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摘 要促进武术项目进军奥运会,一直是我国开展武术对外传播的重要目标,但在我国全面实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当下,武术传播应有更高追求,既不放弃争取进入奥运会的目标,同时要把武术文化传播作为今后武术全球化传播的核心任务.在此框架下,我国当前的武术传播策略存在欠缺之处,应有针对性地加以改进和优化.
关 键 词武术传播；武术文化；文化软实力；文化“走出去”战略
中图分类号820 文献标识码A
2008年在北京奥运会上,武术首次成为奥运会特设项目,但中国一直致力于把武术推广为正式奥运项目,前不久,武术首次被纳入奥运会正式比赛备选项目,将与运动攀登、棒球、壁球、垒球、轮滑、花式滑水、空手道七个项目一起,竞争一个入选2020年奥运会的名额.
武术进军奥运会,曾经是中国对外文化传播的重要目标之一,这个目标今后将长期存在；但在我国文化“走出去”系列工程全面实施的框架下,武术文化传播应有更高追求,不仅要进入奥运会,而且要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真正融入世界文化体系,怎么写作于全人类.
一、武术传播现状：奥运目标导引下的技术传播
武术是中华民族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被世人公认为“源于中国、属于世界”的体育瑰宝,数千年来,中国武术在传播中生存,在传播中发展,可以说,一部武术发展史同时就是一部武术传播史.中国武术很早就开始了跨国传播,但最初的武术跨国传播大多是自发行为,进入20世纪后,随着东西方体育交流迅速加强,武术的对外传播活动逐步显现出自觉意识：1936年,中国武术队赴德国柏林,参加第11届夏季奥运会表演,这是武术首次与奥运会近距离接触,许多学者认为这是中国武术真正向世界传播的开端.由11人组成的中国武术队在奥运会期间进行了多次表演,震动了欧洲,他们的双刀、对拳、飞叉、太极拳等十八般武艺表演令欧洲人看得目瞪口呆、喝彩不已.本届奥运会主席李德华博士说：“没想到中国武术这么高超,真了不起.”《德意志报》、《汉堡报》等也发表评论,盛赞中国武术功夫精湛卓绝,富有艺术性、舞蹈性、高超精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武术更被作为优秀民族遗产加以继承、整理和提高.从20世纪80年代起,中国就积极促进武术进入奥运会：2001年12月20日,国际武联主席李志坚致函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代表国际武术联合会和全体武术运动员,申请将武术运动列入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北京奥运会期间,国际奥委会批准由北京奥组委、国际武术联合会主办的“北京2008武术比赛”于8月21日——24日在北京奥林匹克体育中心体育馆举行,这是奥运史上非奥运项目首次与奥运赛事同城比赛.
回顾过去的武术对外传播,其方式多年来始终没有大的进展,几十年来以初级的动作、套路演示为主,如今国家相关部门每有对外访问任务,经常会带上武术表演队出去交流,而国家体育总局武术中心2011年工作计划也显示,该中心将派大型武术团访问美国,派武术表演团访问非洲、美洲及大洋洲,派武术工作组赴各洲进行教学活动,继续选派教练员赴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援教等.当前我国武术对外传播,始终是以推动武术进入奥运会、成为正式比赛项目为终极目标的,传播策略也与此高度适应,即最大限度满足某一单项体育运动进军奥运会的要求,为武术进入奥运会奠定基础.按照《奥林匹克宪章》的规定,运动大项、运动分项要列入夏季奥运会的比赛项目,必须具备公认的国际基础,即男子项目至少在四大洲75个国家广泛开展,才符合基本的要求.针对如此规定,我国采取的传播策略就是大量派遣武术代表团、教练和工作者,分赴各大洲,在众多的国家推广武术运动.
推动武术进入奥运会,自然有其合理性.在武术之前,有两个东方体育项目——日本的柔道、韩国的跆拳道先后进入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行列,极大推动了其全球传播,如此先例也促使大批国人把武术进入奥运会作为里程碑式的目标.武术不应放弃奥运会这一平台的另一理由在于,奥林匹克文化是体育文化形式与内容完美结合的杰出代表,已故的国际奥委会前主席萨马兰奇曾说：“奥林匹克运动是超越竞技运动的,特别是在最广泛、最完全的意义上来讲,它是不能与教育分离的.它将身体活动、艺术和精神融为一体而倾向于一个完整的人.”武术不仅可以健身,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的潜力,更能培养人坚韧、刻苦的品格,这些都和奥运会提倡的更强的理念一致,且互为补充的,因而传播武术精神也就是丰富奥运精神的内涵.为此,利用奥运会这个绝佳平台、最大限度传播武术精华一直是我们的目标.
武术未能借助北京奥运会的机遇进军奥运,一度确实令许多人扼腕,但国内较早从事武术科学与传播学交叉研究的学者之一郭玉成博士却给予了达观而独到的解读：“其实武术没能进入奥运会或推迟进入,也是中国武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进入奥运会的武术其实是竞技武术,竞技武术推迟进入奥运会,就会给中国传统武术带来新的发展机遇.”“我们不要懊悔武术没有抓住（北京奥运会）这个机会,我们应该庆幸武术有了更长的时间去完善,以在不久的将来贡献给世界一个更加成熟的体育项目.”确实如此,如果在我们尚未厘清武术传播的真正含义时,武术借助某一机缘进入了奥运会,可能使我们放弃了更高的追求,武术传播停留在较低的层次上,而在不断的提炼中,人们才能深入体味中华武术倡导以武修德,武德修养以礼为先,传播中华武术文化当以德、仁、礼、道对人的行为进行规范,促使人们对自然、对生命进行深刻的认识,达到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二、武术传播当以文化传播为终极目标
武术如何才能有效传播?我国自古就存在着“术传播”与“武德传播”的争论,中国传媒大学周月亮教授在其论著中,将武术传播归结为“术传播”.但许多人则认为,武术不仅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文化,武术的核心是武德,“武德”是凝结在武术运动中的道德观念,也就是中华武术精神,武德强调修身养性、锻炼情操,正是民族精神、民族礼仪和传统美德的外现.简单来说,武术传播应当包括武术技术传播、武术文化传播两个主要范畴. 武术源于体育,但高于体育,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展现了一种人体文化和精神再现：从文化的角度,以修身养性为目的、以道德教化为前提的武术文化透现出中国文化特有的魅力,以其独具特色的东方运动表式和厚重的东方哲学理念,使世界各国为之倾倒,具有极强的时空穿透力；同时,武术对生命健康的特殊理念和独特的运动方式,已经证明她具有世界性的魅力.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武术传播关键是将中国武术的文化内涵传递到全世界,使其精髓能奉献给全人类.为此,郭玉成博士明确指出：“武术传播的核心是文化传承,脱离文化传承的武术传播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还进一步阐述道：武术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全息影像”,其国际传播有助于提升我国的“软实力”.中国武术如今已经进入了“传播传统”的历史最佳时期,在国家发展文化事业、构建和谐社会的优良环境中,中国武术要承接历史责任,传播武术文化,为构建和谐社会怎么写作.
在我国全面实施文化“走出去”战略之际,强调武术文化传播更具有现实意义——
当前,人们动辄提及中国文化“软实力”问题,一个国家要有效提升其文化软实力,就要使其文化在全球范围内产生影响力,乃至成为在一定时间和空间里的主导性文化理念或观念,我国全面实施文化“走出去”战略,很大目的就是提升文化“软实力”,以此观之,武术无疑是我国开展跨文化传播的优良载体,因为武术目前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日渐扩大,可堪成为我国增强文化“软实力”的重要手段.
我国在全世界范围内积极推广武术运动,必须超越初级的动作、套路等技术传播的层面,毕竟中国武术种类繁多,动作和套路颇为复杂,对外传播武术技术往往难以奏效,且零散的武术技巧并不能代表中国武术的精髓,而凝聚在武术中的武德精神,核心观点之一就是“和而不同”,是中国传统文化强调的“和谐”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为当今世界融入崭新的文化理念,推进武术文化传播,使世界从文化层面上深刻了解武术,让世界人民充分享受武术文化遗产,则可以全面弘扬中国传统体育文化,让武术运动的可持续发展与世界体育文化实现双赢.
现代世界主流的体育文化很大程度上源于西方体育文化,以公平竞争、努力拼搏、不断进取的体育精神和促进和平、友谊、进步的价值观念为核心,并以规则严谨的竞技运动作为主要的外在表现形式,因此被称为“物理体育”,主要是指西方体育运动诱发人勤奋进取,以不同的技术、战术取胜对方,有效、合理地满足人的原始驱力,奥林匹克运动是其典范,已经得到全球的高度认同.与之相对应,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突出呈现了“天人合一”的生命观与“自然养生”的思想.如果将西方体育文化理解为天人对立下的“刚性”文化,“娱他”性强,则中国体育文化是天人合一理念下的“柔性”文化,重在“养生”,“娱己”性强.武术作为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代表,蕴含了丰富的精神内涵性,讲究身心俱修,强调内在神韵,注重在活动中提高心灵感受和意义寻求；具有独特的内省自娱性,运动面向个体,强调个人活动的内在感受；活动强度注重适宜性,武术动作通常较为徐缓,低强度低负荷,表现为一种有规律、长时间的自主性体验,这些都是西方体育文化所不具备的鲜明特色.这些特色使得中国传统体育文化有可能、也应该为世界体育文化宝库提供一种古老而崭新的动力系统和丰富的思想与手段源泉.可以说,武术不仅是体育,更是一门非常博大精深的学问,它的内涵和中国传统文化息息相关,文化内涵是武术运动的核心,武术动作与套路只不过充当了文化的载体,成为文化传播的完美符号.
其实,早期大批移居海外的中国人最初把中华武术带到世界各地时,已经注意到传播武术文化的重要性,精武体育会是近代武术传播进程中最成功的群众社团组织,该组织高举“爱国、修身、助人、正义”的旗帜,向世界传播武术,从而在海外得到华人华侨的大力支持与响应,其成功除了旗帜鲜明地强调“爱国”之外,与其重视弘扬中华武术文化、清晰梳理其文化精髓也是密不可分的.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士开始重视武术文化的传播,一代武林宗师叶问的儿子叶准就说过：“中国武术是中国的传统文化,要像美国输出迪斯尼、好莱坞大片,韩国输出跆拳道,日本输出动漫一样,我们也要把武术当成一个强势文化产业,向全世界输出,让中国传统文化提升中国的文化竞争力.”在全球体育文化迅速交流、融合的语境下,武术文化完全可以与西方体育文化实现互补,将“天人合一、体用不二、阴阳调和”等观点加入其中,与规则明确、公平竞争、尺度客观、评价准确的西方体育共同成全人性复归.
三、当前武术传播的策略与政策优化
从历史渊源分析,武术的文化内涵远比柔道、跆拳道等深远,算得上东方体育文化之瑰宝,且具备了成为普世性文化的所有潜质——它以其套路、动作等为载体,在本质上表现出一种身体文化,是作为主体的自我对作为客体的自身进行修炼,以增强体质为本,把养身健体、修身养性与技击融为一体.此外,武术文化处处体现出东方人的哲学、宗教和思想观念,是人与自然和谐完美结合的东方文化典型之一,它消解了灵魂与肉体的对立,衡量胜利、成功的标志在于竞技之中的精神境界升华,这些都是武术可以走向世界的根本前提,武术文化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中国有义务加速武术的全球化传播.
但是,当前武术传播的效果却差强人意,笔者以为主要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欠缺：
一是传播的高度和深度不够,传播渠道狭窄.迄今,我国仍把武术单纯作为体育运动对外传播,在对外传播时偏重传授动作、套路,以师承方式进行,结果不甚理想：武术虽然博大精深,但体现在具体的动作上,却未必比体操、拳击、摔跤等体育项目更优美、更具竞技性,脱离了文化内涵的武术,很难引起人们从内心深处对它的青睐.
二是传播内容的失当.当前的武术传播中,人们通常认为比较成功的是以李小龙、成龙为代表的武打影视作品,以及以金庸小说为代表的武侠文学.在武术向世界推广的初级阶段,我们确实应当推出《少林寺》、《武当》等影视作品,吸引外界对武术的兴趣和关注,但进入纵深阶段后,我们必须把握好武术文化传播的大方向.遗憾的是,许多影视编剧和导演不仅仍在大力宣扬武术动作、功夫的神奇,甚至故意神化它们,如此传播只会损害外界对武术的认可与接受,妨碍其全球化传播,不可能达到弘扬武术文化精髓的效果. 三是缺乏有效的融合和交流.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必然要求若干组意义一致的文化符号作为认同的文化语境,其前提便是对于文化符号意义相同的预置与理解；但是不同民族文化符号之间的差异性既是各自得以存在的前提,也是相互之间意义理解与解读的障碍.为此,体育文化的传播必须坚持融合与交流之路,日本柔道的全球化传播就借助了这一途径,它在竞技体育形式上积极借鉴了西方体育的合理成分,但在核心层面却保留了深厚的民族风格；相比之下,武术的对外传播却基本上未与别的体育文化或其他文化类型进行必要的交流、融合或创新,最终迟滞了其被外界接受的进程.
针对武术文化传播过程中存在的这些不足,在改进时应当坚持用普世性文化标准加以整合,并采取更加切实可行的传播路径,从而能够在全球迅速传播：
第一,树立文化“走出去”战略格局下的武术传播理念.武术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基础,以内外兼修、术道并重为鲜明特点,动作、套路等不过是武术的“器”而已,蕴含在其中的文化内涵、精神实质才是“道”,是武术的精髓,外界真正需要了解、认识的,恰恰也是武术表象中蕴含的“道”,从武术动作、套路的传授、传播逐步升华到文化精髓的传递、弘扬,才真正是武术精神的发扬和传播,对于武术被世界认识并接受是大有好处的.
第二,梳理恰当的武术传播内容.确立武术文化传播为核心的理念后,必然要梳理出恰当的武术传播内容体系,将蕴含在武术之中的“和而不同”、“天人合一、体用不二、阴阳调和”等东方文化观念确定为传播的重点,并选择合适的武术门类、套路及动作等作为传播载体,变先前“各自为战”的分散性传播为有序整合的集中式传播.同时,根据全球化传播的需要,对武术自身进行创新与变革,祛除其中的不合理成分,及时补充新鲜、有活力的文化精髓和内涵,使自身进一步具备共享文化、普世性文化的特质.
第三,构建立体化的武术文化传播模式.武术传播完全应该成为我国对外文化传播,乃至国家对外宣传和国家形象建构的有机组成部分,我们不仅要在各种国际武术交流、体育竞赛等场合宣传武术,传播武术,更有必要在各种文化交流活动中隆重推介武术,将其作为中华文明的重要一环介绍给外界.中国武术传统的传播方式主要是师徒相承的人际传播模式,比较注重身教重于言传,突出学者悟性的重要性,这样使相同文化语境中的学习者在短时间内也难以领悟中国武术的运动规律,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学习者的学习难度更大.在此语境下,我国政府可以考虑将武术传播与孔子学院的设立结合起来,从政策上予以强有力的激励,以海外众多的孔子学院作为平台,持续开展武术文化、武术技巧的传播,通过较长时期的传播,巩固其效果,使海外练习者不仅熟悉武术动作、套路,而且能较深刻地理解武术文化内涵,真正接受武术文化.
第四,发挥影视传播的独特功效,推进武术文化传播.中国影视产品要走向世界,既要坚持中国立场,用中国元素的传播内容吸引国外观众,同时又要确立全球化的传播理念,遵循国外受众思维方式和认知模式.武术是一种超越意识形态的中国传统文化,这有利于外界接受,关键是在影视作品的编剧过程中,如何通过剧情恰当地灌注武术文化内涵,而不是将武术技艺、动作渲染成“幻术”、“魔术”,使境外观众既能欣赏武术动作、套路的优雅、华美,更能知悉其中蕴含的中华传统体育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