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熟识的军统老特务谷正文

更新时间:2024-01-19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10737 浏览:44870

谷正文到今天都还记得,国民党的特务头子──军统局局长戴笠曾经在他的私人日记上写下这么一段话:“郭同震读书甚多,才堪大用.”(郭同震是谷正文进军统之初用的名字,他后来为了工作方便,改用谷正文这个化名)1946年,戴笠死于空难,仓皇之间,命令军统局主任秘书毛人凤接任局长,毛人凤在清点戴笠遗物时,发现了这段和谷正文有关的记载,因而对“谷同志”另眼相看.

提起戴笠的知遇之恩,谷正文记忆中,总忘不掉这个国民党情报组织开山祖师的各种人格特质,更难忘他提拔他的往事.

一个阴冷的下午,戴笠带领两名穿中山装的随从人员,到位于北平的军统局华北委员会巡视.戴笠那双像是苍鹰的眼睛,冷峻地梭巡着屋里每个特务人员面部表情,没有人知道戴笠这趟到北平的目的何在,他是来杀人的吗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肃杀的气氛,包括几个长期跟随戴笠的特务干部,都不敢正眼瞧他,怕又挨他的骂.

冷不防,戴笠拉开嗓门,用浓浓的浙江江山口音高声问道:“郭同震兄弟在哪里”谷正文连忙高声应答:“有!我是郭同震!”

戴笠看了看谷正文,点点头说:“郭同震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华北,这里的情况他最清楚!郭同震,从现在起,我任命你做北平特别勤务组的组长.”戴笠的两个随从,一个当场负责写好了委任状,一个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即刻在上头写好郭同震的名字,中间写明“兹发给郭同震本月份工作费银元八百元整”,谷正文看得两眼发直,乖乖,八百银元,这笔钱在抗战前夕够在北平写下一幢大房子.

从抗战军兴到大陆解放,这十几年间,谷正文一直潜伏在沦陷区的北平,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由于是军统华北地区一个小小的组长,他没有机会和正面碰头,更别说在手底下工作了.然而因缘际会,一段时期直接受指挥办事,是谷正文在特务机关里边工作,最艰困却也是最得心应手的时期.

话说1949年冬天,国民党军政机关陆续从大陆退守台湾,百万军民飘洋过海,迁徙宝岛.早先,军统局已经改名保密局,当时谷正文带着他的干员,腰间插把,硬是从台湾大学的校产把农学院养马场的那块土地给夺了过来,作为保密局在台湾的落脚之地,这件事堪称谷正文为保密局迁台后,做的头一桩大事.

1950年3月,在台北宣布复行视事,自行恢复总统职务.在风雨飘摇的1950年代,连台湾况且都有可能随时不保,却心心念念想要“反攻大陆”,许多国民党政军高官,心里都明白,这是一桩比登天还要艰难的任务.意识到失去大陆政权除了军事上的失利,情报战场上的败绩,更是关键因素.斯时,谷正文的职务是保密局侦防组组长,军阶上校.

起先,谷正文除了保密局上校侦防组组长,也是马祖岛“反共救国军”的副总司令,总司令虚悬,上面没有派人,按照谷正文的说法,总司令虽然空在那儿,其实就是本人.

谷正文的做法,总是不按牌理出牌,他舍弃保密局正规的训练特务的方式,和人员取得的管道.谷正文下班没事也经常到台北西门町四处闲逛,发现这里大陆来的年轻人特别多,而且十之是无业游民,群聚终日,除了逞凶斗狠,几乎无所事事.谷正文心想:“老先生正愁找不着不怕死的人,这批流氓不正好派上用场吗”

战争年代,政府虽然经费吃紧,可是保密局要用钱可从来不曾省过一块钱,只要有用途,花钱就像台湾海峡的海水一样.不光是台北西门町,即便是台湾中南部大城小镇,只要有失业流民的地方,谷正文都不放过.他手上握着一叠台币,告诉那些面黄肌瘦、两眼睁得老大的流氓说:“只要你们通得过我的训练,以后就不愁吃不愁穿.”

从此,台北的西门町成了国民党特务机关搞“反攻大陆”行动,征集敢死队源源不绝的人力市场.那年头,台湾比大陆还穷,经常几天吃不上一餐饭的流氓,一听说只要跟着谷组长走,就可以每天领八十块台币,吃香喝辣.这些来自大江南北的流民,离乡背井,处处为家,暗想只要能够有吃有喝,天黑了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歇个腿,哪怕叫他们上刀山也心甘情愿.

于是,成千成万的流民被送到台北近郊的淡水“蓝天海水浴场”附近,在情报局所属的秘密基地,接受密集的情报训练.训练的内容除了基本的游泳和潜水训练以外,主要是爆破、、搏击和通讯等,和若干简单易学的情报技巧.只要短短几个月,训练好一批人,就可以派他们去“反攻大陆”了.

为了遂行“反攻大陆”的任务,谷正文写了许多渔船,每艘船可以搭载四十几个受过基础训练的特务,趁着夜西风高之际,逼近进入大陆海域,再命令特务携带简单的武器和发报配备,登改坐M-1小艇,神不知鬼不觉地摸黑登岸,在岸上各自散开,奔向内陆.

“我向老先生报告,我们可以学当年明末清初郑芝龙、郑成功父子,或者明朝末年为患朝廷的倭寇,以袭扰大陆东南沿海的方式,不断地派人上去,今天福建,明天山东,后天广东,大后天江苏等天天派人上去,搞得天天魂不守舍,穷于应付.”

有一回,谷正文的手下渗透登陆了山东半岛,还抬了好几箱“战利品”回来.所谓的“战利品”,不过是边防民兵某部队的几枝破旧,或者民兵某部的几份无关痛痒的内部文件,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机密内容,可是,在情报机关的大力吹嘘之下,却如获至宝,欣喜若狂.龙心大悦之余,亲自召见“反共救国军海上工作队”副指挥官谷正文,约他到士林官邸一块儿吃中饭晤谈.

执行过几次任务后发现,光是用渔船和M1橡皮艇载运特务,仍不符合夜间行动的诡秘性.谷正文向上面申请了3000美金,派人到英国去学习制作遥控船的技术.

3000美金,不过是单一项目的经费,谷正文回顾,光是他经手的反攻大陆行动经费,就多达2455万新台币.在五十年代的台湾,这笔钱几乎是某些政府机关好几年的经费预算!而只要听部属说钱是作反攻大陆方面的用途,照例连吭不吭一声,总是交代下属,你们尽管去干,不用担心钱的事!

为了一圆反攻大陆梦想,纵容下头的人花钱如流水.可成果在哪里呢

最初,所谓的反攻行动,是真刀地干,登上大陆之后,就依照作战计划,进行骚扰、破坏或是.大规模的反攻行动,实质的回收成果相当有限,更谈不上具有任何战略战术价值.后来,暴力活动锐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象征意义的任务,比如,派特务到大陆沿海城市过个几天几夜,再不然就是要特务去看几场电影,然后再设法退回台湾.为了表功,有关方面总是在特工人员出任务回台湾后,安排接见这些“有功人员”.而所谓的“有功”,也只不过是去厦门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带回大陆的电影票票根,或者大陆的、粮票之类的凭证,让老蒋看看,逗他开心.只要听说某某人是反攻大陆有功人员,深入“敌后”冒险犯难,哪会管此人是真的有功于党国,或者只是唬唬人的去看了趟电影,反正一律当英雄接见,最后再由总统府“摄影官”拍上一张制式纪念合照,算是为任务划上句点.

而大陆方面则先后透过华沙会议等场合,不断向台湾的幕后老板──美国,表达强烈的不满情绪.七十年代初期,美国试图改善与新中国的关系,周恩来即借机向美国台湾情报机关的沿海骚扰活动.蒋经国当时已逐步接班,他经不住美国的压力,下令全面停止对大陆沿海的骚扰行动.谷正文“玩”了近二十年的“反攻游戏”,终于正式歇手.

1950到1970年代初期,谷正文利用他对北方的组织发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先后逮捕了台湾地区七百多名特工.但说到谷正文生平战绩“最辉煌”的一次,就不得不提到“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爆炸失事案,当时身为台湾保密局侦防组组长的谷正文,经呈报局长毛人凤的批准后,指示保密局香港负责人赵斌承策划的活动,如果不是周恩来临时改变行程,差点搭上那班死亡飞机,而机上8名中方人员和3名外籍人士全部罹难,成了空中冤魂.

“克什米尔公主”号案,只是谷正文众多策划执行任务中的典型,从这个个案中,可以展现谷正文执行任务的绝决冷峻,这种性格,即便到他老年时期,也不改本色.

80年代的某日,已经退休在家的谷正文,忽然接到一通他女儿打来的,对他哭诉说怀疑自己的丈夫外面有别的女人.谷正文听后心里气愤难平,随后拿了一把锋利无比的瑞士钢刀,找到女婿,在大街上就把女婿给刺伤了.

当了一辈子的特务,吃过几次闷亏,职业性的疑心病也如影随形跟着谷正文,从中年迈进老年.

谷正文前后一共有四位妻子.谷正文的第三任妻子,姐妹都是员,有一回,她趁谷正文不注意,在茶水里下了毒.谷正文端起茶杯,仰头正要喝,却见茶水表层有粉末在晃动,他当下就疑心茶被动了手脚.思前想后,这屋子里没别的人进来过,肯定是老婆想毒死他.

年轻时代受过这么一次“惊吓”,尔后他不论到哪儿,不管喝茶、吃饭,更是提高了警觉.服侍谷正文晚年生活的干女儿谷美杏就说:“在陌生场合,任何人沏茶请他喝,哪怕是一口,他都不喝.”谷美杏也是和谷正文相处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取得了他的信任,最后终于能放心地吃喝她准备的吃食.

疑心病救了自己一条命,但,或许是因为疑心病,也或许是谷老命中注定独缺子女缘,他的子女一个个离他而去.九个亲生的孩子如今都不在谷正文身边,不是远居美国,就是各自成家立业,散居在台湾各地,顶多逢年过节回台北永康街老屋子看看他,问声好,如此而已.

九十五岁的迟暮老人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病有痛的,而待在老人身边的,只单单剩下谷美杏这个和谷正文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干女儿了.

令人不解的是,既然非亲非故,谷美杏何苦要肩负起照料谷老晚年生活的重担


二十多年前,张美杏(谷美杏本姓张)的好朋友在情报局工作,有天朋友领她到谷组长──谷正文家里做客,彼此一见如故,当时,张美杏不过二十出头,人长得很漂亮甜美,很得谷正文的喜爱,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情报局的朋友每次提起要到谷老家,张美杏总是很开心地跟着一块儿去探望谷老.不久,张美杏甚至还把自己父亲介绍认识谷正文,从此成为知交,谷老便认张美杏作干女儿,视如己出.父女俩真正住到一块儿,还是谷正文有次生重病以后的事.当时,谷美杏生父也已过世,她自己也结了婚,有自己先生和孩子要照顾,却待谷老当成自己父亲一样侍奉,这点让谷老感觉很舒心.

早先,谷正文的孩子里边,有一位曾经警告谷美杏:“你小心一点,不要哪天被我父亲卖了都不知道!”谷美杏笑答:“我没什么好卖的,我不怕!”讲到这里,谷美杏想起前二年谷正文中风后复健的那段日子.因为年纪大的关系,谷正文有点轻微的躁郁症,犯病的时候,会到处拿东西摔,一点小事也会咒骂个不停.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不高兴,怕他骂人,我告诉过他,为了发泄情绪,你可以摔东西,但是我只求求你不要骂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谷美杏讲到这里,眼里闪着泪光.谷正文则因为耳背,没听清,在一旁张开缺牙的嘴巴一个劲儿的笑,还喃喃地地说:“我是凑合着过日子!”美杏姐拉开嗓门笑着对谷正文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凑合着过日子,吃肉包子要吃鼎泰丰的,不是鼎泰丰的不吃,一天一盒鼎泰丰包子,还每天吵着要吃沙茶牛肉.”谷正文听完,更笑得开怀.

作者简介:湖北省县人,1956年生于台湾.台湾政治大学东亚研究所硕士.现为专职传记作家.曾于台湾传媒工作二十八年,历任台湾多家报刊采访记者、副总编辑、总编辑.曾任大学教师.著作:《我在身边的日子》《宋美龄的美丽与哀愁》《蒋经国爱情档案》《健康长寿一百招》《死亡之谜》《父子1949危机档案》等十余种.《业洲周刊》《南方人物周刊》《凤凰周刊》《国家历史》《同舟共进》自由撰稿作者,专门撰写民国史故事文章.

(摘自作者博客)

链接谷正文与“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

1955年4月,以周恩来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计划于11日乘坐印度航空公司包机“克什米尔公主”号从香港起飞,经印尼首都雅加达前往万隆参加亚非会议.但该机从香港起飞4个多小时后爆炸失事,机上8名中方人员和3名外籍人士全部罹难.所幸周总理临时改变计划,从昆明取道仰光到达雅加达.这就是震惊世界的“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

1995年,台湾《中国时报》第171期刊文,当年的台湾保密局侦防组组长的谷正文承认,“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是台湾特务人员干的.

其实,是赵斌承先见到毛人凤禀报计划后,才提出让谷正文商讨细节的,并有同谋陈鸿举出面,以50万港币收写香港启德机场邝姓清洁工,将一枚牙膏形的塑胶炸弹放入飞机机翼的起落架缝隙中,自己又藏进另一架客机起落架里,飞到台北松山机场领赏.

谷正文的任务,是将这邝姓的清洁工带出松山机场.而当时要进入台湾的机场、码头,都必须经严密的审查,“台湾保安司令部”硬是要弄清楚此人的身份和进行的任务,谷正文费了好大周折才将那清洁工带走.这一天的《大华晚报》上还刊载出一小块新闻,说是松山机场抓着了一名企图偷渡入境的“香港难民”.而原定于上午起飞“克什米尔公主”号,下午才由启德机场起飞.

事后,台湾的特务机关成了全世界舆论的众矢之的.不过,毛人凤倒为此事荣升为中将,成为保密局有史以来第一个活着时就升任中将的局长.至于赵斌承与陈鸿举,在颁奖会上却说过如下的话:“这种事还颁奖呢!连自己的儿子问起来都不能承认的事,还要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