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创提要：律师助理是指法律专业毕业,未取得司法考试资格证在律师事务所从事辅助工作的人员.律师助理是执业律师成长的必经程序,也是初出茅庐的法科学生迈出法律人生的“第一步”.那么,律师助理的执业状况如何?他们有着怎样的内心感悟?
坚持,就可能成为高级律师
2008年8月22日,平日繁忙拥堵的北京金融街因为奥运会的机动车单号限行,显得有些安静.和陈旭见面有些艰难,经过多次修改时间,他终于满头大汗地出现在记者面前.
“我已经4个多月没回过家了.在这个行业‘混’,身体累,心更累.”陈旭在北京金融街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公司部工作,新婚半年的他受律师事务所指派在哈尔滨做企业首发上市业务.他所指的“这个行业”是律师助理行业,虽然时而抱怨,但陈旭在这个行业已经“混”了近5年了,他戏称自己是“元老级”的律师助理.
7∶45赶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洗茶杯、擦桌子、扫地、拖地.
8∶30～11∶30,正常上班时间,坐在座位上帮律师查阅大量的法律法规、撰写法律意见书、打印文件等,反正是没有空闲的时候.这个期间还要偶尔帮律师做些私事,比如去楼下车库取几包东西,或者把几包东西放到车库,或者去帮他缴费（宽带费、费等）.
11∶30中午休息,但律师的客户这个时候还没有走,律师不能没有助手.到了差不多12点半,订的午餐到了.吃完饭,如果律师不在,可以休息一下.
13∶30上班,下午上班内容没什么变化,除了正常的法律事务外,还是要处理律师的私事.
17∶30是下班时间,但是大家通常走不了,因为律师没有下班,助理也不可以走.即使下班了也不代表就没事了,律师时不时会打找你,因此手机要24小时开机.电脑也要随时联网,以便随时接收文本.
这是律师助理陈旭一天的日常工作.2004年,“因为学的是法律,除了法律不知道干啥”的陈旭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开始了律师助理的生涯.
刚开始,陈旭说自己的工作热情还是很饱满的,每天对着厚厚的卷宗,不停地翻阅,不停地学习,“很想和我的老板一样,得到同行的认可,得到当事人的赞许”.
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陈旭发现律师是一个行业,无论是被动地当,还是主动地当,总的来说,还是好行业.而律师助理,应该是另一个行业,名字很好听,却是个最迷茫的行业,出路在哪里?律师助理并不像它的名字“有白领的味道”.压力大、收入低、提升难才是律师助理面临的真正困境.
形容自己的工作,陈旭报上一堆名来：信息收集者、文件撰写者、案件协助者、勤务员、送货员、邮递员、网络维护员.
我所在的部门有4个律师助理,并不是每个律师都有律师助理,有的律师独立性强,不愿意要律师助理,或是直接招有经验的律师作助理.
我跟的律师脾气比较温和,有的律师脾气大,会很激烈地批评甚至辱骂律师助理.律师助理的收入都很低,大中型律所的律师助理的薪酬是每个月1200～1500元不等,在小的律所,律师助理每个月只有几百元.我是北京人,每个月1200元的薪酬虽然不会因为租房而入不敷出,但也过得“紧巴巴”.
在律所,只有拿到司法考试资格证才有机会晋级做律师,如果没有资格证,除非你表现特别突出.但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律所给你开工资或是定级别是能定最低就定最低的.
有时,我会有被剥削的感觉,自己做的工作并不比律师或高级律师少,以一件小型的收购业务为例,我要根据律师列出的文件清单开展尽职调查,并制作文件摘录,标出有疑问并需要进一步落实的文件.
同时要制作出尽职调查报告,并提出收购的几种可以操作的方案；要考虑报价和反报价；要参与实质性的谈判并指出谈判要点；要协助起草收购文件.在完成收购后,要协助律师参与收购后的企业整合.
但我们和律师收益差异太大,高级律师的工资都是一万多元,普通律师也有五六千元,而自己一直在两千元左右徘徊.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愤愤不平的感觉.
所以,3个月实习期一过,我就明白,在一家律师事务所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拿到那个“硬本本”――司法考试资格证.
对于大多数律师助理来说,考证是第一要务.因为没有其他的生活来源,我只能白天工作,晚上看书复习,凌晨两三点睡觉是家常便饭.
用“铁打的律所,流水的兵”来形容律师助理再恰当不过了,我们律所每隔一年就会更换一批律师助理.有的助理去更好的律所做助理了,有的辞职去参加司法考试了,有去公司法务部工作的,有的则是干不下去想转行的.
特别是为了司法考试,很多律师助理在每年的7月或是更早的时候就辞职了.特别在司法考试的9月份,一些律师助理更是不见了踪影.
我所在的公司部虽然不像做房地产业务的律师需要风餐露宿,但需要经常加夜班.企业特别爱在晚上点钟或是更晚的时候开会,然后才让律师对他们的商业行为提出法律意见.人家的结束时间是你的开始时间,律师就会随时联系你让你开始干活.据了解,一些知名大所律师助理的工作强度是我们的两三倍,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多钟.
好在,我所在的律所还比较有人情味,对于律师助理,所里会按你工作的优良给你提工资,我们这最好的律师助理的工资是每个月3500元,还给上社会保险,和公司里的普通白领差不多了.
经过了4次的司法考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2007年,陈旭终于拿到了司法考试资格证.对这个“痛苦不已”的煎熬,陈旭一直在告诉自己必须坚持,“坚持下来了,我就可能成为律师或高级律师”.
如今,陈旭在数着日子期盼2009年4月的到来,对他而言,那意味着幸福生活的开始――“元老级”律师助理的他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律师了.
陈旭也设想过将来自己如何对待律师助理,他说自己会很严格地要求律师助理,因为“律师助理是培养一个律师的基石性的阶段.打不好这个基础,后面就发展不好,律师助理能吃苦、认真就肯定能做好,就这么简单.你从毕业时的一张白纸到积累大量的经验和知识是需要时间和付出的”.
放弃,寻找另一片天空
“争取在明天去美国做一年的访问学者.”2008年8月28日.清华大学法院的博士生李刚（化名）正在为新学期做着学习计划,几年前还在律师助理的职位上苦闷不已的李刚如今意气风发.曾经立志做一名好律师的李刚虽然做了“逃兵”,但放弃的同时,他也为自己找到了另一片天空.
2002年,李刚从东北的一所大学毕业,学习海商法的他放弃在沿海城市工作的机会,为了在北京读书的女友,选择了“北漂”.
到北京后,李刚发现,北京法律怎么写作市场的就业门槛很高,不少律师事务所只招收有硕士学位或是海外留学经历的人.
困顿之时,李刚的一个同乡把他介绍到一个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助理.律所的合伙人给了他2000元的“高底薪”.
李刚说当时自己想得比较简单,在自己热爱的行业,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相应的报酬.如今的他回头看,觉得那是个剥削很严重的地方,“具体地说就是合伙人会很严重地压榨律师助理这个阶层”.
李刚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有3名合伙人、10名律师、五六十名律师助理.2002年,律所和银行合作,开展了房地产按揭业务并大规模地招收律师助理,李刚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了让他最终放弃律师梦想的律师助理生活.
我们从事的主要是房地产按揭业务,这个业务不需要很大的技术含量,就是收集写房人的资信,然后按照一定格式制作法律意见书.律所的合伙人从这个业务里赚到了大量的财富,因为这个业务需要大量的人力,招收律师助理只需要很少的投入,当时所里的律师助理都很年轻,都是刚毕业踏入社会的新鲜人.
后来我才知道,在律师这个行业有很多的领域,像证券、公司、刑事,最不好的就是房地产按揭,因为它的技术含量很低,几乎学不到什么东西,只是签单子的机器.
一般人都是在周末写房子.我周末的时间全部被占用,即使律所招了五六十名律师助理还是不够用,所里有几个专门负责调动律师助理的人.我们被要求24小时开机,不管我们在干什么,睡觉没睡觉,来了,你就要跑过去,大家都在疲于奔命.
在律所的时候,一整天我的屁股都没有机会坐到椅子上,说话像机关,即使开着空调,也会满头大汗.早上8点钟上班,晚上6点钟下班,但没有人敢下班,大家都要坐到晚上10点钟.
如果出去就更惨了,不管风霜雪雨,都要出去,有时早上你赶到楼盘,会看到有100多人在排队等你.那个时候写房子可是真多呀.把每个人的资料都收集全,和每个人解释相关条款,最后再把所有的资料带回律所整理.这样,从上午9点做到下午三四点钟,人都没有时间吃午饭,一两次这样还可以,但是如果天天如此,就受不了了,我们所的律师助理几乎每个人都有很严重的胃病.
除了基本工资外,律所会根据律师做的单数给你提成.我做得是比较好的,每个月可以赚到两三千元,有的小助理只有一千多元.外地人在北京的花销很大,租房、吃饭、交通、通讯等每个月下来,我口袋的钱几乎所剩无几.
最多的时候,我负责6个楼盘,从清河到昌平都有,可以说,整天穿着西服、骑自行车在北京城的各个角落转悠.当然,即使你做得再好,合伙人也不会提升你,因为你只是个廉价劳动力.
李刚说,但凡想做律师的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片天地,出来单干,有自己的业务.只是给别人当“小兵”,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
李刚也选择了司法考试去改变自己的处境,但他所做的业务非常“吃时间”,“司法考试并不是不好通过,它需要时间,如果有几个月的时间,学习法律的人都可以考过.没有那种仁慈的律所会给你时间让你去考试,因为他们无需对你的未来负责”.
至今,李刚还对自己司法考试的境遇耿耿于怀,“因为考试的时间是周末,我马上要进考场的时候,接到了律所负责调动人的,他说,你不要参加司法考试了,马上来做业务”,李刚说当时他再也抑制不住愤懑,在里和负责人大吵了一架.这次争吵也是他最终放弃律师行业的导火索之一.
还有一次,李刚和朋友们出去喝酒,酒兴正浓时,李刚把律所压榨人的情况即兴做了首打油诗,虽然酒醉的他至今也没记得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但律所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首诗,有的老律师还把这首诗用毛笔字工整地写上来,贴在墙上表示.
这两个事件后,李刚离开了律所.对于当时的生存状态,李刚用了“地剥削”来形容,对此,李刚说可能是自己太苛求了,“有的人可以忍,但我忍不了.我不愿意被别人剥削,也不愿意去剥削人,觉得这个行业不适合自己”.
“女友想我去做律师,我不愿意,我们就分手了.”李刚说这与他这一律师助理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对律师行业“失望”后,李刚决定去考硕士研究生,经过两三个月的复习后,他考上了清华大学法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并继续念到了博士,今年,他还因为自己的优秀表现在台湾作了5个月的交流访问,“人只活一辈子,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我不喜欢那段律师助理的生活,但它是我拥有今天所必须经过的”.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9月下半月刊）