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新闻的自由

美国一些总统与新闻传媒的关系一向不睦,言辞之间对记者多有不敬.文孟君最近一篇文章就列举了几任美国总统“攻击”记者的例子.

西奥多罗斯福曾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将某些专门揭丑的记者称为“扒粪者”.这个名称来源于寓言小说《天路历程》.小说中的“扒粪者”手拿粪耙,目不斜视,一味朝下看,他满眼都是地上的秽物,看不到任何美好的东西.富兰克林罗斯福曾在一幅照片上落款“你们忠实的受害者”,然后分赠给采访过他的记者和摄影师.哈里杜鲁门声称：“哪一天新闻界不再羞辱我,那么我肯定是闯进了世外桃源.”约翰.肯尼迪发表感慨：新闻报道“看得越多越不是味儿”.理查德尼克松有次正主持内阁会议,记者和摄影师闯进了会议室,尼克松讽刺说：“巧得很,我们正讨论污染问题,记者们就来了.”吉米卡特批评记者：“上帝宽恕无知的人们.”比尔克林顿喜欢慢跑锻炼,每次锻炼,总有一车队的记者紧紧跟随.克林顿这样向朋友解释：“他们只不过想看看我会不会在半路上死掉.”克林顿的前任乔治布什总统离任后更说过一句让人拍案叫绝的话：“在白宫的时候,我信奉新闻自由；现在,我信奉脱离新闻的自由.”

美国总统如此“痛恨”新闻媒体和记者,不是因为他们与媒体、记者有什么私人的过节,而是因为新闻媒体监督的眼睛遍布每一个角落,让总统们感到自己的工作受到了“干扰”.而从媒体这方面说,把最真实的新闻报道给受众,让受众知道政府在干什么,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是它们的天职.媒体才不管总统高不高兴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方面视新闻媒体为洪水猛兽,一方面又对新闻媒体无可奈何,这几乎是每个美国总统的宿命.美国人对新闻界非常宽容,新闻媒体侵犯公民个人名誉权,会马上被“秋后算账”,但它监督政府及其行政首脑,只要不故意歪曲事实,即使做法上不是特别妥当,也很难遇到大的麻烦.上世纪60年代,供职于美国民间智库兰德公司的艾尔斯格伯曾把自己设法弄到的有关越战的秘密文件交给《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发表,引发了美国政府对这两个大报的诉讼.在司法部向联邦最高法院上诉时,法官古尔芬在裁决书上这样说：“为了表达的自由和民众知情的权利,一个不受压制的顽强的无所不在的新闻界,必然会遇到权势方的刁难等宪法第一制订案不仅仅保护社论作者或者专栏作家的意见.宪法第一修订案保护的是信息的自由流动,从而公众可以了解政府及其作为.等没有什么比表达自由更好的安全阀了.”联邦最高法院后来居然裁定两个大报胜诉.美国政府举行政分支之力,动用大量社会资源起诉“越轨”的新闻界尚且无法得逞,以总统个人的力量去与新闻界对抗,简直不自量力.

由美国总统斗不过新闻界,想起法与权的关系.一个地方的行政权力过大,呈现极其强硬的姿式,它的法律就会萎靡不振,这种现象,我们有一个专门的说法叫“权大于法”.一个地方的权力得到了充分制约,该软的时候软下来,这个地方的法律就会变得无比强硬,即使贵为总统,也只能老老实实做法律的仆人.

我们正在建设法治社会,对法的认识越来越深刻.中国不是美国,政治制度设计自然不必一模一样,但通过立法支持新闻媒体承担起监督权力的重任,这一点应该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