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北京师范大学,何思敬讲堂,5月21日下午,《心经》的佛教音乐响起.
一场追思逝去生命的简单仪式正在举行,参加者是艺术与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孙莹洁的亲人、老师、同学和朋友,他们看着孙莹洁照片做成的PPT,缅怀着这位25岁的年轻姑娘.
这位师从著名电视人于丹教授的女生于5月15日上午跳楼,4天前,她的父亲听说她压力太大,情绪不佳,从新疆老家赶来陪伴她度过毕业前最难熬的日子.5月14日,孙莹洁还因为毕业论文的事和导师于丹通过.
完美的“学生领袖”
孙是学校中的社团领袖,她所创办和领导的“传统文化学社”在学生当中深入人心.传统文化社团的一位罗姓师弟在纪念仪式上说,孙师姐是这个校园里影响他最大的人.多数低年级同学都认为,这位师姐在他们心中一直是完美的.
“女精读佛经,曾带我们去柏林禅寺一起体验过修行生活.我在庙里低血糖晕倒,她跑前跑后地照顾我.张罗着送我看病,她对我的病非常不安,觉得自己负有责任.”罗同学回忆说.
“我一直有一个举办老北京文化讲座的梦想,我大―跟她说过,她在我毕业前让我圆了这个梦,对我说‘你的梦终于实现了’.师姐啊,我的一句话.你整整记了四年！”
传统文化学社连续数年来荣获北师大“十佳社团”称号,孙莹洁也多次被评为十佳团长,而且得票总是第一.这使得孙莹洁在校园中有很多朋友,人缘很好.许多其他社团的负责人都说,跟她学到了许多知识,她很愿意帮助兄弟社团进步.
孙的另一位师弟,回忆起自己5月15日早晨最后一次见到孙的情景.“我看见她和她的爸爸在说话,我急着去上课,没跟她打招呼就走了.现在想起来,非常后悔.”
学业的压力
硕士学位论文一般要求在6月初之前答辩,按照―般进度,5月中旬至少应该完成初稿,但是孙的初稿才写了―个开头.这给她很大的压力.
“她的工作还没有确定,不过她似乎是那种特别超然纯真的女孩,没有太用力去找工作,只是对学业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和孙莹洁同学多年的―位女生说.
她出生在新疆的绿洲地区,许多同学说她“透着一股水乡女儿的气质”,她喜爱金庸小说.尤其喜欢金老先生笔下的江南.去杭州旅游.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离考和本科毕业时,她两次动念去浙江大学文学院读书,最好是能受到金先生的指点,不过两次她都与之擦肩而过.硕士期间选上了于丹教授做导师,也很受同学羡慕.今年春天,在孙压力最大的时候,她曾经向老师于丹请检测,去了浙江旅游.
孙的一位同学说：“她的性格太追求完美了.她曾经跟导师探讨过推迟答辩延期毕业的可能.想把论文做好.”
孙的―位师弟说：“师姐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一次见她时,她脸上没有血色,后面的头发都有点稀疏了.”
两代人对的不同理解
讲堂里的气氛尴尬,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在尽力避免一个词――“”,以免给死者的家属造成伤害.
只有一位和孙莹洁同学了7年的男生大声表示她的选择不对：“说来遗憾,她的老师讲传统文化获得了声望,那些书和节目给那么多人心灵的解脱,为什么她的学生要选择这条伤心的路呢！”
听众们只是一怔,看着他走回座位.大家重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选择词汇,复原自己与孙交往中最快乐,最美好的场景.
―个小师妹一边抽泣着,一边不成调地说：“在我心目中她那么美啊,我去了她跳下的地方向下看,总是觉得,师姐不是跳下去的,而是飞走了等”这个低年级女生很不喜欢孙莹洁叔叔的一番有些刺耳的话.她坚持认为.选择死亡不是懦弱,而是另一种勇敢,值得尊重.
孙的叔叔代表他的父母来到这个小型仪式上,他感谢了所有人的好意,鞠躬向大家致谢.大家还礼之后,这位叔叔的话,与其说在批评死者,不如说是在教育活人：
“中国有传统.死者为大,你们不批评她,总是说她聪明,她好学,勤奋.但是我必须要说,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7年前,她的父亲送她来北京,帮她在铺板上打开行李,好像昨天一样.7年后,她的父亲把她的行李拿走,还带走一张死亡通知书.我的哥哥和嫂子后半辈子怎么过,他们守着一座空房子,她这样对父母,这是不孝.”
孙的叔叔在新疆当地也是一名资深电视人,见多识广,孙从小就喜欢跟叔叔聊天,上大学后更是跟叔叔学习过电视片制作,叔叔对这位侄女的性格非常了解.
“她不爱动,爱读书,她确实追求完美,非要成绩好,各方面更出色才行.”孙的叔叔回忆说,“我们那个地区有油田,多数人都是支援新疆过去的,很重视孩子的教育,那里的孩子学习都很努力.她在重点中学的所有孩子里又是最努力的.”
“这个傻孩子,她难道不明白吗三万字的论文,有多少老师会认真读100％！她总想追求一篇完美的论文,总觉得材料不够,不肯动笔.动笔后觉得准备不足,她不能容忍自己随便写一篇混过去.就想着更换题目等最后把自己逼得无法解脱了.”
“她不明白,追求完美需要用一生追求,她总是想短期内达到完美.”孙的叔叔拿起身上佩的那块和田玉,“我们那里盛产和田玉.最贵的不是完美无瑕的.而是这种带斑点的.她不明白这个道理”.
孙的叔叔希望其他同学好好生活,而后提前向大家鞠躬致谢,转身离去.接下来的一天要举行孙莹洁的遗体告别仪式,孙出事后,她父母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不好,这位叔叔负担了很重的工作.
艺术与传媒学院的一位老师在追思活动结束后抹着眼泪对几个同学说：“这位叔叔说得太好了,他说了许多我们想说而不好说的话等你们都要好好生活.”
听这位老师说话的几个女学生肩膀一阵剧烈地抖动,捂住了脸.
老师面临压力
在孙莹洁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于丹教授在仪式开始前门分钟匆匆赶到.她已经参加了好几天的北京市党代会,这个会议很难请到检测.
她和学生的感情显然很深.她哭得无法控制自己,最后不得不由学生搀扶着离开.
电视专业被认为是该学院最累的专业,而身为影视传媒系主任的于丹又被认为是该学院要求最严格的老师.
尽管如此,于丹教授一直被认为是跟学生感情最好、交流最多的老师之一.早在她在电视台出名之前.她在北师大校园里就是―位年轻、成功、受人羡慕而又富有个性的知名学者.
她去年在石家庄演讲时还开心地告诉当地记者：“我对我的女学生说,上我的课都要打扮漂亮点来,谁要是今天穿的衣服不漂亮.就回去换掉.”
由于孙莹洁做了很多普及传统文化的工作,一直是于丹非常欣赏的学生.
于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导师,受她指导的学生总是会感受到超常的压力.―位已经毕业的学生甚至这样描述她在于丹教授门下的日子：“没有人理解在她阴影下生存的痛苦,有段日子,我每天都以泪洗面.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无从诉说,因为在外人眼中她是如此如此的完美等祝福故去的师妹,希望在天堂里你能得到你想要的轻松.”
孙出事之后,一位在北师大宣传部门工作的老师曾经因失口对媒体说出“这事很常见”而被媒体和公众所抨击.
5月确实是大学生的高发期,在孙出事前后的短短的10天之内,北京有5名大学生跳楼,包括清华、人大、北师大和农大.覆盖了本科生、硕士和博士.
“人们看到她的死并不关心,因为生命的逝去已经很常见.人们关注她,仅仅因为她是于丹的学生.但她是我们的同学和朋友,我们只希望她能够收获应得的安宁.”孙的一位同学说.
没有人将孙的归咎于于丹.但于丹教授在孙莹洁出事之后,继续参加北京市党代会,这让一些人无法理解.
“尽管党代会很重要,但我不相信出了这么大的事,于丹向大会主席团请检测一两天,来安慰的学生父母而不准检测.这应当是人之常情,上峰可以理解的.”时评家“十年砍柴”在自己的博客中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