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舞蹈编排和表演是女子自由体操中的亮点,通过它人们或能欣赏到远古的神话,或能体验到各民族的风情,或能感受到现代与时尚艺术的热辣等观众会随之群情激荡,裁判的心跳也会随之加快,最后不由自主地让手中的笔在评分表上“跟着感觉走”.尽管舞蹈编排在自由体赛的分值中占不到10％,但当胜负天平的两端被同等难度价值的动作搞得难分高下时,它足以改变天平的倾斜度.
近年来,中国女队在自由体操项目上取得重大突破,不仅培养出了新世界冠军程菲,她们的舞蹈编排和表现水平也得到世界各国的称赞.水过,外界有人却认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女子自由体操的舞蹈编排和表现在国际比赛中缺乏美感,处于劣势,只是在法国舞蹈老师来华执教后才有了质的飞跃.
果真如此吗
历史上不乏亮点
翻开早已被人们淡忘的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女子自由体操在舞蹈编排上不乏辉煌的成绩.
上世纪80年代,一位在国际体操界大名鼎鼎的中国运动员在多次重大国际比赛中先后采用了三种不同风格的舞蹈编排：以《毕加索》为背景音乐的现代舞风格、以桑巴舞曲伴奏的拉丁舞风格和以中国传统音乐《黄河》为背景的民族舞风格.加上高难度技巧空翻,她在连续两届的亚运会上获得10分的满分.1985年,在莫斯科举行的第1届世界友好运动会上,她仿用苏联木雕娃娃“玛特列什卡”的艺术造型,获得了最佳编排表演奖.这个运动员就是被称为“东方小燕子”的陈翠婷,而为她倾力打造这三套舞蹈艺术精品的就是在中国体操队工作了40多年,曾经为戚玉芳、王维俭、马燕红等几代运动员编排过自由体操的舞蹈老师刘全谨.
刘全谨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是芭蕾舞演员出身.最初他曾简单地认为：舞蹈+体操就是自由体操的编排.但在实践中他慢慢认识到体操与舞蹈是水融的关系,舞蹈编排体现的是一种民族文化和运动员的个性风格.刘老师终其一生为中国体操女队编舞,努力发挥中国姑娘在舞蹈动作上柔美、细腻的传统优势.他的教学也以严谨著称,尤其对于运动员形体的要求近乎苛刻.他通过研究女性关节结构的生理特点发现：运动员的“自觉形象”与“客观形象”存在差距.比如一个侧平举,按要求手臂应与地面平行,肘关节既不能屈也不能过伸,但通常情况下运动员感到自己手臂伸直时其实她的关节已经出现了过伸.为此,刘老师在舞蹈课上不惜花大量的时间对运动员进行“整形训练”,要求她们的举手投足都必须养成良好的形体习惯.此外,刘老师还特别强调运动员对舞蹈风格的理解,如他为队员朱迅编排的以西班牙舞蹈为素材的自由体操,有不少“弓形步”和“蛇形步”动作.朱迅起初理解不到位,总不能表现好这些动作,刘老师就多次在课上为她讲解.原来这是源于西班牙斗牛士手持斗蓬与牛搏斗时的姿势,是为便于闪身躲避攻击所形成的动作.理解了这一内涵之后,朱迅的舞蹈表现力有了新的提高.在德国汉诺威举行的国际体操赛上,朱迅虽因难度价值较低未能获得好的名次,但德国裁判们却一致向中国体操女队表示祝贺：“她的表演是成功的,一定要对自由体操的创编者转达我们的祝贺和致谢！”
奎媛媛是中国第一位女子自由体操世界冠军,她的空翻有比较高的难度,舞蹈老师徐洪霞为她编排了俄罗斯抒情风格的音乐和动作,将她善于表现的特点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由此可见,中国体操女队不仅有经验丰富、非常优秀的舞蹈老师,在自由体操的舞蹈编排和表现上也很有特点.那为什么人们长期认为中国舞蹈编排水平不高呢
保守只因时代局限
潺潺细水、涓涓小流,婀娜的身姿在悱侧缠绵中翩翩起舞；浓情似火、劲爆豪放,不羁的身姿在刚劲有力的节奏下狂放扭动等1995年刚刚调入中国体操队的舞蹈老师丁华在观看当年的国际比赛时,一次又一次被外,国选手的自由体操舞蹈编排和表现所震撼.她感觉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随着音乐在滚沸,情绪不自觉地已随着她们的动作到达极点.但是,她明白,即便是从事舞蹈工作几十年的自己来完成如此夸张、奔放的舞蹈动作也难免双颊绯红,更何况平日里做一个抬头动作都怯生生的中国队员了.这就是曾经横亘在中国体操女队自由体操舞蹈编排和表现前的观念障碍.
那时不仅仅是体操界,整个中国舞蹈界也处于一种相对保守的状态.当时流行的街舞和现代舞,被看做不入流的舞蹈.借助于各种类型电影、MTV、网络等载体传播的现代文化还没有广泛影响人们的生活,无怪乎那时中国的自由体操编排大都以高雅严肃的音乐作背景,以传统的细腻、小巧、表达内在美的舞蹈作编排了.而体操尤其是女子自由体操不仅是一个主观性较强的打分项目,还是一个西方长期占主导地位的项目,要想在比赛赢得高分,既要表现出本国特色,又须在一定程度上迎合西方裁判的审美观.被称之为“冰蝴蝶”的俄罗斯选手霍尔金娜,其自由体操舞蹈娇姿万种、风韵独特,正体现了西方对外向美的追求,因此成为最受裁判欢迎的编排,但这与我们的舞蹈编排思想似乎格格不入.
即便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中国女子体操队仍产生了不少优质的自由体操舞蹈编排,如莫慧兰的《春节序曲》、以芭蕾动作为主的孟菲的《约翰·斯特劳斯：玫瑰花园》等等.中国舞蹈老师力图让拥有表现欲和能力天赋的运动员尽可能地“与世界接轨”.如奎媛媛的乖巧曾一度成为她的动作风格.丁华老师根据这一特点为她改编了一套由穆特的小提琴协奏曲为背景的自由体操舞蹈,其中充满了童趣的大幅度开场动作最为新颖：横劈叉坐地双手托腮,待音乐起即向后滚翻成爬行姿势,然后以臀部带动双腿欢快地跳动.
2000年奥运会,杨云获得了中国体操女团比赛中自由体操的最高分.她是中国体操女队少有的舞蹈天才,一对大眸子中透出江南女孩的灵气,脸上始终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动作幅度做得非常到位.丁华对杨云活泼且善于表现这一个性了如指掌,很快从她一举手一抬头的动作中找到灵感：用中国的板胡独奏来表现大幅度的舞蹈动作.但这个设想起初引发了各种争议.有教练提出：中国民乐的节奏不规整,不适合于大幅度的舞蹈表现,甚至不适合作为自由体操的音乐.但丁华老师不仅坚持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一观点,而且认为中国的民族风格与西方的外向型风格有能够结合的地方.这一主张的可行性很快被证实了.
中西合璧出精品
步入21世纪,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入新阶段,中国体操和舞蹈界越来越大胆地接受时尚元素和西方元素.而外籍舞蹈教练的到来,更让中国体操女队经历了西方舞蹈观念的洗礼.
一袭紧身吊带装、满头大汗地手舞足蹈、眼神里透出一股熔化一切的、口中念念有词,这就是法国籍罗马尼亚舞蹈教练波普·阿德利亚娜·玛尼娜(中文名：阿迪)在中国体操队的教学场景.中国姑娘们看不 出将近不惑之年的她关节还留有当运动员时积攒下的旧伤——膝盖积水,却因她的全身心投入和如火热情而深受感染,很快抹去自己原有的羞涩.阿迪深知中国传统内敛的文化对队员影响之深,因此她不仅亲身示范每个动作,而且对队员采取“矫枉过正”的手段：要求她们动作尽量夸张.在她看来,动作可以“过”但绝对不能“不及”.一旦看到有人动作幅度小时,她就冲上去手把手“带”着队员做,从她的手臂上,队员们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火焰”.
阿迪三次来华执教,西方奔放、豪迈的舞蹈观念深深影响了中国队员、教练和舞蹈老师的观念,丰富拓展了他们的编排思路.范晔、庞盼盼等身材和动作具备先天优势的运动员有了新的舞蹈思路后,其表现力可谓“如虎添翼”.但阿迪的编排,西方的舞蹈观念并非完全适合中国女队的实际.因此,中国教练们还是立足自身实际,奉行“拿来主义”.
张楠是阿迪花费时间和精力最多的队员.阿迪坚信：如此可爱、条件又这么好的女孩,应该在舞蹈表现上拥有与众不同的风格.为此,阿迪为张楠精心编排了一套印第安风格的舞蹈,但实践证明张楠并不适合.这并不是因为她表现力不强,而是张楠从眼神到姿态都过于“规范化”,每一个动作都一板一眼地精确到位.而这样的“规范”却与音乐所蕴涵的“超越常规的野性”不协调.雅典奥运会后,女队教练组经过研究决定让张楠放弃这套动作,重新使用04年以前的编排.2005年阿迪第三次来华后,才为张楠编排了一套真正适合于她“规范化”表现力的新舞蹈.
舞蹈是自由体操大餐中的“咸菜”,不能没有,也不能太多.尤其对于不擅长舞蹈表现的队员,过多过难的舞蹈反会影响占主导地位的技巧空翻.阿迪第三次来华后,陆善真和刘群琳两位教练向她提出希望能对程菲的自由体操进行改编.因为陆指导根据程菲擅长技巧空翻的特点,为她设计了五串高难度空翻,以保证起评分的绝对优势.为了不过多消耗体力,就需相应减少舞蹈动作,不过两位教练仍希望这一举措不要对艺术表现分造成太大的影响.根据中国教练的建议,阿迪修正了原来的计划,在新的编排中以“气势”为核心,采用了一曲大气磅礴的交响乐作伴奏,弥补了程菲艺术表现力的不足.一年多后,程菲以这套动作夺得了丹麦世锦赛的自由体操世界冠军.
自主创新是根本
阿迪的编排理念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国队员身上的传统文化特质,中国体操队的舞蹈老师们开始思考和实践：如何将西方奔放的舞蹈语言、当今世界的时尚艺术与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结合起来.
2005年,一部以中国秦朝为历史背景的大片《神话》风靡一时,甚至博得西方观众的好评.全程观摩了阿迪教学的中国体操队舞蹈老师丁华以极其敏感的职业思维将这部电影的主题曲收入了自己的“音乐库”.
要知道,这些舞蹈老师们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音乐,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即便是休息时间,听到一段触动灵感的音乐,他们马上就会产生条件反射：“这个音乐怎么样才能用在自由体操里应该用什么样的舞蹈动作来表现哪个队员最适合这样的音乐”他们会想方设法去收集这段音乐,用相关软件进行剪裁编辑.长此以往,他们都拥有了自己的一个自由体操音乐库.这个“音乐库”不仅仅存在电脑、光盘等硬件设备里,也存放在他们的大脑之中.
2006年初,即将参加丹麦世锦赛的队员还没有一套自由体操是由中国音乐伴奏的.《神话》那悠扬的旋律不仅代表了中国的文化,也为世界各国观众所熟悉,更是一种渴望挣脱束缚、对自由的追求与东方含蓄美的最佳结合.尤其是见到平日里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小迷糊”周卓如时,《神话》的主题音乐立刻回荡在丁华的耳际,与此同时,一个个鲜活的舞蹈形象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时隐时现等
尽管如此,舞蹈编排的过程还是颇费周折,因为将自己意识中的形象勾勒出来需要整日整夜的工作,最花费心血的还是编排训练的过程.运动员的体能素质各有差异,什么时候需要喘口气,什么时候需要借助舞蹈达到休息目的,还不能影响舞蹈的表现力,每个细节都要倾注很大精力和学问.这套动作中最独具匠心的设计在于结束动作的造型.自由体操大都以上肢的固定造型作为结束动作,而丁华为小如设计的结束动作则是：向后滚翻同时以头部为支撑点倒立固定,一腿蹬地成倒劈叉,不失奔放夸张又非常别致.有教练提出不同意见：以头为支撑成倒立造型需要极大的稳定性,而这样的稳定性又是以体力为基础的,在完成成套自由体操之后运动员的体能已经大量消耗,再要摆出这样的造型就很容易出现不稳定,影响美观.教练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于是丁老师在动作中加上了双臂在滚翻倒立的同时向身后伸展成支撑的动作,改变了单纯依靠头部支撑身体的原始设计,这就大大增强了动作的稳定性.
果然,小如不仅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接受了这套新编排,而且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使《神话》的舞蹈表现更富感染力.世锦赛的资格赛中,小如自由体操的舞蹈编排赢得了裁判的一致好评,只是因为技巧空翻的难度较低才未能跻身单项决赛.
在当前请外教似乎成为各国家运动队的一种潮流的形势下,中国体操队是聘请外教成本最低、时间最短、最有自主性,同时又是成果最显著的队伍.因为他们明白,中国女子自由体操在舞蹈编排和表现上,只有立足自身,走“东西方融合”之路,不断创新,才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优势.
责编 柏 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