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第一座艺术陵墓

我未曾与莫公有一面之缘.但在很多朋友师长的回忆里,一遍遍遭遇并温习“莫大哥”,“莫夫子”的侠肝义胆,豪放不羁.听得多了,莫公音容笑貌似乎也在眼前,成了熟朋友.

2004年4月2日,莫公终于归葬湖南革命公墓艺术陵园的青草故土,我去送他这最后一程.莫应丰艺术陵墓位于艺术陵园西侧,占地约8平方米,由著名雕塑家雷宜锌设计.上午10时30分,莫应丰夫人欧阳慧龄,女儿莫竹苓等将莫应丰骨灰置入墓陵底座,其上置放一本刻有莫应丰格言“宁肯昏昏,不让昭昭”的灰白色石书.11时,著名书画家陈白一和省文联党组书记、省文联副主席罗成琰为莫应丰头像揭幕,李立、黄铁山、何满宗、范正明、张新奇、石太瑞、彭见明、何立伟、水运宪、叶梦等省文联、省作协领导及莫应丰生前亲朋好友肃立墓前.

这是我与莫公最近的距离接触.虽然,彼时他已逝去15个年头.15年间,其骨灰寄放于湖南陵园,灵魂飘散,孤寂莫名.当年莫公的隆重声名已渐渐为人淡忘,湖湘文坛亦有几番人事沉浮.15年后,这位获得首届茅盾文学奖的湖湘才子终于魂兮归栖息,留与我等后辈可见可感的,惟有陵墓顶部一尊凝固音容的石雕塑像,一块朱红色花岗石墓碑,上刻莫公绝笔词“池鱼入海,笼鸟归山”.这,也是陵园第一座艺术名人陵墓.

当然,还有莫公那部名世之作《将军吟》.1975年,年轻的莫公蛰伏浏阳乡间,冒着生命危险,唱着国际歌奋笔疾书而成.小说历经曲折发表后,在全国文坛首发痛斥“”的“恶声”,一举获全国首届茅盾文学奖,名震文坛.

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莫应丰连同他的文字、他曾抗争过的那个时代,已经陌生遥远得仿佛从来未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算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们,也没有人愿意背着沉重的十字架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顾苦难,将那恶反复咀嚼.站在他的墓陵边,风和日丽,岁月模糊.多好,但愿今天的写作者,再也不会重复他当年的苦境,去写一本性命攸关的小说.

但不知为什么,我无法长久地注视那尊眉头紧锁,目光沉重的石像.莫应丰是热烈地张扬着他强壮的生命力的,在不同的时代,以不同的方式：之中,唱着《国际歌》写《将军吟》.声名隆重之时,竟愿意抛开虚名挤在南下的民工中去寻找新生活.遍地哀鸿与遍地浮华,对生命的考验有时竟也是惊人的一致.莫公是敢于主动去挑战的人,然而疾病还是那么快地击倒他,一夜白头.刚强如他,也会害怕,肉体的死亡与精神的消解.莫公一定还有很多未竟的心愿,也有很多未解的迷惑,但时光与命运,已收回他继续寻找答案的权利.留下来的,又有几人能够参透?

又是一年清明.想来莫公的陵墓四周,该是花红草绿又一春.虽然宇宙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试图抹去所有的皱褶与细节.但我依然知道,总有些东西会被时光雕刻成一个个微小的像章,别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