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张大千童年的音韵启蒙

更新时间:2024-02-11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点赞:4733 浏览:15835

【摘 要】张大千杰出的文化艺术成就与他早年的生活环境及终生坚持不懈的努力分不开.在张大千成长过程中,其家人在他的艺术启蒙教育上起着关键性作用,兄长张文修给他带来了音韵上的启蒙,嫂子罗正明的儿歌进一步提升了张大千的音乐修养.张大千成长的川南地区浩如烟海的民族音乐也滋养了张大千的艺术情怀.

【关 键 词】张大千童年时代音韵启蒙

张大千先生早年在四川内江度过,母亲曾氏与姐姐琼枝在他的艺术启蒙教育上起着关键性作用.幼年的张大千由大他十岁的嫂子罗正明看护,罗氏会唱很多朴实无华的民间儿歌、童谣,这深深地影响着张大千.在早年的家庭教育和学堂教育中,兄长张善子、张文修对张大千的古典诗词、音律音韵启蒙教育也起着重要作用,尤其以四哥张文修的影响更大.这里,我们对张大千童年文化情境中的乐学意向略作叙事分析,以期探寻张大千先生音乐修养的建树之路.

兄长为师传古训,音韵启蒙在童年

在张大千先生的启蒙教育中,他的秀才四哥张文修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时,张文修作为远近闻名的知识分子,不仅精通古代汉语,也通晓音律绘画艺术,更理解文化与艺术之间的深层互联.作为大千先生的启蒙老师,他曾对幼小的大千讲:中国画讲究书画同源,注重文化功底与笔墨根基,目不识丁、胸无点墨充其量只能成个画匠.四哥的这句话深深地影响了他,对中国画的这种认识几乎成了大千先生后来教育弟子的口头禅.中国古代启蒙教育最初的读物主要有《小儿语》、《三字经》、《百家姓》、《子弟规》、《千家诗》、《朱子家训》、《幼学琼林》、《增广贤文》等,张文修对张大千先生幼年的教育就是从诵读、解释这些书经开始的.这些启蒙读物中的诗句押韵合辙,琅琅上口,读来婉转悠扬,韵味无穷.幼年的张大千读来竟然手不释卷,异常勤奋.

张大千先生从他四哥那里受到的有声有色的中国传统文化教育使其受益终生,无论是在知识性上,还是在汉语音韵应用规律给他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上,都是不可限量的,尤其是对他今后诗词的创作中韵辙的设计上,影响深远.

长嫂似母常相伴,优美民谣育大千

张大千先生的幼年时期,有幸遇到了一位勤快贤良的嫂子,那就是他的三嫂罗正明.罗正明长大千十岁,内江城内人,出身贫寒,幼年的张大千多由她照料.从张大千幼年所处的音乐环境看,张大千先生的幼年是在罗正明优美的儿歌声中度过的.罗正明是地地道道的下层百姓的女儿,其所唱儿歌自然是最朴素的中国民间音乐形态之一.推而广之,张大千伴随着朴素的内江民间乡土音乐一道长大,其旋律形态、音调、歌词内容,都使张大千的童年产生不能忘却的记忆和强烈的民族音乐文化情感.

罗正明对张大千的音乐影响,表现在日常生活的种种小事中.每到晚上,罗正明常常会把年幼的张大千揽在怀里,一面轻轻地拍着他,一面哼着温馨的儿歌.张大千先生成年很久以后都还记得,在罗正明教他的许多儿歌中,有几首他最喜爱,并能熟练背诵,依韵行腔.有一首《排排坐》这样唱道:“排排坐,吃果果.果果香,吃子姜.子姜辣,写琵琶.琵琶苦,写鸡肚.鸡肚烂,写鸭蛋.鸭蛋壳,写菱角.菱角尖,尖上天.天又高,打把刀.刀子长,好杀羊.羊又走,好杀狗.狗又快,好切菜.菜又甜,好过年”.这首三言儿歌通过韵脚承递关系结成顶真格,环环相扣,句法结构不变,而内容一句一折,使儿童在了解、学习丰富多彩的生活常识中,进入唱诵胜境.

张大千先生耳熟能详的儿歌还有一首叫《打铁歌》,是这样唱的:“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学打铁.打菜刀,把肉切.打镰刀,去割麦.打弯刀,把柴劈.打战刀,去杀贼.爸爸喊我读子曰,我偏要去打毛铁.毛铁打了三斤半,爷爷奶奶都来看!”这首儿歌的特点基本采用句句押韵的手法,获得韵律效果,读来琅琅上口,使人精神振作,情绪高昂,使儿童通过所吟唱的声韵效果获得无穷的快乐.其节奏特征为三言与七言相结合,简洁明快,铿锵有力,语句分中有合,和中又分,自然流畅,很有词韵,易于记忆,唱来上口.歌词内容更富有浓烈的生活气息,叙事性的故事情节唱起来平白如话,易于理解,使儿童倍感妙趣横生.

罗正明优美的儿歌成为大千先生音乐修养的重要启蒙教育内容.张大千先生后半生旅居国外,常常发出“月是故乡明”的肺腑感叹.深深地体现出这位海外游子和文化传播大使对祖国本土文化的无限眷恋和由衷感慨,不仅表现出了本土文化对大师的深刻影响,也体现出这位几乎游历了整个世界,饱阅了异域、异族文明之后的学者,对故乡亲人刻骨铭心的眷恋与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切身认同和精神回归.

浩如烟海的川南民族音乐也滋养着张大千

对于二十世纪前期川南地区流行的主要民间曲艺形式,笔者曾对多位八十以上的老人作过实际调查,据老人们讲,解放前,除川剧外,川南地区流行的民间曲艺主要有:花鼓、扬琴、金钱板、莲花落、说圣谕(评书)、大戏、口技、耍马戏、相声、皮影戏、秧歌等,可谓内容丰富、种类众多,艺人走街串巷,到处设摊献艺、卖唱要饭.每到傍晚,人口稍微集中的街头巷尾、茶坊、酒馆、大染坊门口等开阔地带都是金钱板、莲花落艺人的献艺场;大户门前方桌一摆、醒木一放,讲圣谕的、说相声的到处可见,适逢“二五八”、“三六九”等赶集、赶场的日子或其他地方传统节日,都是搭台唱戏、表演口技、耍武马戏、扭走秧歌的好时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民间歌谣、劳动号子等音乐形式大量存在.

从经济基础的角度考察,当时四川有三大经济中心,即自贡、成都、重庆,内江属于自贡经济圈;张大千先生的父亲张怀中年轻时期曾到自贡开采井盐,后因受骗无功而返,导致家境巨变,一度沦为贫民.川南地区的庙会、场集众多,那是传统的物质交流与文艺汇演的好场所,也是群众对各种曲艺形式集中欣赏、对比品味、大开眼界的好机会.毋庸置疑,张大千先生早年生活在川南浩如烟海的民族乐事之中.

李永翘先生在《张大千人生传奇》一书中以传记文学的方式反演了张大千先生出生前的一段往事,我们不妨再复原感受一下当时的社会音乐环境与川南民间乐事习俗:1899年的春天,40岁的张怀忠一大早就带着几个未成年的儿子干活去了,10岁的童养媳罗正明也领着6岁的妹妹小琼枝到山上挖野菜,家中只剩下曾友贞一个人,她挺着大肚子,忙着给将要出生的第八个孩子准备小衣服、尿片子、小鞋子等婴儿用品.好长时间过去了,家里还没人会来,她又兜着沉沉的大肚子,调好颜料,拿起毛笔,聚精会神地画起画来,她想在坐月子之前尽量多设计出点花样图案拿出去换点钱花.曾友贞不自觉地想起来:也就在昨天就是丈夫的40岁生日,一个人能有几次这样的生日!那可是从老祖宗起就最重视的人生的第一个寿辰啊!可家里过得平平淡淡,还差一点给忘记了.“这事儿要是搁在富贵人家,那真不知会怎样的张扬热闹,肯定是要张灯结彩,大肆庆祝,大摆宴席,大请宾客,并肯定还要请吹鼓手来呜哩哇啦的吹打几天,还得要请来戏班子来演出个几天的大戏.”①作为平常人家,要是往年的日子,曾友贞也会请上一个“乐班”,邀上几个不错的亲戚,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为丈夫庆祝一番,40岁不易,毕竟是人生的一大避讳.然而,丈夫昨天仍是穿着破衣服家干活找钱,连休息一下都没有顾上,和平常一样,酒也没喝上一口,一家人喝着野菜糊糊,吃着根根,强颜欢笑着、祝福着度过了他的寿辰.穷人家里百事哀,曾友贞知道,丈夫心中的悲苦凄酸实在是不下于自己啊!曾友贞想着这些泪水不住地往外涌.当时川南内江地区,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老人过寿、娶妻生子等喜事邀请“乐班”吹打热闹一番,是百姓生活中非常普遍和常见的乐事活动.这一刻正发生在张大千先生将要出生的那段岁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是张家生活最困难的日子,曾友贞的绘画与绣花成为张家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在充分研究考证当时社会精神面貌的基础上,张大千研究首席专家李永翘先生本着纪实文学的精神,在《张大千人生传奇》中对当时的社会音乐场景多有描写.我们再借用张大千先生最敬畏的二哥张善子的眼睛观察、描述一下他当时在大足等地见到的民间乐舞情景:“走在龙水镇的大街上,观看着街景和灵官会的热闹之时,之间到处张灯结彩,人流攒涌,舞狮子的、玩龙灯的、走高跷的,把个街道给装点成了欢乐的河流.这也正如人们当时所记,那真是‘灵官庙会之时,鱼龙狮象之戏,金鼓钹铙之器,轰动乎城邑,奔走乎商贾,喘息乎士庶’,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②这种情景曾使不太关注民间乐事活动、奔忙于维新和旧主义革命的张善子十分兴奋、兴致勃勃.这种场景在当时是常见现象,此类民间乐事活动非常普遍.我们的民族音乐除了具有文化传承功能以外,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讲,更重要的是它的娱乐功能与礼仪功能.大千先生生活在川南丰富多彩的民间乐事活动中,对此类歌舞活动应是耳濡目染,乐在其中,自然饱受川南民族音乐文化的滋养.(作者单位:四川理工学院;本文系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张大千研究中心资助项目,项目编号:ZDQ2008-03)


注释

①②李永翘:《张大千人生传奇》,广州:花城出版社,1998年版,第15、8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