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追溯：近代中国工业设计思想的起源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在清政府所谓“新政”的推动下,1876年左右,西方机械制图学传入中国,同期,作为中国工业摇篮的江南制造局编译室创办了翻译欧洲科学和技术的期刊《格致汇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介绍欧洲人发明的“机器”产品.
在以后的50余年中,中国民族资本以轻工业产品为突破口,兴办实业,移植西方工业设计思想,并依托当时的产业政策和法规,依托热爱国货的民族情绪和市场创立了自己的品牌.钟表制造方面有山东烟台“宝牌”、上海“美利华”,火柴制造方面有“燮昌”、“渭河水”、“双球”、“中华”等,化妆品方面有广生行的“双妹”品牌等,医药方面有“龙虎”牌清凉油等.
1931年由于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大部分生产资源落入敌手,加之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对中国的冲击,使中国经济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虽然如此,中国民间资本还是拼命搏杀,创办了“固本”肥皂、“天厨”味精、“梅林”罐头食品等产品,稍后“三五”牌台钟问世.
此间,有二百余部有关经济方面的法律、法规问世,其中1929年颁布了《公司法》、《票据法》、《海商法》、《保险法》、《破产法》,1930年颁布了《商标法》,1933年颁布了《商品检验法》.
追寻：新中国工业设计的足迹
新中国工业设计的思想和实践并非与国际完全同步,但也并没有完全隔离和违背.自1949年学习前苏联的设计模式开始至上世纪60年代倡导以“自力更生”方式建设工业体系,从上世纪70年代后期有选择地引进国际先进生产设备和技术到国家改革开放,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直到新近倡导以工业设计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实现创新驱动转型发展,中国工业设计的思想的实践一直回应着时代的需求,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呈现着,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火红”的创意,“极简”的风格
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及60年代初,新中国一大批决定国家命运的工业产品相继诞生,初步构成了一个互为相联的“产品链”.这些产品都是在参考资料极为稀少的情况下,凭着所有参与者的热情、胆量、智慧和无数次的失败经验创造的奇迹.
在装备产品设计方面,中国第一台万吨水压机可以称得上是里程碑式的设计,由上海江南造船厂和上海重型机器厂于1961年制造完成,共有46000多个零件,万吨水压机的诞生,对中国制造诸如飞机起落架、船用曲轴、发动机叶片、合金钢轧辊等高强度、形状复杂,尺寸精度高的零部件具有重要意义,是发展航空、船舶军工、重型制造的关键设备,也是国家工业实力的象征.
得益于前苏联技术援助,1958年“解放牌CA10”型载重货车问世,标志着中国人结束了不能造汽车的历史,该车曾为国防和经济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正是因为各类装备产品先行,使得轿车及其他工业产品的设计制造取得了辉煌的业绩,也促使中国工业产品链在1958年左右得以完善.
从轿车设计制造方面看：1958年8月向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下达了研制国产高级轿车的任务,次年5月制造出样车,定型为“红旗牌CA72”型,后经多次调试,确定为“CA770”型,是中国第一辆有正式型号的轿车.同年上海开始试制“凤凰牌”轿车,1964年后改名为“上海牌”轿车,型号为“SH760”.
在日用产品设计制造方面：以“上海58-I”型相机设计制造成功为标志,中国的照相机生产开始朝着高质量、批量化的目标迈进,同时代的产品还有1959年3月诞生的“紫金山牌2-135”型单镜头反光相机,1961年3月诞生的“上海58-II”型双镜头反光相机,1962年诞生的“海鸥牌203”型相机,1966年“海鸥牌DF”型35单镜头反光相机,中国第一批长三针17钻细马手表注册“上海牌”,型号为A-581型.
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美化与理性并重,提升生活质量
十年动乱,使日常生活的物质严重匮乏,这个时期只生产人们生活、生产的基本必需产品,并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成本,工业产品基本没有设计可言.稍后,随着工农业生产的恢复,设计的需求迅速发展起来.这一时期的前期设计具有浪漫的、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装饰、美化风格,尤其使不断涌现的轻工业产品能够更受青睐.
景德镇生产的日用陶瓷产品也因为具有浓郁的中国装饰风格而备受国际市场的青睐.主要产品有青花琳珑、粉彩、雕塑等种类.其中,由光明瓷厂等十大瓷厂生产的产品出口到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为国家换回了大量的外汇.
从生产方式的组织上来看,其设计管理也颇具特色,虽然大部分工作都由手工完成,但员工全心投入,各道工序分工明确,人工资源配置合理,生产体系稳定,有严格的质量检验标准.创造了“手工大生产”的运作体系,达到了“手与心”的高度统一.
到上世纪70年代中期,中国工业制造企业不同程度地完成了一次技术设备升级改造,以适应提升产品品质的需求,同时组织技术攻关,克服了一大批产品制造中的难点,也发现了多年来一成不变的产品与当时人民的生活要求已产生很大差距,在轻工业产品方面,以上海华生电扇厂为代表的老品牌产品率先进行了设计,以企业或行业技术骨干为主,结合学院的力量进行新产品开发工作.
在轿车设计方面,以行业研究所为骨干力量配合企业升级旧产品,以原上海拖拉机汽车研究所技术力量为核心,对上海牌轿车进行了一次重大改良设计,并定型为SH760A型,通过重新设计的模具及建立配套企业体系,使之产量大幅上升,产品质量有了决定性的提高.
上世纪70年代末,中国的著名产品设计更趋理性化,而海鸥系列照相机产品经过多轮设计已趋成熟,其4B型双镜头反光相机被誉为中国老百姓最熟悉的“全民相机”,累计生产百万余台,并成为日后中国所有同类相机的设计母本.稍后诞生的DF型单反相机在前4年便生产了4万台,并催生了“熊猫、孔雀、珠江、长城”等近10种同类产品.从客观的角度看,上世纪80年代是中国自主品牌产品产销黄金期,由于扩大了产能,赚取了利润使得扩大再生产有了保障,也鼓励企业在工业设计上进行更多的投入,企业技术骨干安心工作,积极钻研业务.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时代的到来,企业逐步感受到工业设计的重要性,也越来越需要具有专业工业设计职业的人才,希望改变以工程师、工艺师“客串”工业设计的局面.
这个时期还是以家用洗衣机、电冰箱、空调为代表的新家电产品来临的时代,1978年全国只有400台洗衣机,1983年则升至365万台.80年代末,由于人们对食品保鲜需求,家用电冰箱开始了第一轮火爆销售.这些产品虽然还是消化吸收国外同类产品基础上的开发设计,但的确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使人们从传统的生活形态中解放出来,有力地提高了生活品质.
上世纪90年代：升级换代,打造品牌
上世纪90年代是中国工业设计高速发展的时代.国内著名企业纷纷聘请设计师对自己的产品进行升级换代设计,并将自己品牌进行梳理,在工业设计上强调学习西方,突显产品技术特性的“高技派”风格,并以“人机工学”作为设计思考的重点.1991年上海金星电视机厂邀请已赴深圳创业的著名设计师傅月明设计了28英寸彩色电视机,并命名为“金星――金王子”,投产后迅速成为该厂高端品牌和拳头产品,进入国际市场并赢得了广泛的好评.
1994年青岛海尔集团与日本GK设计集团共同成立了青岛海高设计制造有限公司,主要针对海尔自身的产品和品牌制定设计策略并直接进行各种新产品开发,使得海尔产品迅速提升品质,并扩大了国内、国际市场的占有率.
以1991年5月15日在上海举办的“′91多国工业设计研讨会”为标志,拉开了上世纪90年代多方位、多角度设计理论探讨的序幕,研讨会主要是听取国际专家的研究成果,此举是中国第一次举办大型、专业的工业设计国际交流活动.
国际设计界的成功经验令中国同行激动不已,特别是日本GK设计集团荣久庵宪斯提出的――“伟大的城市应该有伟大的工业设计事业”一番话使得参加会议的人员开始认真思考中国的工业设计发展的未来.陈进富教授介绍了台湾地区提升工业设计的政策、措施后,上海市经委由上海工业设计促进会副秘书长魏国璋、曾中锵主持着手进行了课题研究,稍后又进行了《提升上海工业设计水平的内外环境》研究课题.研讨会后由上海科教文献出版社出版了论文集《走向工业设计》,共计收录论文56篇,这是我国第一次集中出版工业设计方面的论文集.
本次研讨会的意义在于使我们从过去仅仅关注工业设计的基础教育转移到关注工业设计与经济发展关系上来,让政府机构成为推动工业设计发展的一支力量,初步构建起了工业设计产、学、研结合的发展思路.
追问：当下中国工业设计
“科学”之问
客观地认识中国工业设计研究目前还处于“前科学”向“常规科学”转向阶段,其重要特征是理论上各执一词,互相不能包容,痛心疾首的呼吁多于脚踏实地的研究,较之中国的当代艺术,设计批评力量单薄,其研究“范式”尚未成形,更谈不上通过“范式”的转换造就新的科学研究成果.
库恩在科学的革命理论中指出：“范式”是指科学共同体成员共同遵循的理论体系及世界观和方法论,科学发展模式为“前科学时期――常规科学时期――科学危机时期――科学革命时期”,而“范式”的转变是促进其进步发展的动力.倘若认为设计是一门“科学”的话,它一定会经历这种历程,伴随着技术的发展和技术社会化的进程,中国的工业设计才能显示其强大的力量.
随着中国工业设计渗透到航空航天、高速铁路列车等高集成技术领域,中国工业设计迫切需从理论高度进行梳理,创造出真正能够促进其研究科学发展的机制,指导中国工业设计的实践.
“夷夏”之问
在中国工业设计发展的过程中,无疑受到西方设计思想和理念的影响,时至今日,中国的设计师是否还应以西方人的价值观来做“中国的设计”?面对这现代设计与生俱来的“天下主义”价值观,中国设计师会盲目追从,还是以传统的“夷夏之辩”来对应?近年来从海外归来的设计的实践让我们看到了解答这个问题的初步方案,他们熟知西方现代主义设计理念,但质疑其放四之海皆准的自信,他们从现代的观点看中国传统和地域的要素,两者结合创造了一种能让东西方人都折服的“新天下主义”设计.
“宗旨”之问
中国工业设计界几乎无人不知的两个宗旨：其一是设计以人为本,其二是设计提升经济效益,这两个宗旨是否是工业设计的全部使命?缺少高尚的精神引领,即便强调“以人为本”也会使人无度扩张,“提升经济效益”也会片面地使环境遭受无情的破坏.为此通过工业设计塑造时代精神,懂得和谐发展,则是当下之设计精神所在.
“历史”之问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学者认为中国的工业设计概念是从改革开放后才从国外引进的,不可否认当时中国是“恶补”了一下国际工业设计的理念,但并不能作为否定近百年来中国工业设计的思想和实践的依据.面对中国工业设计的遗产,我们将他认定为“包袱”还是“财富”?2010年在中国工业设计协会,上海宝山区人民政府,上海汽车集团资产管理的努力下,中国工业设计博物馆在上海正式开馆,馆藏千余件中国各个时代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为系统研究中国工业设计提供了“实物”、“文献”、“影像”三位一体的资料,华东师范大学设计学院的研究团队正从整合中国设计研究的角度进行分析研究,并已取得初步的成果.
历史离我们远去,旧技术、旧产品必定被新技术、新产品所替代,唯有设计文化可以沉淀,可以被再开发.在全球工业设计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重新审视中国工业设计,注重的是中国设计文化的新内容,而不是传统的成果,更重要的是发现未来中国工业设计的曙光,而不是在过去的阴影中徘徊.
（编辑：周娜）
（本文作者沈榆系中国工业设计协会副秘书长,上海设计创意中心秘书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