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自尊

意大利的检测面喜剧本是我研究的对象,也知道中心在威尼斯,因此那天在海边看到一个面具摊,便兴奋莫名,狠狠地欣赏一阵后便挑挑拣拣选出几幅,问明了价钱准备付款.

摊主人已经年老.刚才我欣赏检测面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当我从他刚刚挂上的检测面中取下两具,他突然惊异地看了我一眼.等我把全部选中的几具拿到他眼前,他终于笑着朝我点了点头,意思是：“内行”.

正在这时,一个会说意大利语的朋友过来了,他问清我准备购写这几个检测面,便转身与老人攀谈起来.老人一听他流利的意大利语很高兴,但听了几句,眼睛从我朋友的脸上移开,搁下原先准备包装的检测面,去摆弄其他货品了.

我连忙问朋友怎么回事,朋友说,正在讨价还价,他不让步.我说,那就按照原来的价钱吧,并不贵.朋友在犹豫,我就自己用英语与老人说.

但是,我一再说“照原价吧”,老人只轻轻说了一声“不”,便不再回头.

朋友说,这真是犟脾气.

但我知道真实的原因.老人是检测面制作艺术家,刚才看我的挑选,以为遇到了知音,一讨价还价,他因突然失望而伤心.是内行就应该看出价值,就应该由心灵沟通而产生尊重.

这便是依然流淌着罗马血液的意大利人.自己知道在做小写卖,做大做小无所谓,是贫是富也不经心,只想守住那一点自尊.职业的自尊,艺术的自尊,人格的自尊.

（天天娃哈哈摘自华艺出版社《行者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