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社会与物化的身体审美实践

更新时间:2024-01-31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1004 浏览:94894

摘 要:随着身体在哲学领域的勃兴,身体话语也成为了美学研究的热点,美学理论的发展推动了身体审美实践的兴起,而在消费社会的语境下具体的审美实践却产生了道德与实用的分离,使身体本身发生了物化.身体的自由与精神的高贵才能彰显美学的意义和人的尊严与价值.

关 键 词 :身体;美学;消费社会;审美实践;物化

身体,本不是陌生的话题,然而,近年来,有关身体的研究却备受关注,这与现代以来哲学界对身体的发现与关注密切相关.在前现代时期,身体是完全边缘化的,是意识哲学全力防范和压制的对象;在柏拉图那里,身体是一个需要提防和压制的邪恶之源;即便是现代哲学的奠基人笛卡尔也宣称:我“思”故我在,身体残缺并不影响“我”的存在.直到尼采以来的现代和后现代哲学才完全颠覆了以往哲学界对身体的偏见和抵制的态度,从而使得身体成为哲学界中一个相当活跃的研究对象.

一、 身体话语在哲学中的流变

(一)尼采之前:灵魂的威胁物

身体在尼采之前的哲学史上地位很是尴尬,它被认为是灵魂、心灵的对立物,甚至是寻求真理的阻碍物,是意识哲学全力压抑的对象.对身体的批判最为严苛与系统化的当属哲人柏拉图,他认为,任何依据身体进行的思考,都是零散的、主观的、无法达到真理的,也就是说是不正确的;身体是意识接近真理的障碍和牢笼.因为身体作为主体,会受到外界的许多干涉,任何疾病向我们发起的进攻都会阻碍我们寻求真实的存在.此外,身体用爱、恐惧、以及各种想象充斥着我们,使我们没有充分的时间和安静的环境进行思考,当然也不会寻求到真理.无疑,在认识论层面,身体扮演了获取知识的阻挠者角色.因此,柏拉图做过这样的比喻以来说明身体和意识的差别:感官身体所获得的一切好比黑暗洞穴中火光投射在石壁上的事物的影子,而理智(意识)凭借其回忆所得到的好比洞穴之外阳光中的真实事物.可见,身体感观是不可靠的,于是,柏拉图对身体采取了憎恶乃至摒弃的态度.[1]

柏拉图确立的身心二元对立论在中世纪得到了延续和发扬,文艺复兴之后,人们开始重视自身的理性,于是,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的抑身扬心论得到了极大地发展,“思”是本体性的,是完全真正和我的肉体相分离的,即使没有肉体,灵魂依然可以存在.笛卡尔张扬了一种近乎极端的柏拉图主义,“尽管整个精神似乎和整个肉体结合在一起,可是当一只脚或者一只胳膊或别的什么部分从我的肉体截去的时候,肯定我的精神上并没有截去什么东西.”[2]这种理性主义对非理性主义的压抑和控制使得后现代哲学家普遍意识到,所谓的理性原则远远不足以认识整个世界,也不能解决人类的精神难题与现实困惑.

(二)尼采的反动

直到尼采在哲学界的振臂一呼,才使得处于沉寂、缄默的身体浮出水面,凝聚成哲学中日趋显赫的话语力量.尼采以身体为据点对传统的意识哲学以及形而上学进行了猛烈攻击;他对意识深恶痛绝,而特别强调本能的作用,如果没有本能的强劲有力的调节,“人类就会睁着眼睛瞎做判断和想象,就会流于肤浅和轻信,简言之,就会因为意识而自我毁灭”[3].在尼采这里,只有那长久被遗忘、唾弃的身体才是本体的,这无疑是对笛卡尔哲学的彻底颠倒,尼采将身体视为生命的乃至意识的本源,“我完完全全是身体,此外无有,灵魂不过是身体上的一种称呼”[4].尼采认为身体才是支配性的、本体性的,灵魂和意识是身体的工具,是身体的派属物;确实,尼采发动的是一场身体之于意识的战争,他狂暴的将意识哲学掀翻在地,开辟了哲学的新纪元.

(三)尼采之后

继尼采之后,有关如何解决身心二元对立的问题成为理论关注的焦点,而福柯无疑是后现代身体话语的主将,尽管他早期在《规训与惩罚》认为身体是历史的记录,是被有权力的社会所规训,即身体在各个历史阶段都受到权力的严厉控制,身体是被动的,是被历史铭刻和摧毁的.但是他对身体的研究及其他自身对其理论激进的实践都证实了肉体重要性的重新发现对当今理论的可贵性.

二、美学中的身体

美学又称为艺术哲学,所以身体在美学中的崛起与哲学对其的关注息息相关,而美学意义上的身体与哲学上的有所不同:哲学更痴迷于概念、范畴方面的智力角逐,而美学更愿意将目光到个体的生存遭际和生命体验.不过,只有回顾一下美学史就不难发现,身体感性和美学学科的诞生是形影不离的.对此,伊格尔顿做过颇有价值的回顾,他认为美学是作为有关肉体的话语而诞生的,美学关注的是人类最粗俗、最可触知的方面,它对笛卡尔哲学是一长期而无言的反叛[5].虽然伊格尔顿的这些言说有点笼统,但他至少表明,美学与身体关怀、感性话语是休戚相关的;而鲍姆嘉通美学的定义就是对感性知识的研究,那么以感性学著称的美学不可能对最具有感性品质的身体无动于衷,于是,身体美学应运而生.

身体美学这一概念是20世纪90年代由美学家理查德·舒斯特曼提出来的,他的代表作《实用主义美学——生活之美,艺术之思》一书对身体美学作了系统而详细的阐发,即对一个人的身体——作为感觉审美欣赏及创造性的自我塑造场所——经验和作用的批判的、改善的研究[6].舒斯特曼提出身体美学主要包括三个层面:分析层面、实用主义层面和实践层面.根据这三个层面,我们可以看出身体美学是一种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学科,而这正好和鲍姆嘉通对美学学科的最初构想符合.因此,身体美学的目的不只是增加无限丰富的身体经验,而是通过有意识的控制和严格的训练,提高身体意识,使身心更加和谐;然而在美学领域中有关身体的具体的审美实践是如何表现的呢?

三、消费社会中的身体审美实践

身体话语的勃兴是现代、后现代哲学的一个显著特色,遗憾的是,话语的活跃并不意味着身体自身处境的改善.身体的处境在消费社会中,差不多走上了一条与身体话语相反的路径,将曾经受意识压抑的身体抬举到意识之上,成为一个新的话语中心;而个人作为一个现实存在物,其身心是否统一、和谐等具体的审美经验却很少进入到哲学考虑的中心,身体在消费社会中的生存形态是如何的呢? 当我们欣喜不已地享受前一辈学者们的学术成果时,身体解放的这一春风正吹遍神州大地时,我们却也看到了这一逆转给身体所带来的深刻的影响.尤其是美学意义上的身体,当哲学家们对美丽的身体频频关注时,却忽略了身体在感知中的重要性,仅仅是把它作为艺术再现的物质对象,或者是艺术创作手段,这种对身体的张扬,可能又会落入一悖谬之中:身体反倒成为“文化的装饰”,即身体的存在方式已经不是简单的生物身体,而是被视为经济的延伸,“当经济要求我们贬低身体的自然状态,推崇丧失了美丽、自然、生机、活力、自信、风趣和健康的身体时,经济对身体的最大规模的剥削就开始了”[7].在这里,我主要谈论当下盛行的“人造”这一现象.


现代社会各种媒体广告充斥于大街小巷,尤其是都市的繁华更能激发人们消费的,时装秀、化妆业、休闲娱乐等无不彰显着美的诱惑,而有关身体的美学原本是研究人自身的生存经验及身体意识,让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来改善生活环境,然而当下的一些审美实践却违背了这一出发点;尤其随着父权观念的淡化和人权意识的觉醒,人们不仅开始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获得了身体的权力,而“人造”无疑把这种身体处置权发挥到了极致.

大众传媒营造出了各类身体标准,还间接地向大众表明:成功和幸福只属于那些漂亮、身材健美的年轻人.这些身体标准和美的眩惑促使有缺陷的个体趋之若鹜的向理想发展,站在自身以外审视自我.问题是这些身体“镜像”并不是有血有肉的身体实在,它们对大众来说是一种诓骗,然而大众为了和理想一致却心甘情愿地去美化、装扮自我,化妆、整容、健身、节食等整饬身体的行为如火如荼,发展为一个庞大的身体文化产业.身体被物品掩埋,依附于身体上的物却能超越身体表现一个人的地位、智力等;在这个消费社会,美确实能快速地提升一个人的自信,然而却让人们对美容产生依赖感而忽视自身素质的提高.

这种对美的追求对人们的伤害是双重的,因为那些不符合审美标准的人会产生压抑性的心理体验,更为可怕的是,身体将不再是有意义的、经验的场所,而是资本、技术共同雕琢的对象.这表明了“唯美是求”的审美实践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价值危机:身体意义的丧失和道德视野的褪色.

当身体成为一件纯粹的商品时,人的美化,就成了人的类化,个体把时尚的信息传达给大众,获得了身份的认同,但自由与个性却被无情地漠视;身体的人工性失去了它的自然性,身体的具体审美实践在消费社会中便发生了物化,由消费打造的时髦身体成为物的奴役对象,成为一件待价而沽的工艺品.

身体美学的确切含义应是身体感性学,它尽管关注形体的外在之美,但所探讨的主要是身体本身的内在感知和意识能力.它在实践的层面是通过身体训练,提高身体对外在的感受能力;身体美学中的“审美”具有双重的功能:一是强调身体的知觉功能,二是强调其审美的各种运用,既用来使个体自我风格化.[8]而在当前的身体审美实践时,我们只是关注外表美,却忽略了身体意识,并没有考察我们真实的身体感受并使之更敏锐,并没有运用身体反思来认识自己,也没有关注如何造就一种更加理智的身体自我意识以便更好塑造自我.

身体作为一个美学话语,远远不止是一个单纯的物质性肉体,而是人类全部思想的承载者.德谟克利特说:“身体的美,若不与聪明才智相结合,是某种动物性的东西.”莎士比亚在他的喜剧《一报还一报》也说过:“没有德行的美貌,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因为在你的美貌之中,有一颗美好的灵魂,所以你的美貌是永存的.”可见心灵美是一种精神美、灵魂美,只有显现为具体的语言和行动时,才能成为审美的对象,一个无论如何完美的身体,必须有完美的灵魂才算完备.

身体美学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当身体话语成为学界的话语焦点时,我们也应该关注具体的审美实践的存在形态,而在消费社会,我们的身体却处于被宰割的尴尬位置,它的被物化的处境,鲍姆嘉通将其归咎为道德与实用的分离,当我们面对“人造”这一现象时,应该明白身体美学研究的不止是身体感性,也有心理感性;理论在丰富的同时实践也应该同步,然而具体的审美实践也不能忽略道德的层面,身体不止是纯粹的生理性的物质肉体,也是包含了意识、精神、思想的载体,是灵性化的身体.身体在反抗男权社会的同时也必须避免消费社会的侵蚀以减少被折损和异化的危险;身体在解放的同时也应该谨记美学的意义.

在消费社会,我们在放纵身体美丽的同时,也不能忘却灵魂的救赎;我们在崇拜身体自由的同时,也应该尊重心灵的神圣.身体实践和美学理论的完美结合才能彰显灵魂的高贵和人的尊严与价值,而不是沦落为时代的奴隶.(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