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看得见的文化城市

更新时间:2024-02-18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2560 浏览:6161

葡萄牙人刚到中国时,把商船停泊在妈祖庙附近水面,并称呼澳门妈港(Macau).从此,澳门由一个小渔村慢慢变成沟通中外的贸易港.

澳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是不中不西,还是中西合璧有人说,她像香港茶餐厅里的“鸳鸯”一样,奶茶和咖啡混和在一起后,散发独特的韵味.但其实澳门更像澳门菜里的“葡国鸡”,杂中国、葡萄牙、非洲、印度等多种烹调特色于一炉;她的本土文化,其实就是多元文化间的互动与就地取材的再创造.

澳门自古以来便是中国的地方,亦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和远东贸易区,渗透在大街小巷的中西文化特色并没有因岁月而有所减退.最为内地同胞熟悉的澳门电影《大辫子的诱惑》、香港电视剧《十月初五的月光》,或是电影《伊莎贝拉》里的澳门,街巷绵密,色彩斑驳,彷佛随便拐进的一个街角,都是一个独特的历史时空;抚摸到的每一片粉墙石砖,都是尘封的文化沉淀.

班雅明(Walter Benjamin)谈及法国诗人波特莱尔(Charles Baudelaire)时曾这样说道:“他笔下的人群永远是大城市的人群,他笔下的巴黎永远是人满为患.”用以形容今日的“小城”澳门也并无不妥.像波特莱尔这种带着人文的目光、在街头行走以观察体验新型都市生活底蕴的城市流浪人,就是班雅明所说的都市漫游者(Flaneur).而加拿大著名作家Mary Soderstrom 在The Walkable City也谈到城建筑为人们生活所带来的变迁,并提倡以行走去重新认识四通八达的现代化都,从而更具体地了解城布局中隐藏的文化内涵.同样地,要认识澳门这个现代化的文化名城,最直接还是脚踏实地在这个城随意漫游,而当你深入了解了这个城的文化,你定会清楚感受到澳门与别不同的地方.

街与堂区里的多元混合文化

许多人称广州为“省城”,称香港为“香港地”,称澳门为“澳门街”.“澳门街”之称,得名于昔年商贸繁华的营地大街,但久而久之,便成了乡里间约定俗成的城空间概念.但正因为地小人多,人口密度高,加上独特的城规划,不但形成了人情味浓的街坊文化,也形成了和而不同的多元混合文化.澳门受天然地理和城建历史所限,不像许多现代化城市有宽阔的街道,错综繁杂的地下城设计,但澳门高低起伏、巷道交织的街道特色,交织成自由灵活、人情紧密的城纹理.无论是沿葡式碎石路,还是到昔日的城墙遗址探幽,随时都有一种与多元混合文化相遇的惊喜.

所谓文化的多元共存,其实是20世纪的思想,而且在20世纪后半叶才被广泛认同.沃特森(C.W.Watson)认为,多元文化主义内涵的丰富性源自其起源的复杂性.他认为,多元文化首先是一种文化观,它承认文化的多样性,承认文化之间的平等和相互影响.其次,多元文化主义是一种历史观,它关注民族和弱势群体,追求社会平等,强调历史经验的多元性.再次,多元文化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其社会功能在于追求不同群体在文化和物质上的繁荣以及人类本身的自由和尊严.

如果你想弄清澳门多元文化的发展脉络,不妨先到位于澳门半岛的西南端、守护着内港入口的妈祖庙看看.清末学者汪兆镛认为,葡萄牙人主入中国时,把商船停泊在妈祖庙附近水面,并称呼澳门为妈港(Macau).从此,澳门由一个小渔村慢慢变成沟通中外的贸易港.妈祖庙的红墙入口背后,留有的不只是文人骚客的墨宝,更有着浓重的港湾文化和妈祖文化的印记.但澳门人更习以为常的,似乎是坐落在新口岸新填海区、由葡国雕塑师设计的背海观音,它既是那些自过渡时期开始、散落澳门各处的中葡友好纪念系列的最后作品,也是澳门人对多元混合文化的巨大包容度的极致表现.

澳门于1576年成为远东最早的天主教教区,号称“天主圣名之城”,即使不是教徒,堂区与城规划及其连带的生活文化,至今依然密不可分.整体而言,近代澳门是一个由众多教堂、镇中心、广场、公共建筑构成的欧式小城.从城的小广场和街巷等典型的都公共空间,到具有复杂的都纹理的景观城设计,以及一般的澳门殖民地式风格的住宅、街道商店、军事设施,无不展现了源自葡萄牙的南欧风情和华人的生活文化.

从中区一带随意走走,琳琅满目的新古典式、巴洛克风格和伊斯兰建筑风格的美瞬即涌入眼帘.位于妈阁庙附近的港务局大楼,虽由意大利人设计,却为昔日入住的印度军人增添了一些故乡的暖意;经妈阁街的斜坡向前走,就可看到尚在修葺的郑观应旧居,白色的高墙后就是《盛世危言》一书的诞生地.如果快步走过一小段马路,便可到昔日“基督城”(葡人在澳第一个聚居地)的亚婆井前地纳凉,看看依西望洋山而建的葡式小宅和后人所加的淙淙水泉.经高楼街往前走,圣若瑟修院圣堂的大门就在眼前,而且紧邻着英国东印度公司原址的慈幼中学.如果从三巴仔横街往右折上夜斜巷,便可看见粉绿色的岗顶剧院,这里还有安静又亲民的圣奥斯定教堂和何东图书馆.

从岗顶前地开始,就是葡式碎石路的世界了.经东方斜巷向下走到新马路,旁边就是民政总署大楼,进出的民不多,但其花园深处还有用泥丘标示着的根据1494年《托德西利亚斯协议》划分的世界,足见当年葡萄牙航海时期的雄心壮志.民政总署大楼对面的议事亭前地,左有三街会馆,右有洁白典雅的仁慈堂大楼和灰白庄严的邮政局大楼,全都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仁慈堂大楼附近,就是澳门主教座堂,而卢家大屋巍然地静立巷中,富有特色的蚝壳窗掩不住当年卢氏家族的富气,如今则有小食店的氤氲;出了大堂巷就是板樟堂前地,左边是优雅的玫瑰堂,往前走,穿过游人如鲫的卖草地街再走到大三巴街尽头处,耸立的正是著名的大三巴牌坊.看上起气势恢宏的大三巴牌坊,出自意大利斯皮诺拉神父的手笔,而壁面的中文警诫语和日本传统的菊花图案,经历多番风火至今依然清晰可见.右边是大炮台雄伟的身影,左边则紧贴着旧城墙遗址和哪吒庙.还有圣安多尼教堂、白鸽巢前地、东方基金会会址与基督教坟场在一角静穆地伫立;而东望洋炮台、灯塔和圣母雪地殿圣堂屹立在东望洋山的山巅上,悄悄地观看数百年来澳门的变迁.

澳门的异国情调有其复杂的由来.在世界各地的建筑家、传教士、艺术家的共同创造下,这些殖民地历史遗留下来的建筑并非对外来文化的完全拷贝,它们同时带有东南亚和岭南建筑的特色,形成富有韵味的历史和跨文化产物.除砖瓦、中式图案等东西交融的特色在一些教堂里十分常见外,这些建筑也因应澳门的气候而保留回廊、通风窗户等独特的考虑,最终形成了特有的、以中葡“杂交”和“折中主义”为主的建筑风格.

但建筑、街巷不是文化的惟一存照,活在当中的人群百态才是澳门的文化底韵所在.看看平日行车缓慢的狭窄马路,很难想象它每年都华丽转身成格兰披治赛车跑道;新马路的熙来攘往,并置着昔日曾为花街柳巷、如今洗尽铅华的福隆新街;专卖旧物的烂鬼楼和十月初五街的老铺,是澳门人回忆的集散地;从下环街充沛的井气息、经过内港的古老渔具店、细看一下提督马路和沙梨头海边街的建材家具店,还有许多尚待活化整治的工厂大厦,最后当然还少不了三盏灯华侨的南洋气息、义字街的人情冷暖,以及黑沙海滩旁的从容舒适.

 废墟与新地里的沉思

著名文化学者李欧梵2002年在《亚洲周刊》撰文,称澳门为“历史幽魂的栖息地”.他说,澳门可以称得起是香港的历史废墟,目前香港看不见的、想不到的仍然存在于澳门.香港到处是新建的“现代化”高楼,而澳门却相对地到处是“废墟”,而且澳门人对“废墟”的文化价值珍而重之.他口中“废墟”,既是标志性的大三巴牌坊,也是签订《中美望厦条约》的普济禅院,孙中山故居,以及经岁月洗礼的圣老楞佐教堂和哪咤庙旁的那壁断墙.他说:“有了废墟,历史的幽魂才有栖息之所,在这一方面,澳门是一个永远让人眷恋的存在.”的确,早期澳葡时代中葡相隔的城规划、港口城的交通特色,对应着商端口开放务实的逻辑的聚落分布,以及充满人性化的空间设计,至今依然得到相当程度的保留.在这些横街窄巷之间,你随时随地就会和许多“中国之最”擦身而过


最早一批天主教堂建筑、最古老的教堂遗址、最古老的西式炮台群、第一座现代化灯塔、第一座西式剧院、第一所西式大学、第一座西式医院、第一份外文报纸.面对地理局限和时代的挑战,澳门政府对历史文化的高瞩远足,使得古老的教堂和中式庙宇楼房固然保存完好,这些城景观已于2005年以“澳门历史城区”为名进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名录,使澳门一跃而为世界性的文化名城.

但澳门并不只是眷恋“废墟”,随着回归以来的经济腾飞,她也慢慢创造出自己的新天新地来.澳门的城文化,其实与其“以小搏大”的生存哲学和经济策略同气连枝.澳门人没有因为地小而且位处边陲而妄自菲薄,也没有因为赌权开放以来丰厚的收益而夜郎自大,盲目地追求现代化而淘汰掉特有的文化遗产和本土文化.一个世纪以来,澳门的陆地面积从11多平方公里扩展至接近30平方公里,怎么写作业遍地开花,大型轻轨也将改变澳门的交通和城规,新型的城建设正在不停为城注入五光十色的活力.澳门的城文化,一新一旧,一紧一松,历史的深沉与休闲娱乐的浮华,就像她的多元混合文化多年来各美其美一样.

看得见的文化启示

澳门中西文化和谐共融的普世意义,对比着美国哈佛大学教授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时尤其突出.亨廷顿认为,后冷战时期整个世界进入了“文明的冲突”时代,全球的政治格局将随着世界的各种文明的相互竞争而改变.但其实文化的碰撞不一定就意味着持久的冲突.

澳门是远东跨文化交流的互动地带,四百多年来她给多元文化的平行发展提供了自由的土壤,尤其在活生生的生活细节上,表现出一种让人叹为观止的文化量度.对比同一时期的中国内地诸多城,澳门城的内部结构,从节日庆典、建筑文化精神、城布局设计等体现出多元性和非凡的创意.但必须注意的是,无论是族群文化的整合,还是民族之间的交流,往往都是个互动的过程.从文化交流的过程来看,儒家实用主义与西方教会文化共生共处;从文化融合的结果来看,具有地域意识的澳门本土文化繁荣发展;这两方面在澳门的城文化中均得到具体的呈现.

澳门华人秉承岭南民族淳朴、善良、中庸平和的性格,兼有移民社会的开放、宽容特性,但由于华人与葡人间语言不通,生活文化圈子有明显的不同,又各自有很强的族群认同心态,因此在这窄巷中多年来存在一种各不相干的平行文化现象.但随着澳门赌权开放,经济前景大好,大量外资涌入的同时,也带来更多的国际经验和文化,使澳门渐渐走出中葡文化间非此即彼的单向思路,在面对全球化挑战时更重视本土文化的深远意义.

学者刘然玲回顾16至19世纪澳门文化的嬗变时指出,澳门文化的最终生成物,是岭南地方文化、儒家文化和西方文化等的综合体,再加上来自东南亚的区域文化作为补充.以汉文化为代表的中华文化和以葡萄牙文化为代表的西方文化的对话和交流始终是贯穿澳门文化发展脉动的一条主线.然而,文化不是铁板一块,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全球化的加剧,穿梭于这些小街小巷的澳门人已经不是纯粹的中葡文化混合物.中、港、台文化,以及欧、美、日、韩等文化,已经改变了他们衣食住行的方式和品味;而二十一世纪的澳门文化正在不断被新生的文化所补充,并继而演变出更难以定型的文化底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