,而非从“道”出发推出知识论.语言交流和人格涵养是相关一体的,而且前者是表征,后者是实质,后者决定前者.人的道德品格,人格涵养高于言语本身,即人际交往是通过道德而不是语言交流完成的.在中国把语言当作一门独立学科加以研究实际上开始于近代.

西方传统哲学的逻各斯以语音透明地呈现.在西方,语言是独立自主的,有其崇高地位.即使是非神学的语言,也自成一个体系.与客观世界形成一种隔离.在以个人本位为主要取向的西方文化中,语言是延伸自我,影响和改造他人的工具.语言的功能在于达到最明晰、准确而合乎逻辑地说明和改造他人.古希腊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都是通过演讲、辩论,说服别人或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从劝导的意义上说,西方的语言哲学观旨在创造和改造世界.

3.结语

“道”与logos,这两个中西哲学最根本、最重要的概念和范畴,对双方政治、文化、思想等诸方面均产生深远影响.最鲜明的反映集中在各自的语言观上.中西语言哲学存在着令人回味无穷的互通性,同时也因为不可避免的差异在某种程度上分道扬镳.我们可以追溯到一个卡西尔所说的神话和语言的共同起源:混沌之初,语言与创造力量并存,决定了天地万物的生成和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