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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鸣嘀嘀呱呱反反复复聒噪春夜,远方的灯火一闪一烁一闪一烁.
有条河宽宽的不泛一朵浪花,却不时泛出一道两道星光的波纹和淡淡的光晕.
河边分明有个人影,走来走去.有一个红红的光点忽明忽暗,频频的,紧随着人影的晃动或上或下或圆或弧.
他在干什么?
嘘,轻点,我也看不清等哎,他抽烟了.
河坎上密密麻麻榛子林,那一粗一细的声音,便是从这里轻轻地传出来.蛙们总不知疲倦滋味.
班长戒烟好久了!先前的那个粗嗓门儿惊惊诧诧的.
那是她逼的,班长的那个她呀,太厉害啦.以前来信要他抽烟,说不抽烟没有男子汉风度,后来又不让他抽了,说一年烧掉好多好多条“腿儿”.这不,说吹就吹,一封信四年就结束了.细嗓门儿尖尖的如蝈蝈在叫.
河边的那个人影停止了移动,复又动了动,而后矮下来,与岸边黑影连或一片.唯有忽明忽暗的光点依稀显现.忽然,光点射向半空,落进河心里.没有一丝声响.而岸边忽又亮起一个光点,忽明忽暗.
又接上一支,第四支了.细嗓门儿.
班长今夜里要过烟瘾呢.粗嗓门儿.
你呀,一点也不懂人的复杂感情.
我咋不懂?要换我呀,再找一个算熊.
咳,班长的事你不知道!细嗓门儿显然有些激动,嗓门竟大了点.
河边那个人影依旧和岸边黑影连成一片夜的雕塑.忽明忽暗的光点如萤火虫.蛙们不知累乏仍在高歌轻唱.
唉,再不会听到他吹《十五的月亮》了.细嗓门儿.可不,班长的口哨独奏在咱连那是盖了帽,这下,唉.粗嗓门儿.
星花渐次璀璨夜空,夜空比先前亮了许多,河水也渐渐亮起了波纹.河边连成一片的黑影忽凸起一块,是原先那个矮下去的人影儿复又立起来.有一个光点顺着他的手一扬,划一道美丽的弧线落进波纹里.人影面对河水停立了片刻,后又在岸边行几个来回.河水泛出亮色.
河坎上那片榛子林里听不见人声.
河岸边的人影终于停止反反复复,朝河坎上移过来.渐渐的能听得见脚踏碎石子的响声,且能听见一支熟悉的曲调用口哨在向夜空播放.
榛子林里听不见一句人声.
蛙们似乎远不知疲倦,嗓门鼓得大大的,响响的,噪着春夜.
船 歌
也许
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舒婷诗《也许》
那军人默然停立桥头.大檐帽在丽丽阳光的辉映下偶偶散发几块色彩.
面前是弯弯一条河道,水面平稳,潺潺湲湲流动.有几只白鸭灰鸭河中嬉闹,或追逐,或竖蜻蜒,不时搅一团团黄黄的浊水扩散开来.近处远处,或可见妇人在石埠上捶衣,男人在挑水浇几畦菜地,几个孩子在水边飘童年纸船.小河在一片青青竹林边转个疾弯,向更远处流去.阳光将几丛垂柳的影子淡淡投射到河面上.
桥下突突驶过一条小船.舱内沉沉细沙,压两边船沿几近与水面平行,船板上湿湿的.船上三个汉子,一个船尾掌舵,一人拄长篙立于船腰,一人坐在船头吸烟.小船过去,有浪轻涌拍击两岸.白鸭灰鸭停止游戏,不紧不慢游成集体往岸边拢去.捶衣妇人偶一抬头,用力将衣服在水中抖开,捞上来继续捶.浇菜男子舀满满一瓢水,回头瞥一眼河中,臂一扬,便匀匀洒在菜畦上.有个半大的男孩成功地将纸船飘出老远,他便俨然成了同伴中的将军,在大声发布胜利宣言.
小船忽一抖颤,搁浅在河心.船尾掌舵的汉子加大柴油机油门,突突突突鼓满河黑烟,螺旋桨腾腾将浊水翻搅成黄浪.小船不为所动.船腰的那汉子将长篙竖于水中,,两手握篙,身体悬在水上,双脚撑住船沿,人和篙呈弯曲状.小船仍未能动半尺.
那军人依旧伫立桥头.几片薄云遮住太阳.军人脸上立时现阴郁颜色.
船头的那汉子立起身来,抬眼望望天空,狠狠地将烟蒂掷于河当中；然后刷刷剥衣服,露满脊背褐色皮肉,剩一短短裤衩,下到水中.水齐腰部.汉子起先伏在船沿用手推船,后用肩抵住船帮顶船,皆无济于事.汉子又接过长篙在水中拨船,船身歪了歪,仍不走.
捶衣妇人将湿淋淋的衣服绞干,塞进竹篮,侧身看一眼河中,便挽沉沉一篮湿衣,登上河堤走远了.浇菜男子将几畦菜地浇了个透,担起空桶,踩一支小曲的步子悠然走进树林掩映的房屋里去.那几个孩子飘走所有的纸船,也弄得褂儿裤儿上精湿一片片,便大呼小叫离开河岸跑没了踪影.鸭们也不知游到哪个湾子里呱呱唱它们自己的歌.
河中空然剩一条搁浅小船.
船腰的那汉子掀开舱板,寻出一木瓢,将舱内积水舀尽,后又取过一把铁锹,一锹二锹三锹将舱内细沙掀往水中.掌舵的汉子和水中的汉子呆呆看他操作.细沙与河水极亲密地接触,浮出轻轻的音响和浅浅的泡沫等
掌舵的汉子加大油门,船腰的汉子拄长篙撑,水中的汉子用肩膀顶等在三汉子的合力作用下,小船左右摆动,终于一寸一寸离开浅滩,渐渐驶向深水.搁浅的地方泛出一大片泥浆.水中的汉子爬上船,面向太阳舒展几下身子,而后抓过一个瓶子灌了几口,披起衣服复又坐到船头上.小船悠悠向前,很快驶过那个疾弯,消失在竹林后面.
那军人仍然伫立桥头.太阳光朗朗地照着,几片阴影在透明光线里释溶得荡然无存.
小河渐渐复归平静.水面粼粼微波.那片浑浊水面与周围水域不断渗透交溶,浊色逐渐淡化而消逝.岸边儿丛垂柳的影子在水面无声扭动腰肢.
那军人又伫立良久,才缓缓移动脚步,离开桥头,忽一阵小风拂过,见那军人有一只袖管空荡荡的随风飘动等
（题图：夏德武）
作者简介巢志斌,男,1964年生于安徽.高中毕业.现在解放军驻舟山群岛某部政治处任报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